四个小孩相互打了招呼,大人们在圆桌一边聊天,小孩们就在这边私语。
“你叫岑濯?”彭谭偏过头,看向岑濯问。
“嗯,濯是濯缨的那个濯。”
彭谭点点头,笑着称赞:“濯缨,以喻超脱世俗,操守高洁。”
岑濯笑了声,他有喜欢的人,却不肯好好和他说话,还要上赶着给人操,岑濯没有超脱世俗,操守也不高洁。
岑濯右边坐着彭谭,左边就是江尧,江尧旁边是彭郁清,隔着个人岑濯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尧尧哥哥,我想吃那个虾。”
尧尧哥哥,岑濯闭紧嘴巴用舌头卷着这四个默念了一遍。
想看看江尧听到这个四个字是什么反应,头才有个转向的趋势,视野里便出现一只岑濯熟悉的手,夹走就摆放在他面前的白灼虾。
都不用再看,岑濯知道江尧一定会替她剥好,果不其然,几秒后岑濯听到彭郁清甜甜地说:“谢谢尧尧哥哥剥的虾。”
岑濯的眉梢微微挑起,也夹了一只虾。
“要我帮你剥吗?”彭谭问。
“不用,我会剥。”岑濯拿着虾想了一会,歪头对彭谭说:“谢谢谭谭哥哥。”
彭谭笑的整个肩都在颤抖:“你太可爱了,岑濯。”
自己的名字从彭谭口里说出来与从江尧口里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江尧叫他是严肃又冷静的,岑濯从里面听不出什么喜欢的感情,而彭谭是温和亲切的,低沉嗓音里暗含不该有的宠溺。
岑濯想说点什么,面前的菜忽然被转走,江尧把一盘绿油麦菜转到自己面前,夹起一筷尝了尝。
彭郁清吃完一只虾觉得不够,用筷子给江尧夹了几筷油麦菜,然后又把白灼虾转回来。“尧尧哥哥,我还想吃虾。”
岑濯其实不太会剥虾,他假装慢条斯理,实则余光一直在看江尧是怎么给彭郁清剥。
对面的陈梦见此,对江尧妈妈说:“小尧有女朋友了吗?”
“干嘛?”尧母立刻坐直身子看她,开玩笑问:“打上我儿子的主意了?”
陈梦笑的牙齿全露出来,连忙用手捂住,“可以吗?”
“我儿子才高二呢。”
“哟,是谁当年高二戒指都和别人戴上了。”
那边在聊天的男士们朝这看了一眼,江尧爸爸手握成拳在嘴巴轻轻咳了声,无名指上的戒指泛起银质的光。
“那也得看尧宝愿不愿意吧。”江尧妈妈说。
桌上人的视线齐齐看向江尧,江尧替彭郁清剥完虾,给她放在盘子里,扯出湿巾仔细把手擦干净,敛下眼回:“不敢。”
还有江尧不敢的事,岑濯想,虾尾的肉已经给他扣至糜烂,完全丧失了食欲的样子,但岑濯还是坚持把这只虾剥完。
陈梦的笑容一直没有收下去,“小尧真的,怎么教出来的,阿姨都有点羡慕你以后的女朋友了。”
“小尧确实很会照顾人。”岑濯妈妈也跟着夸了一句。“以后女朋友也一定很好。”
岑濯听着她们的谈话,心不在焉地与虾头做斗争。
照顾人,女朋友
如果是男朋友呢?
江尧妈妈那么开明,应该也可以吧。
那不男不女呢?
虾头被岑濯掰下来,汁液飞溅到他的白色T恤上,油黄色瞬间晕开,岑濯丢下虾子,扯过纸巾擦拭。
擦了几下,反而把污渍范围变得更大。
岑濯挫败地把湿巾扔到虾子旁,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
应该不可以
饭至过半,服务员端上本地特酿的清酒,说是没有什么度数,实际上后颈可大,江尧莫名其妙喝了四五杯,岑濯从他的呼吸里甚至都闻到淡淡的酒意。
那盘虾又被转到江尧面前,他拿起虾开始剥,岑濯本以为他擦完手是不打算给彭郁清再剥的意思,没想到他又弄起来。
江尧剥的很熟练,完好地将虾肉剥下来,放在岑濯的盘子里。
“你干什么?”岑濯以为他放错位置,彭郁清在他左边。
“给你吃。”江尧说完,又拿过一个虾子开始剥。
“你喝醉了吧?”岑濯加重语气问他。
江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固执地给他剥虾。
看到堆起来的小虾山,陈梦感叹:“小尧和濯濯的感情真好。”
岑濯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像明知不可能还是充满希望地抬头,看向江尧妈妈。江尧妈妈点点头,理所当然地答:“对呀,他照顾濯濯是应该的。”
岑濯垂下眼,睫毛轻颤。
或许,岑濯想,阿姨可不可以说“对,江尧很喜欢岑濯的。”
这样岑濯就能从这句话里拥有一点信心,幻想自己能被她接受,甚至他在江尧口里听不到的喜欢,也能从这里听到。
晚上结束的很晚,江尧好像真的喝醉了,岑濯扶着他,吃力地上楼。
此时离今年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爸爸妈妈们熬不住早早地去休息,江尧说难受,拽着岑濯送他上来,临走前彭清问了岑濯联系方式。
岑濯扶江尧到他房间门口,问他:“你的卡呢?”
江尧没听到,揽住岑濯的肩,头歪歪靠着,皱起的眉毛显示出他很难受。
岑濯没办法直接上手去他口袋里摸卡,江尧一下挣开眼睛,看清是岑濯后又放松下来,甚至靠他靠的更近。
“你摸什么啊?”江尧贴着岑濯耳朵问,呼出的热气全都蒸得岑濯耳朵里都是潮湿。
“你的卡。”岑濯咬牙回答。
江尧轻笑一声,像是有点得意:“我没带卡。”
岑濯不信,把口袋都摸了一遍,发现真的没有。现在要么他只能把江尧放这去找前台要卡,要么带着江尧一起去。
岑濯实在不想再扶着他下去一趟,也不愿意让江尧呆走廊上,他们的房间在顶楼,爸爸妈妈们也没有上来的可能性。
岑濯扶着江尧往自己房间走。
刷开门,打开灯,岑濯才扶着江尧走了几步,还没到床边,江尧就像倦鸟归巢般扑进床里,自发找到岑濯昨天睡的枕头,扯过来抱住。
“哎,你好歹洗洗吧。”岑濯走到床边,踢了踢江尧露在床外的小腿。
江尧咕哝了一句,岑濯没听清,他走过来半蹲在江尧面前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江尧费劲地挣开眼,确保是岑濯后又闭上,说:“我比你大。”
“哦,然后呢?”
“我也是哥哥。”
岑濯回想起餐桌上彭郁清叫他的样子,冷笑承认:“对啊,听了那么多声尧尧哥哥还不够?还想我叫?”
江尧混沌的脑子里只抓住岑濯最后一句,他点头:“你叫。”
“我叫你爹。”岑濯冷冷地起身,不想再管他,走到行李箱旁边翻出衣服打算去洗澡,路过小台桌,上面摆放着烧水的壶,还有各种茶叶,岑濯眼尖地看见了袋装蜂蜜。
大概两秒,岑濯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走进淋浴间,十秒后,岑濯走出来,给水壶插上电,顺便洗了一个杯子。
岑濯洗完澡,水已经烧好有一阵了,因为开了保温,所以还是烫的,他撕开蜂蜜,泡好一杯蜂蜜水放到床头柜上,站在床边注视江尧。
岑濯猜江尧应该在做一个不错的梦,因为他的神情很放松,眉梢舒缓,嘴角都是很平和的弧度。
是又梦到彭郁清叫他哥哥?还是梦到找了女朋友带回家,一家人去某个有风有海的地方度假?
岑濯从来不去深究江尧答应和他做爱的原因,青春期大家都有生理需求,比起用手或道具,插入真正的穴里应该体验感要好上太多。
但岑濯偶尔会去想这段关系会以怎么样的方式结束,是江尧对他说我玩够了就这样吧还是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不要再继续了。总之在岑濯的设想里,他绝对不是首先提出结束这段关系的人。
岑濯怎么可能舍得
心脏没由来的又是一阵悸动,晚饭后岑濯妈妈偷偷拉着他,说已经寒假约好医生,到时候放假就带他去看。
又要去看医生,不是已经平安长到这么大了吗?
岑濯有时候不明白,爸爸妈妈那么努力赚钱又把大把的钱花在他身上的意义在哪里,他以后娶不了人,更不可能嫁人,连生命都有随时终止的可能。
想到这,岑濯又突然庆幸江尧不喜欢自己,不然他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万一有点心疼自己怎么办?
岑濯笑了笑,别心疼他吧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岑濯猝不及防和他对视,怔怔地问:“你要喝水吗?”
江尧看了眼岑濯手中的水,就着他的手给自己灌了一口,又躺下睡过去。
仿佛刚刚那一下是岑濯的错觉
新年的烟花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床头柜上时钟显示还有三十秒,岑濯看到江尧唇上的水迹,在窗外烟花绽放的那一瞬显出短暂的光。
岑濯伸手将它擦掉,水转移到岑濯的拇指上,他盯着那微弱的水光看了几秒,头慢慢低下
岑濯用唇轻轻碰了下拇指,水消失在他的唇缝里。
还有十秒钟
岑濯再次蹲下来,平静地凝望江尧的睡颜,江尧的手垂着,被岑濯虚虚握住,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岑濯轻声说
“江尧,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祝大家都有很多直白的,明确的,热烈的爱()
第6章 6.口是心非
【难搞】
岑濯的闹钟一直在响,江尧习惯性去他这边的床头柜上摸手机,摸了老半天也没碰到,他不悦地皱起眉,睁开眼才发现这不是在家里。
岑濯躺在他左边,由于受不了闹钟的声音而把头埋进被子,江尧越过他拿起放在另一边床头柜上的手机,将闹铃关掉,然后把被子扯开一条缝,防止里面的人被闷死。
岑濯还没醒,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睡的,但江尧记得自己昨晚睡得很早,因为没想到自己酒量那么差。
江尧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发现床头柜上的水,他恍惚记得昨晚岑濯问他要不要喝水,他答应了,但江尧记得那时候他醒来不是要喝水。
当时从梦里挣扎出来,江尧是想和岑濯说话的。
今天是一月一号,岑濯的生日。
但他错过了零点,而生日的主人也没太在意。
江尧起身将隔夜水倒掉,再打开水壶重新烧一壶新的。因为怕岑濯感冒,江尧在家总是把空调开高几度,但这样岑濯起来嗓子就老是干哑,江尧还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海岛的气温倒是不错,晚上也不用开空调,只是不能长居,今天又要回家了。
江尧出房间门的时候才八点,尚在酒店供应早餐的时间内。虽然昨晚醉过头,但没忘记自己干的一些事。
比如傍晚去餐厅之前故意把卡丢在房间里,又比如趁着酒意要岑濯叫他哥哥
可惜岑濯没叫
江尧先下楼去前台要了房卡,再简单冲洗一番,到酒店餐厅时碰见了彭谭。
“你怎么在这?”江尧问。
“听起来好像不太欢迎我。”
江尧拿了个鸡蛋和一杯豆浆,与彭谭擦身而过:“你想多了。”
彭谭挑眉,拿了一盘意面,跟着江尧坐在他对面,说:“昨天回去的那条街上出了车祸,路上太堵,我索性就回来了,还好这里还有一间房,昨晚就在这里住了一晚。”
江尧哦了一声,对彭谭的解释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样子。
彭谭也不太在意,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搅动意面,笑着说:“感谢你昨天照顾我妹妹,她回家嚷嚷了好久,说要换哥哥。”
江尧敲鸡蛋的手一顿,像是在很费劲地回想,然后摇摇头,没带歉意地回:“昨晚喝的太多,不太记得了。”
“确实,你昨晚还硬拉着濯濯送你上去。”
这次江尧答得很快,他看着彭谭:“他不太喜欢除家人以外的人叫他濯濯。”
彭谭与他对视不过一秒,挑起一口面品了品,评价道:“这面有点咸。”
“对了,忘了和你说新年快乐。”彭谭放下叉子,看向窗外。
餐厅在十楼,今天还没出太阳,天空阴阴的,街道上的人和车现在也很稀少。
江尧吃了鸡蛋,站起来说:“新年快乐。”他打算走了。
“江尧。”彭谭叫住他,还是那幅温润如玉的表情:“你知道濯濯今年什么时候过生日吗?他应该十七岁了吧。”
江尧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笑容都懒得装,冷漠地说:“不知道。”
江尧回到自己房间才发现他的手机落在岑濯房里了,怕妈爸联系他时会吵醒岑濯,江尧还是下楼去前台要了岑濯房间的房卡。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递卡给江尧,他觉得面前这位男生的脸色不太好,生怕是惹恼了哪家少爷。
江尧返回楼上,刷卡,进门,走了两步与床上的人直愣地对上视线。
江尧的手机在岑濯手里。
“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江尧问,他瞥了眼台桌上的水,还在保温。
“不是,是我看时间,拿错手机了。”岑濯放下江尧的手机,扯着两肩上的被子将自己团住,漫不经心地笑着,问:“你订了花呀?”
江尧倒水的动作顿住,他没有立刻回答,慢慢地倒完一杯水,递给岑濯。
“嗯。”
岑濯接过水,双手捧着,却不着急喝,仰头看江尧,脸上还挂着笑:“玫瑰,是吗?”
“嗯。”
岑濯低头轻吹杯子中的水,其实水不烫,应该是刚刚好的温度,他只是借此缓解不正常的紧张。
“要送给谁呀?”岑濯尽量问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眼神都没往江尧脸上瞟。
江尧很久都没有回答,岑濯用余光看他,发现他的脸色很差,像是岑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4/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