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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汀沉默了片刻，然后快步往走廊尽头紧闭的门走去，在这期间，他有些气喘吁吁地说：“我在去的路上。”
对方向他表达了谢意，然后挂断了通话。
奥斯汀在到达天台门口时，把钥匙插进了锁孔，然后推开了门。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阿玛提斯·西塞勒。
对方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位不速之客，站在窗台边缘，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从楼顶摔落下去。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阿玛提斯的手腕向下滑落，流经手掌滴落在地面。他转过身来，奥斯汀看见了他左手手腕处狰狞的伤口，那不断流出血液，就在动脉的那处地方，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阿玛提斯看向了他——在那一瞬间似乎停顿了两秒，像是在思考。
“换个观众……似乎也很不错。”
他思索着，低声喃喃完这一句话，然后朝奥斯汀露出了一个懒散的笑容，松开了右手握着的那把沾满血迹的匕首。
奥斯汀看着他身旁那滩血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用正常人的道德观来看似乎有些过于无动于衷了，但奥斯汀得承认，他对插手别人自残这种麻烦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于是奥斯汀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打算离开。但凡事总有意外——阿玛提斯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他轻轻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悬空，如同一只奔向自由的脆弱的鸟一般摔落了下去。
奥斯汀挑了挑眉，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天台边缘，看见了站在了教室窗台上的阿玛提斯·西塞勒。
“您好，奥斯汀先生。唔，希望没有叫错名字。”阿玛提斯仰头看着他，雪白色的校服衣领被血液染成了红色。他脸上依然带着他那轻佻的微笑，“这个表演怎么样？”
“你称之为‘表演’。在我看来，令人印象深刻。”奥斯汀说，并不意外对方会知道他的名字——毕竟学生会代表总要出席各种麻烦的集会。
“原来你也这么觉得？”阿玛提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真是太完美了。”
奥斯汀没有说话，伸出了右手，说：“上来。”
阿玛提斯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接着跳下去呢？”
“因为你还有精力在这和我讲废话。”
奥斯汀说完，浅金色的眼瞳微垂着看向他，让阿玛提斯有一瞬间地怔愣。
随即他笑出了声，抬起左手看着奥斯汀，说：“说不准我是想在死前给你留下最后的一场表演呢？”
奥斯汀懒得回他的话，猝不及防地一把抓住他那只受伤的左手，手上使力将人拉了上来。
阿玛提斯被疼得“嘶”了一声，但嘴巴上依然没停：“我以为你不会选择多管闲事。”
奥斯汀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推开了天台的门，语气冰冷地说：“很明显，我对你的生死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你的哥哥的请求。当然，你要是再多嘴一句，我会很乐意让你摔回去。”
奥斯汀说完，抬脚就走，没有半分犹豫。老实说，他已经开始后悔把阿玛提斯拉上来了，就应该让这个浑蛋自生自灭才好。
但他不会承认对方确实吸引了他，更不会承认他刚刚看到那些血液一瞬间有了舔舐它的冲动——虽然阿玛提斯长得确实不赖，甚至恰巧是他喜欢的那种。
“唔，”阿玛提斯微笑着跟了上去，说：“真是无情啊，你现在冷静的样子和你前天杀死那只猫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呢。”
奥斯汀猛的停下脚步，危险地眯起眼睛，凝视着那人上扬的嘴角。
他知道对方指的是哪一天。
那天他走在去墓地的那条小路上，手上拿着随地捡的麻绳，捆缚住了树上那只橘黄色的猫脆弱的脖颈。他冷漠地凝视着那只挣扎着想要逃离的猫，慢慢地收紧了绳索，猫挣扎得更加激烈，凄惨而尖利的尖叫声并没有让奥斯汀停下动作。
他只是冷漠地看着那只猫一点一点停止呼吸，然后剖开了它柔软的、还带有热气的腹部，拎着它的脖颈走到墓碑前，血液在他走过的路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痕迹。
温热的内脏从猫的身体里滑了出来，黏糊的混着体液的血液有一部分沾在了墓碑的遗像上，让照片上黑白色的死去的人染上了新的色彩。
奥斯汀俯视着那个墓碑，平静淡漠地开口。
“生日快乐，父亲。”
阿玛提斯当时刚巧路过围观了全程，觉得有趣极了。
想想吧，一个禁欲主义者，平日里只会在台上进行那些无聊透顶的演讲，私底下却有如此迷人的一面，这真是……性感。
阿玛提斯看着对方指尖的血液，笑眯眯地在内心评价道。
他想他一定窥见了对方内心深处某些无法轻易触碰的东西。
所以当奥斯汀听完他的话时，他毫不意外对方会露出那种表情——那时奥斯汀杀死那只橘黄色的猫时所表露出的那种冷漠的表情，那像是漠然中掺杂着愤怒的优雅的豹子，急不可耐地想要杀死什么来平息那些与平日相距甚远的恼怒感。
阿玛提斯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眼神，突然笑了起来。
奥斯汀糟糕地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的施虐欲，在看到对方那张笑容洋溢的脸时微微地抬头了。
“你杀死那只猫的样子真是美丽极了。”他看着奥斯汀，声音低缓而温沉。
“奥斯汀先生，我真想让你用匕首深深地扎进我的心脏啊。”
——
“实在感谢。”斯勒姆靠着椅背，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茶，“这次又欠你人情了，奥斯汀。”
他面前的年轻人在私下仍然穿着学院服，看上去仍然疏离、冷淡。
“我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他说。
“别谦虚，朋友。”斯勒姆说：“我知道我弟弟有些古怪。”
奥斯汀沉吟片刻，然后旁敲侧击地问：“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别提了——简直糟透了。”斯勒姆烦躁地用手点着桌面，“应当是三个月前吧，我姑妈领回来的，他的脾性我是——”
说到这，他顿了顿，试图把措辞变得更加委婉。
“不太欣赏，也许是因为没有在我们家长大。他表面看上去笑眯眯的，但实际上尖锐得很隐秘。他的性格也有些古怪。
“我曾经多次想要和他拉近关系，但无济于事，他总是笑着和我打马虎眼。但我知道他并不针对我，因为他不热衷于社交，我上次和他一起去伯纳森家的舞会就看出来了。”
“可见一斑。”奥斯汀如此简单地一锤定音了，“你们这么晚才把他接回来？”
“他是我姑妈的孩子。”斯勒姆叹了口气，“我姑妈……是那一辈唯一一个女性，你知道的，她性情很好。”斯勒姆说，“像我们家这种纯人族很少见，所以我爷爷没同意她和另一个血族的婚事，最后她和那个男人私奔了。阿玛提斯的就是他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斯勒姆缓缓地叹了口气，说：“说到底，我觉得这个孩子的心中还是渴望爱的。”
而关于斯勒姆的这番言论，奥斯汀很快就见识到了——
他得承认，他被这几天招惹上的阿玛提斯给烦透了。
对方总喜欢时不时地招惹他，尤其是他开完会的时候。那人倚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时，他就知道准没好事——比如现在。
“阿玛提斯·西塞勒。”奥斯汀忍无可忍地看着站在他寝室门口的人，推开门绕开对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这个星期你至少打扰了我四回，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你真的不打算考虑我的提议吗？你可以把我的遗体留在不会被发现的那间冷藏室或者……”阿玛提斯问，看见奥斯汀停下脚步，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我不会考虑。”奥斯汀像是累极了一般皱着眉，转过头看向他，说：“我以为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我讨厌麻烦，而且我不会杀人，也不想杀人——你想死能不能自己再爬一次天台？”
“嘿，这不一样！”阿玛提斯不满地说：“自杀这种愚蠢的死亡方式太低级太廉价了，这和我所追求的可差得远。”
奥斯汀没有说话，叹了口气又转身继续向前走，阿玛提斯跟了上去，下楼时听到奥斯汀的问句：“你这回想干什么？”
阿玛提斯“唔”了一声，说：“显然，和你一起吃饭。”
奥斯汀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也许是发现他的任何拒绝和威胁在这个家伙身上都收效甚微。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阿玛提斯刚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被身后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了。
“阿玛提斯……阿玛提斯!”声音的主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搭在了阿玛提斯的肩上。奥斯汀看着那只手，心想终于找到了一个离开的契机了。
阿玛提斯看着那人，试探地喊道：“凯尔？”
“阿玛提斯。”凯尔认认真真地看着阿玛提斯的眼睛，声音颤抖地说：“请……请你和我交往！”
阿玛提斯状似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上去好像十分手足无措——但奥斯汀再清楚不过，这只不过是对方的一层伪装罢了。
“抱歉，这……”阿玛提斯一脸苦恼地抓了抓他那柔软而卷曲的头发，这表情简直快要让奥斯汀冷笑出声。“这实在太唐突了……我想我无法接受你的告白，凯尔。”
凯尔略显失望地低下了头，问：“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你讨厌同性恋？”
阿玛提斯表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但旁边的奥斯汀还是从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中发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狡黠的笑意。
奥斯汀皱着眉，似乎已经预料到阿玛提斯这张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刚想拦住他时却听见了对方缓慢而轻柔地吐露出的词句。
“不，凯尔。”他说：“只是因为我最近在追求奥斯汀先生——”
奥斯汀转过头瞪着他，看见了他脸上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忍无可忍地扯着这个混蛋的手腕，拽着对方走进了一个偏僻狭窄的角落，盯着阿玛提斯的眼睛看了一会，危险地低声说道：“我好像说过我讨厌麻烦。”
阿玛提斯眨了眨眼。“是，是，说过不少回——但我所说都是实话，亲爱的，我无法欺骗一个如此热烈的告白者。”他说。
奥斯汀无言片刻，不知道是该吐槽他关于“实话”的那一部分，亦或是“无法欺骗”那一部分。
“不管怎么样，”奥斯汀揉了揉眉心，说：“阿玛提斯·西塞勒，别再来打扰我——”
阿玛提斯没有说话，奥斯汀抬头看向了他。昏暗的阴影落在了阿玛提斯的脸上，那人的脖颈处不知何时有了一道伤口，正向外渗着血。血液顺着他的颈线向下流到了他雪白色的校服领口，和他的锁骨上，将那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他们争相沉默着，呼吸交错，像是谁也不打算开口说话。没人知道那道伤口是怎么留下的，但奥斯汀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一个饥饿的吸血鬼可看不得这些。他微微偏过头去，放轻了呼吸，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奥斯汀不会承认此刻他内心藏有的那肆虐的欲望，也不会承认他不可抑制地想要舔舐那道伤口，或者吸吮那些血液，抑或是撕咬面前这个人，让他的假面陨落，将他那罕见的、真实的一面展现给自己。
他是如此恶劣地想要毁掉面前的这个人，甚至盖过了那些嗜血的欲望。
但奥斯汀依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平静地开口：“你的伤口裂开了。”
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道伤口，血液沾染上他的指尖。阿玛提斯微笑着，如同凯旋的将士，轻快地笑容昭示着他早已窥见了对方心中那难以启齿的欲望。
“我想，我成功的引起了你的兴趣……”他痴迷而低声地说着，如同一名虔诚的、正在向神明祷告的教徒。
“亲爱的，为什么要将我残忍地驱逐呢？我是如此渴望你。”
第5章 无法述诸于口的秘密
“奥斯汀。”年轻的巴尔·威廉姆斯俯视着沙发上正在出神的孩子，声音轻柔地问：“你在看什么？”
听到对方话语的奥斯汀肩膀紧绷，手指紧紧地攥着沙发套的边缘，声音中有些不寻常的颤抖。
“没有，爸爸。”他小声地嗫嚅着，因为害怕而声音颤抖，缩成了一团，看起来乖巧极了，“我没有在看什么。”
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一位刚死去的知性的女性。
她平常如流水般柔顺的头发平铺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白色碎花连衣裙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从腹部的玻璃片延伸向外，血流成河。
女人早就僵硬的面部还停留在她临死前的那个时刻，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瞪大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年轻的儿子，一只手挣扎着向前伸去，如同落水的人想要求救一样。
那双手曾经在厨房给奥斯汀做过舒芙蕾，可惜以后他再也吃不到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同时，奥斯汀的身躯禁不住颤抖了一下，父亲宽大的手掌慢慢地抚摸着奥斯汀头顶柔软的头发。
“奥斯汀要听话。”巴尔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柔顺的毛发，几乎无视了手底下这具身躯的颤抖。他说：“要永远听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奥斯汀近乎机械化地回答道。
巴尔满意地笑了，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像是正在注视着宙斯的赫拉，专一得几乎有些可怕。
他夸奖道：“听话的好孩子。”
眼前的画面在奥斯汀的眼前扭曲、盘旋，巴尔脸上满意的微笑让他头痛欲裂得想要用什么去奋力撞击太阳穴。那昏昏沉沉的、压抑着的疼痛感充斥在他的大脑，从太阳穴延伸到喉道，顺着呼吸深入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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