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烂俗到电视剧都不会再演的渣男滑跪情节,琳达的男朋友也这样保证过,徐森鹤说“你信他的鬼话”,然后两个人分手了。现在轮到徐森鹤身上,他反而不知道能说什么证明自己的真心,他想要改好,但话语是单薄的,他怕宋乔亭不信。
可宋乔亭不是他。宋乔亭永远是温柔的,包容的,脾气很好的,哪怕他常常不回家也会在客厅等他到十二点。宋乔亭没有说话,似乎沉默地接受了他的道歉,给了徐森鹤预料之中又不敢奢想的答案。
徐森鹤侧过大半身子给宋乔亭解安全带,手都在抖,宋乔亭突然问他:“能信吗?”徐森鹤抬头,宋乔亭的脸近在咫尺。
“能,能信。”徐森鹤和他担保,然后就这个姿势亲了他,很轻的一下。徐森鹤和他分开,看宋乔亭没有推拒的反应,又说:“我没有亲过别人,从来都没有。”然后再一次亲上去。
宋乔亭本来有想过推开他,手撑了一下又放弃,微微合拢着掌心抵在两个人中间。现在被徐森鹤抓过去,十指相扣紧按在座椅上。
十六
徐森鹤牵着宋乔亭回家,宋乔亭穿着他的外套。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宋乔亭说阿姨有事回家了。
徐森鹤问宋乔亭想吃什么,宋乔亭说都行,然后自己跑到沙发上坐着,把药盒摞在茶几上,一盒盒拆开,抠出药片来分装到不同的玻璃瓶里。徐森鹤没有点外送,走到厨房查看冰箱里的食材,探出头问宋乔亭:“Babe ,吃牛排好吗?”
“哦。好的。”宋乔亭有些微晃神,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想徐森鹤有多久没亲自给他做过饭了。他记不起上一次是具体是什么时间了,但在两个人英国同居的那小半年里,徐森鹤是经常做饭给他吃的。
徐森鹤在国内上完高中就飞到了英国,在牛津学习商业管理,快毕业的那年遇到了同样远渡重洋的宋乔亭,一见钟情。他用各种罗曼蒂克的手法把宋乔亭追到手,让宋乔亭成为他名下公寓的另一位主人。
牛津的本科学制只有三年,所以徐森鹤比宋乔亭还要小两岁。宋乔亭说他是弟弟,徐森鹤会不高兴,说自己不是弟弟,是Superman。
神通广大的Superman无所不能,会负责宋乔亭的一日三餐,还会在事后给宋乔亭洗干净贴身的衣物,而生活上笨手笨脚,总需要人照顾的宋乔亭才应该是弟弟。
除了哥哥弟弟的争论,其余方面他们完美地合拍。他们迅速地相爱,又迅速地结婚,一切水到渠成,尽管在别人眼里有些草率。
宋乔亭给玻璃瓶做好标记,把空药盒收到垃圾袋里。徐森鹤还在厨房忙碌,宋乔亭等了一小会,然后把脚踩在沙发上,抱成团,打开电视机安静地看纪录片。
纪录片的片头很长,宋乔亭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过。他想,茨威格是对的,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只是在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鲁莽地决定了和彼此的后半生,而当爱情的激情退却,只有徐森鹤七年的勉强和宋乔亭余生的将就。
徐森鹤牵了宋乔亭一路,没有发现失踪的戒指;药盒摆在他的眼前手边,徐森鹤也没想过仔细看看。
这就是他们曾经奋不顾身选择的爱情。真可悲啊,宋乔亭想。
十七
徐森鹤做牛排向来最拿手。宋乔亭没有说夸奖人的话,安安静静地把盘里的牛排吃光了,让徐森鹤很高兴。他哼着歌把餐具收到洗碗机里。
宋乔亭去浴室洗澡,把他很讨厌的消毒水味冲刷掉,然后重新换了身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吹头发。徐森鹤收拾好餐桌,过来帮他。
宋乔亭的头发是细软型,吹干了抓在手里,比琳达的猫主子好摸很多。而且宋乔亭还不会乱咬人。
客厅里吹风机的声音没有了,只有小小的、亲吻的声音。
宋乔亭坐在徐森鹤腿上,徐森鹤问他有一百斤吗,宋乔亭说有一百零三斤。徐森鹤算了下,BMI只有16.6。太瘦了。
徐森鹤说:“你要多吃一点。”宋乔亭说:“嗯。”这样的态度让人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敷衍。
徐森鹤把宋乔亭抱到卧室,已经在拆包装了,宋乔亭很会破坏气氛地问他:“你没病吧?”
徐森鹤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了,他说:“我没有。我都会定期检查的。”怕宋乔亭不信,他从手机里调出存档的照片,最新的日期是今天。他陪别人检查顺便做的。
此刻面对宋乔亭的徐森鹤很局促,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是宋乔亭先亲了他,把手机熄屏扔到旁边,很轻的一声“算了”像说给自己听。
总有无数个瞬间让徐森鹤觉得宋乔亭很好很好很好,而他自己呢,非常糟糕。
徐森鹤兴之所至,顺口说了句dirty talk,把宋乔亭给骂懵了。徐森鹤捧上他的脸亲他,说:“Babe,你太可爱了。”
临睡觉的时候宋乔亭已经在不断打盹了。他指挥徐森鹤给他拿药吃,徐森鹤知道他有吃安眠药的习惯,说:“你都要睡着了,还吃这个干什么,对身体不好。”宋乔亭就要吃,徐森鹤给他拿过来,不知道这是奥美拉唑,宋乔亭半夜会胃疼。
第二天宋乔亭整个人看起来很恹,徐森鹤本来要去公司,没有去,要带宋乔亭去医院,宋乔亭不去。
今天宋乔亭不舒服,没有去西湖。他坐在沙发上看纪录片,跟徐森鹤说这几天想出门玩,杭州的就可以,出行会很方便。徐森鹤惊讶又高兴,和宋乔亭靠在一起看软件上的推荐景点。
徐森鹤问他:“怎么突然想出门了?”宋乔亭很任性,说:“就是突然想去。”所以徐森鹤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是什么让自我封闭了七年的人开始主动走出舒适的生活圈呢,徐森鹤不知道。他开始没有缘故地心慌。
徐森鹤抓着宋乔亭的手说:“想去那就去。”结果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看了宋乔亭的右手,又看了宋乔亭的左手,左看右看,发现宋乔亭的戒指不见了。
“不知道,掉西湖里了吧。那可捞不上来了。”宋乔亭很无所谓的样子,伸手滑动屏幕到下一页,继续看景点介绍。
徐森鹤一直看着他,但只能看到宋乔亭的侧脸。最后徐森鹤说:“也该换了。改天定做对新的。”
十八
明天正好是周六,宋乔亭决定明天去宝石山看日出。他在杭州上大学的时候,和舍友约过好几次,可惜每次都起不来,所以到现在都没有看到。
徐森鹤说好,可以顺便带相机去拍照。
二楼有个房间专门放他的摄影器材,徐森鹤上楼挑明天用的设备,拿着相机边走边调参数,趴在护栏上咔嚓给宋乔亭拍了张照片。这是宋乔亭一天中最常保持的某种状态——他以他最舒适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变成这个大大的房子里小小的一点,很孤独,也很安静。
宋乔亭听到声音,招手让他下来。徐森鹤给他看刚刚的照片,宋乔亭看完说:“徐森鹤,你给我再拍张照片吧。”徐森鹤欣然答应,用取景框把宋乔亭框住,想,原来有好久没有给他的model拍过照了。
宋乔亭选了块干净的背景,坐在木椅上,背后是雪白的墙壁。徐森鹤把桌上的粉色郁金香调整好位置,开始给宋乔亭拍人像。
构图很简洁,宋乔亭很漂亮。他没有摆什么造型,只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头微微笑着,符合徐森鹤对他一贯的印象,是很温柔的宋乔亭。
徐森鹤把成片拿给宋乔亭看,宋乔亭很满意,以至于不想再拍,和徐森鹤说:“这张照片你要留好。”
“不拍了吗?”徐森鹤有些遗憾,“可以多摆几个造型,这组图会很好看。再拍几张嘛。”某些时候superman会变成princess,所以宋乔亭还是陪他拍了。
徐森鹤美滋滋地把照片导出来修,越看第一张越不对劲,和屏幕里的宋乔亭对视很久,才知道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戳戳宋乔亭,觉得很好笑,用鼠标框出小块的区域,给他看:“你坐得也太板正了,跟拍证件照似的。”宋乔亭跟着也笑了。
徐森鹤分享了这组图片,没有放第一张。宋乔亭百年不打开的朋友圈也更新了,他只放了第一张。
很多朋友询问他的近况。宋乔亭统一回复:我近年来一切都好,谢谢大家的关心。
十九
宋乔亭逐个回复私人的消息,很认真地对着电子屏幕打字,和亲近的师长同学说着千篇一律的话:病情已经稳定,在好好享受生活。
大家都为他高兴,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关关难渡关关渡,约着有空的时间一起聚会。
宋乔亭很久没有融入社交网络了,他看着大家兴高采烈地讨论聚会的时间地点,打了句:我都可以。然后放下手机,让自己的世界重新恢复安静。
他休息好了,问徐森鹤:“你下周什么时候回北京?”徐森鹤在拍静物,分心和他说周三。
“我可以一起去吗?”
徐森鹤愣了愣,相机也不摆弄了,坐到宋乔亭旁边:“好啊。怎么突然想要去北京了?”
“师门聚餐。我很久没和大家见过面了。” 宋乔亭抓住徐森鹤乱揉他头发的手,放到膝盖上磨蹭他的戒指,“而且,你的30岁生日,我想陪在你身边。”
按照惯例,徐森鹤的生日要过一周,他会提前几天回到北京,而宋乔亭不会和他同去。宋乔亭会给他准备好礼物,送礼物的时间取决于徐森鹤什么时候回家。
“好。我们去王府井,不回爸妈家。”徐森鹤牵起宋乔亭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客居北京的那几年是宋乔亭噩梦的开始,他以为宋乔亭不会再想去北京。
“Babe ,你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徐森鹤枕在宋乔亭的腿上,仰着头看他,“你最近不太对。”
“有吗?”宋乔亭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摸着徐森鹤的鼻梁,听徐森鹤说:“你以前不出门,不见朋友,也不去北京的。”
“宝宝,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你从前也不怎么回家的,不是吗?”宋乔亭低头蹭他的鼻子,很自然地亲他。好像徐森鹤的问题确实无关紧要,多此一举,不需要他费心回答。
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徐森鹤不再问,宋乔亭的病很奇怪,明明说严重了,但看起来更像在慢慢转好。
是宋乔亭在骗自己也说不定。吃了那么久的药,也该好了。
奇迹正在发生。而人面对奇迹总是惶恐不安的。这种心理慰藉很管用,徐森鹤枕着宋乔亭的腿午睡,醒来的时候独自躺在沙发上。
他喊宋乔亭的名字,宋乔亭走到客厅来看他,手上拿着漱口杯正在刷牙。
二十
第二天徐森鹤和宋乔亭一起去了宝石山,坐在蛤蟆峰上,从天黑等到天亮。
蛤蟆峰的石头凹凸不平,徐森鹤怕宋乔亭掉下去,用手压着宋乔亭风衣的一角。他的手肘贴着宋乔亭的裤缝线,手掌抬起来往左拢就能揽住宋乔亭。天蒙蒙亮,没人注意他们,但他怕宋乔亭不高兴,所以还是没有这么做。
宋乔亭很专注地看日出,说:“原来太阳升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作为一名业余摄影师,徐森鹤以前经常爬各种山拍日出,并不觉得新奇。他掏出相机拍照,只拍了几张,然后取景框里就变成了宋乔亭的特写。
徐森鹤太猖狂了以至于宋乔亭不能够再无视他,转过脸来无奈地叫他的名字。
“你摘下口罩我拍最后一张。”徐森鹤和宋乔亭说话,眼睛却四处乱看,不知道看个什么。
宋乔亭很敷衍地把口罩往下拽,露出嘴巴就算露了全脸,对准镜头比了个耶。徐森鹤没有摁快门,他凑上来,抓住宋乔亭竖起来的两根手指,很快地亲了宋乔亭一下。
还在状况外的宋乔亭眨了下眼睛。徐森鹤躲在相机后面偷笑,说:“不要动,我要拍了。”
宋乔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偷偷瞄其他人的反应,并没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徐森鹤说拍好了,宋乔亭把手放下来,拉上口罩,转过去重新面对西湖和太阳,说徐森鹤“waxide”,也没有真的生气。
第3章
二十一
这个周末过得很甜蜜。抑郁症有所好转的宋乔亭仍旧是徐森鹤的sweet baby。
小网红给徐森鹤发来了流产手术安排的日期,正好在徐森鹤离杭前。徐森鹤去了两天公司,其中一天下午去医院陪她把孩子打了,阔绰地给了些补偿,这件事就你情我愿地结束了。
徐森鹤故意把备用机掉进了家里的泳池,宋乔亭搭在泳池边看他,徐森鹤把手机捞上来说,啊,不能用了。然后很无所谓地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宋乔亭很漠然地看他做这些事,没有给出徐森鹤想要的反应。就像徐森鹤归家的那天,宋乔亭平静地问他:“又吵架啦?”
徐森鹤有点失落,又知道自己没立场要求宋乔亭感动,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给宋乔亭榨果汁。
周三出发去北京,宋乔亭让徐森鹤买了最早的票,然后一晚都没睡,到飞机上补觉。
这是宋乔亭七年来第一次坐飞机出远门。他拒绝把座椅放平,因为没有安全感破格地靠着徐森鹤的肩膀,把帽檐压到最低。
宋乔亭很快起了睡意,头顺着徐森鹤的肩膀往下滑,他没睡熟,能感觉到徐森鹤在用手托着他。
另一边,徐森鹤用微信联系赵小姐,让她先不要去王府井的别墅,他会带人回家。赵小姐说切,知道了,然后责怪他说如果不是要陪他过生日,自己可以和新男友继续留在海岛。
赵小姐就是徐森鹤父母属意的女孩,徐森鹤和她从小就认识。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各玩各的,在父母面前做做样子。徐森鹤在别墅里给她留了单独的房间,赵小姐偶尔会在这里小住。
徐森鹤让家里的阿姨把三楼的房间锁好。肩膀上的宋乔亭睡得很熟,徐森鹤预料到这次回北京,他可能会有些麻烦事。但宋乔亭难得想跟过来,徐森鹤并不想拒绝。
他知道和赵小姐私下的勾当瞒不住父母,可他们没有出手阻止,也就意味着即使他和赵小姐同床异梦最终也要被逼迫着迈入婚姻。哪怕徐森鹤已经结婚了。
今年他即将30岁,是和赵小姐“恋爱”的第四年。
如果父母真的采取行动,徐森鹤不介意和他们闹掰,他已经不是那个走投无路只能哭着回家的毛头小子了。
倘若宋乔亭愿意,徐森鹤会带他重返英国,白手起家,一切从头开始。他确信能给宋乔亭他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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