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像是随着眨眼的刹那间,回到了那一年的灯会,回到了他魂牵梦绕的那些日日夜夜。
这个男人,真是……
江衍只觉得眼角微微有了涩意,看向已经转身过来,走向自己的凤君尧,轻笑了出声,喃喃道:“真是……有点过分。”
过分的男人还未停止散发魅力,停在他眼前的时候,那一双墨蓝的眼,便映出了灯火下,他同样红衣潋滟的模样。
“哪来的小公子生的这般俊俏?世道难言,一个人出门在外,可得保护好自己。”那年浪荡子般的江衍是这样搭讪的吧?凤君尧想了想,是呢,那年的江衍就是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江衍适应了突然而来的灯火,听得这熟悉的话语,笑了起来。只是看清了来到自己身前的凤君尧那一身正红色的衣冠时,便忘了接口回答。
灯火未明时,他尚不能那么断定,现在细看,还是不禁微微一愣,刚刚平复的心跳又活泛了起来,在胸口敲出了密集的鼓点。
这一身广袖锦袍繁复艳彩,金丝锦绣,云袖玄纹,分明就是一袭极难寻得的金罗蹙鸾华服。江衍心道,内室灯火暗沉,原是为此。低头挑起了自己的袖口,果然,一样的镂空纹饰,一样的赤色正红,哪还是他惯穿的绛红?
原来他没有听错,白环那句话说的是,他哪里还有机会穿第二次婚服吧?
好一会儿,江衍才从那袖口的纹理上移开了目光,微微挑起了眉,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忍了很久,嘴角的弧度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扩大,眼中的狡黠一丝一丝地绽了开来,抬头将那红色的身影收进眼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道:“你,怎么穿我的衣裳?”
笑意在凤君尧的眼底蔓延,终于满溢了出来,低低地笑出了声响。
廊外的江小路眨巴了下眼,嘟囔道:“……少爷怕是睡傻了,这正红的颜色,哪里像他的衣裳了?”
廊内的两人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从两眼相对的那一刻起,便只那么看着对方,仿佛这世间万物都已经从他们眼底淡去,只剩下填满了彼此眼底的那抹艳红。
凤君尧原以为自己看惯了江衍的红衣,便不会过于惊艳了,可他知道自己错了。此刻他只懊恼,为何没能早些让他为自己穿上这身婚服。
因为不想让江衍察觉,适才白环给江衍穿上的,仅仅只是整套婚服中的禅衣,并未更换原本的白色中衣。却没想到,这些许的随意,反倒衬得江衍周身上下一股令人迷醉的禁欲气息……
凤君尧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从他白衣微露的领口移开视线,寻着那脸颊望去。没有女子的脂粉珠串、红绸遮面,仅这一张脸,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穿了你的衣裳,便是你的人了,要吗?”一本正经地陪着他玩,也要一本正经地陪他走过剩下的所有日子。
“送上了门,为何不要?”江衍笑,走近一步,忽又停住了脚。伸出手来,朝着眼前的人勾了勾手指。
懒懒道:“过来。”
第61章 谁打算折腾我家夫君
怕他疲累,凤君尧哪里有什么矜持,听了号令就大步一迈,将人锁进了怀里。衣宽袖广,这一揽,就将江衍整个身子都遮掩进了他的衣袍之下。
彼此的体温相互侵染,凤君尧捏着他微凉的指尖,问道:“累吗?”
江衍无奈,怕是睡得多了,府内上下都当他是弱不禁风的稚儿了。
双手塞进了凤君尧的衣襟,感受到暖意顺着指尖传遍了全身,满足地叹了口气,在他怀里扬起头来,笑道:“怎么能累,还没有拜过天地,我哪里敢累?”
一句话,毁掉了凤君尧整晚的自制,墨染的眸子火光氤氲,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
江衍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而愣神了一秒,也仅仅是一秒,便投入到了久违的亲昵中去。
直至唇角微微的刺痛,一丝血腥的味道在彼此的口齿间蔓延开来,江衍才真正感受到凤君尧狂溢出来的悸动。
一切平息下来时,江衍没有睁开眼,唇角仍在被若即若离的触碰着,炽热的气息还流连在他的嘴边,徘徊不去。他失了力气,整个身子倚靠在了凤君尧胸怀里,指尖微颤,几乎攀不住爱人袖角。
“走!”一声话语干脆利落,凤君尧牵起江衍的手,拥着他便向着长廊尽头跃起。足尖点地,还未及让江衍反应过来,便往阶上放置着香龛的桌案下屈膝一跪,侧首向江衍伸出了手。
深情一望,开口道:“可愿?”
可愿与我立下白头之约,良缘永结?
设想了千万次的画面,真正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江衍却目光闪动,迟疑了。
眼前的香台上铺好了大红的喜字,被风扰动的红烛火光照映在布好的喜饼菓子上,旖旎缠绵。江衍却不吭声,只看着眼前他期盼过许久的陈设。
他自然愿意,人生过完一日没一日,他一点也不想浪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日……
凤君尧满是希冀的眼里,慢慢添了丝慌乱,江衍的反应让他有了一丝不确定。
“阿衍?”伸出去的手触及到了江衍的袖口,稍一使力,便要将人拉着同他跪到一起。
“等等……”江衍稍一退后,避了开来,不去看凤君尧眼底的惊异,盯着案台上闪动着的红烛,微微敛了眉眼,“凤君尧,你确定?”
凤君尧一颗心差点停止了跳动,此刻是真的有些恼了,声色都冷了下去,道:“江之行,我不跟你开玩笑!”
江衍苦笑,他自然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可……
“阿尧,你想清楚了。我是男儿身,许得了你一世相随,却许不了你瓜瓞绵绵。今日若是拜了天地,哪怕日后你悔了,此生你也不能再指望生儿育女,父慈子孝。三妻四妾,儿女成群,你本该可以的,到我这里都不行。我不死,你就只能是我一人所有,我若死了,魂也断不会让你再去寻他人!你……还是愿吗?”
他愿一生陪一人白首,也只愿一生那一人陪他白首。若要与人同侍,便不如现在就断了个干干净净。
宁可浅爱无归处,不愿深情变淡薄。
“吾心唯有一人。”凤君尧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都到了这关头,他的阿衍还是这样妄自菲薄,“这人是谁,你要剖开来看看吗?”
将手中的红绸一端递了过去,凤君尧断不会让这人继续瞎想下去,只道:“江衍,我来娶你了,嫁吗?”
红烛、红绸、红衣、“红盖头”,这一次,算是真的成了“小嫁娘”了。
江衍犹疑的神色褪去,让那灯火都黯然失色的俊颜此刻似绽开来的彼岸花,美得惊心动魄、不可方物。
“你既敢娶,为何不嫁!”
没有父母高堂,他们仅对着天地结下誓言,三拜完毕,彼此笃定此生再不相弃。
在凤君尧的搀扶下起身,江衍尚沉浸在他们已经结发的震撼里,一双微挑的凤眼些许迷离。还未来得及为自己感到欣喜,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火,和院中突然响起的欢呼声,又让他陷入了新一轮的惊喜。
他以为,他们的爱没有人能够见证,却不想,身边的人哪里舍得让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将一生许给自己!
带头从院墙外绕进来的齐霄,手提着一个贴着大红喜字的酒坛,三两步直奔着这对红衣眷侣而来,带着身后一众男女老少的祝福,笑得那么爽朗,那般开心。
“良缘天成,是不是该喝上几杯?”齐霄未到跟前先把话说开了,看着就是带着一身不醉不归的气势而来,“可别说我小气,这可是我府上年份最久、最醇的一坛子女儿红,本打算留给驰儿娶亲的,眼下怕是只能让他的两位干爹日后再赔他一坛子了!”
凤君尧本就知道齐霄会来,但没想过他会带着酒过来,顿时稍感为难,道:“阿衍伤还未愈……”
齐霄随手拍开了酒坛的泥封,立刻堵了凤君尧正要推辞的话语,道:“王爷放心,我知轻重。江兄不能喝,自是应该由王爷代劳!新婚燕尔,且不说须得挨桌给宾客敬酒,今夜就我这一个正儿八经的宾客,王爷难不成也要推脱?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说着就寻了个位置坐了,一碗一碗倒起酒来,忽而又想起了一点,更加底气十足道:“况且,喜服的人情还在呢,王爷打算过河拆桥?”
喜服?难怪呢,临时起意,哪里能够这么快赶制出刚好合身的喜服来,江衍恍然,原是齐霄帮了大忙了。
知道今日是府上大喜的日子,凤君尧说什么也不会定罪,江小路一行早没了规矩,跟着起哄道:“就是,少爷不能喝,还有王爷,大伙可别错过了此等良机!咱们府上这些年最大的喜事,怎么也得好好地庆贺庆贺!”
白环一边指挥着在院中摆上早已备好的宴席,一边抬起袖口掩唇笑得开心。今日是中秋,团圆佳节,又遇结亲之喜,王爷早已应了全府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的请愿,只等着这一夜没完没了的闹腾。
“谁说我不能喝?”听他们这安排,看样子是不打算让他沾酒的,江衍哪里会愿意,回头睨了揽着他腰身的人一眼,嗔道,“其他我且不说,合卺酒你打算与谁喝?”
这一嗔,让尚未喝酒的凤君尧险些醉了,揽着江衍的手收了收,微醺道:“自是与你。”
江衍轻笑起来,指尖在凤君尧的下颌线上划过,一路抚上了脖颈,稍一用力,将他略微松散的大红领口理了理,遮住了暴露在外的颈部曲线,道:“知道便好!”继而回头扬声道,“今夜是少爷我的新婚之夜,你们就这点良心?好啊,谁打算折腾我家夫君的,现在就站出来,我倒是看看你们有几分能耐不错失良机!”
夫君……
江衍毫不掩饰的归属感,让凤君尧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人生的圆满。
第62章 生死一起
若是往日,江衍这么一说,该消停的自是消停了,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
江小路自是不怕江衍这副模样的,又见江卓和文管家都放任着他上前掺和,更是像给自己多吃进去了几个虎胆,嬉皮笑脸道:“少爷可别把话说大了,一会儿这酒喝不下去了,又来说是风太大,闪了舌头!”
“噗嗤~”满院子的窃笑。
江衍嘁了一声,也不恼,拉着凤君尧在案前坐下,身子微靠着凤君尧,开口的话语豪气万丈:“谁先来?”
“我。”院内尚未有人接话,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应答。
所有人先是一惊,齐刷刷往传出声音的院墙望去。一道黑色的身影翻上了院前,停在黛瓦青砖上一秒,便飞身落到了院中。
“喻古!”江衍微微错愕,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边关战事已经结束?未及细想,喻古的身后又跃进来两个人影。
“王爷的大喜之日,怎么能少了我们?”此二人,一个面容粗犷,带着常年在关外风沙中染上的沧桑,一看便是典型的驻关武将。另一个稍显儒雅,却也是一身身经百战的武将正气。
江衍虽未见过这二人,对他们的身份却是猜出了个大概来。必是凤君尧常常提及的得力副将——左进和谢朗。
这么想着,就见身侧的凤君尧果然起身,那三人便齐刷刷抱拳跪立,朗声道:“我等幸不辱命,已驱退外敌,今归来述职!”
凤君尧一身大红的衣袍加身,倾身迎上的时候,那出尘的风姿让跟随多年的下属也惊艳了。凤君尧浑然不觉,俯身相扶,迎三人起身,点头道:“辛苦了。”
本该由他亲上的战场,因为他的私心而全权交给了他们几个,凤君尧是心下有愧的。战场瞬息万变,即便他能未卜先知,也不能断定局势一定会照着他预测的趋势走下去。如若战场上谢朗被人识破身份,必然会动摇了军心,那般凶险的战场,军心动摇,就是败北的先兆。即便一开始就让喻古将虎符送去给了左进,见虎符如见他本人,却定然也是不比他亲自镇守来得有威慑。
持军这么多年月,第一次这般任性,实则是在拿全军的命做赌注,好在一切都顺利,否则凤君尧将无颜面对这些忠心不二的下属。
“谢统领的伤?”谢朗背着凤君尧的身份在战场上就是一个活靶子,虽然有喻古护着,但受的伤还是比其他两位严重了些。
谢朗爽朗地笑了,回道:“谢王爷挂念,皮外伤,算不得什么!王爷可不能用这个 做借口,不让属下喝酒,也顺便就免了属下的敬酒!”
细碎的笑声在院子里清晰可闻,连凤君尧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齐霄一听,更是乐开了怀,转眼就对江衍笑道:“你看,可不止我有灌倒王爷的心思!明早酒醒了,可别单单怪我误了你的洞房花烛夜。 ”
江衍还能说什么,与凤君尧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
众人嘴上说着一定要将两个新人灌趴下,实际上到底还是顾及着江衍的身子,只象征性地让他以茶代酒喝了几杯就各自欢愉去了。
凤君尧却是依着民间的礼数,挨个给“宾客”敬了酒。虽不免有些诚惶诚恐,众人还是在江衍玩味的眼神下,一一喝了这杯份量足够重的喜酒。年岁最长的文伯受礼的时候最是坦然,喝完那杯酒,从从容容地从袖袋中掏出了两个红包来,一人一个塞到了二人手里,呵呵道:“虽无高堂在坐,好歹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在,新人红包怎么少得了。”
这话,让忍了一晚的江衍瞬间红了眼,鼻尖酸涩的当时便转过了身去,不让人看了他的笑话去。
凤君尧悄悄握了握他的手,代他谢过了文伯,郑重地给这位时刻挂念着他们二人的老人行了个家礼。
至此,他们才真正觉得,往后余生,都交给了彼此。
更声再起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是欢腾一片,隐隐的桂香里,老老少少都沉浸在欢欣的气氛里。
江衍一张苍白了好些日子的脸也终于红润了不少,隐隐的笑意整晚都未有消散。凤君尧拥着他坐到了廊下,避开有些扰人的夜风,彼此相拥着,遥遥地看着在院子里闹腾的一群人。
感觉到红色的衣袂交缠着,江衍的心底蒸腾起一片旖旎,将身子更深地偎进了凤君尧怀里。
院中,江小路放了酒杯跟喻古凑到了一处,不顾白环的言语攻击,一个劲儿地询问战场上惊心动魄的细节,不时感叹自己错过了大显身手的好机会,遭到了白环的实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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