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把一个个盖上了盖子的餐盘端了上来,然后掩了门退了出去。
江衍引着凤君尧坐到了桌前,笑意妍妍,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江衍:“我这几日清粥淡饭的,只差吃斋念佛了,王爷可准许我今日吃些特别的?”
凤君尧也知他这几日难得的自觉,便点了头,说道:“不是不让你吃,只是凡事都有个度,适量就行。”
江衍点头应着,笑着道:“那你今日就尝尝我做的菜,看看这量合不合适。”
说着,伸手掀开了第一个菜盘。
白灼豆角,备了一碟子拌着辣椒的酱料。凤君尧在江衍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
“是吧,那我们尝下一道。”江衍说着便揭晓了他的第二道作品。
“清蒸鲈鱼?”凤君尧看了一眼盘中的菜,确定了一下。
“是,”江衍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到碗里,催促道,“你尝尝鱼肉嫩不嫩,这道菜我试了几次才掌握好了火候。”
凤君尧:“还好,入口不柴,很不错了。”
然后是第三道。
“……羊骨汤?”光是闻味道,凤君尧已经判断出来了,不禁看了面色无异的江衍一眼,“今天的菜,都是你挑的?”
江衍点头肯定地说道:“是啊,专门为你挑的。”
凤君尧面上一僵,不等江衍揭晓剩下的两道菜,自己先伸手打开了菜盘。
江衍急忙指着一盘韭菜狗肉馅儿饺子说道:“这是今天的主食,馅儿是兰婶帮我和好的,但是是我自己包的!别看它们长得丑,味道可不差!”
不等凤君尧说什么,他又把最后一道甜点端了过来,说道:“芝麻粟米饼,你尝尝。”
“……江之行?”凤君尧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下来。
方才他还只是有些怀疑,这下算是确定了,江衍是故意的。
芝麻、韭菜、鲈鱼、羊骨,再加狗肉,想要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都很难。
凤君尧:“是我平日里没能把你口畏、饱吗?”
江衍笑得肆无忌惮:“哪能啊,只是每日里清汤寡水的吃着,饿得比较快,尧哥哥这都不能理解吗?”
“是吗?”凤君尧眼底燃起火光,再没有了吃饭的心思,“那今日便好好填补一下吧。”
满桌子的菜肴原封不动地剩在了桌子上,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那之后的好几日,下人们又为自家少爷的下火羹汤……犯了愁。
第90章 红鸾帐下着红妆
太子大婚的前一夜,整个太子东宫灯火璀璨,红光潋滟。
即便是对这桩御赐的婚姻再不满意,太子殿下也终是妥协了。闹腾了一整日之后,终于还是由着一群宫女太监把婚服送到了东宫,看那一群人慌慌张张地,又将宫内的红绸烛火布置了一遍。
入夜,万事已毕。忍了一日的太子殿下又一次把一众宫女太监统统赶出了内殿,脸色暗沉地命令他们离他远一些,省得看了烦心,被殃及池鱼。
众人受了这几日的吓,早巴不得走远点,也就顺了太子的意,纷纷躲得远远的。
凤鹄天演了这一日,已经是觉得有些疲累了,人刚一走,便进到了内殿,扑到了床榻上。
满室的红绸,还是一样的碍眼。
他翻了个身,看着往日明黄的窗幔也换成了喜气的大红色,有点灰心的闭上了眼。
直到今日,他这个太子殿下都不知道自己要迎娶的太子妃是谁,岂不可笑么?只据说,是一个藩国的公主,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藩国的公主就是了。
如此敷衍的联姻,凤鹄天也算是见识了,只能嘀咕着叹了一句:“好在还是个公主,不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又如何?”
江傲忽然的出声吓了他一跳,半个身子都险些就从榻上滑了下来,好在被江傲一手搂着腰,又抱回了床榻上。
凤鹄天脸色有些微红,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把他们放倒了?”
这几日这人总是跟那些宫女太监在殿外美美地睡上一觉,一早醒来虽是惊心于自己的失职,却因着太子殿下根本无心关注他们的“偷懒”,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也便让江傲混进了东宫的事情,不至于暴露出去。
江傲笑了笑,捡起他散落在大红喜被上的发丝揉在了指尖,说:“没有,今日他们走得格外远,倒是给我省了事了。”
不知怎么的,凤鹄天的脸就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更红了些。
江傲:“你还没回答我,若是个男人又如何?”
“哪里有这种若是?我虽然是个不得宠的太子,但也还是个太子,父皇再怎么不要颜面,也不可能让他的太子娶一个男妃吧。”凤鹄天顾左右而言他,一双眼东躲西藏的,就是不往他身上看。
江傲却故意逗他说:“哦,原来只是因为你父皇不会允许你娶个男妃是吗?”
“这么曲解我的话,有意思吗?”凤鹄天不想理他,从他手中夺过了自己的那缕发丝,坐了起来。“你今日还来做什么?”
江傲从身后将他搂了,闻了闻他的颈侧说道:“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凤鹄天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问他:“……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傲看他那紧张的模样,便也不逗他了,笑道:“你便就准备这么穿着婚服去娶了那什么藩国公主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凤鹄天倒是恼了,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你要我娶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江傲一听便知他有些恼了,赶忙将人搂紧了哄道:“我的错,不过是为了计深远,你便忍忍,好吗?”
凤鹄天这几日似乎是习惯了他的亲昵和疼宠,竟然没有挣开他的环抱,只说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江傲再不卖关子了,领着他走到了点着红烛的几案旁,用手挑起了那件大红的婚服,看着他,笑了,说:“我就是不愿让别人第一个看到你穿上婚服的样子,所以,你穿给我看看,好吗?”
凤鹄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张脸刚刚冷静下去,倏地又热起来了。
他看了那大红色的婚服一眼,前几日里他便看到过衣服几次了,可没有一次觉得,这衣服,也还算是顺眼的。
手指摩挲着那件衣裳,凤鹄天挣扎了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说了个“嗯”。
仅仅这一个“嗯”字,便让江傲心醉了。
烛光微闪,一室的灯火都被点燃了。
满屋子的红色帘帐因为窗口吹进来的细风而微微飘荡着,像是被这一室旖旎的遐思扰动了。
江傲便在这红绸之下,看到了那人身穿大红色婚服的模样。
原来兄长说的没错,如若这个世上,有人愿意为你穿上一次婚服,那这辈子都可以算是无憾了。
江傲眼下就觉得,哪怕是让他死在此刻,他都值了。
凤鹄天有点被他赤裸裸的眼神吓到,略微慌张地想要去脱下这身衣裳,却被人从身后死死箍住了。
江傲气息有些乱,全然不像这几日夜里坐怀不乱的模样,他微微松了口气,才说道:“今夜就这么穿着吧,不要脱下了。”
他怕脱下来,他便不会让人再穿上衣裳了。
凤鹄天动了动身子,细声说道:“不舒服。”
江傲以为是他抱得太紧,勒着他了,松了松手臂,问道:“可好?”
不明白他问的是穿着衣裳睡下可好,还是松了手臂感觉可好,凤鹄天也没去纠结,点了点头,不说话。
许久,江傲才将他放开了,让他转过他的身子面对着自己,抵着他的额头说:“我有些后悔让你走完这场婚礼的程序了,我现在就带你走,好不好?”
凤鹄天又一次红了脸,看他一眼便垂下来眼帘,说道:“那我最近几日的气,不是白受了?”
他不是真的在意受了这几日的气,而是不想之前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凤鹄天扬起了头,不躲不闪地看着江傲,笑了:“不怕迟这一日,明日,你便带我走吧。”
江傲叹了口气,说:“好,明日便带你回家。”
翌日,红色鸾帐掀起时,账内就只剩凤鹄天一人了。
他有些恍惚,以为昨夜里是自己做的一个梦,那人根本没有来过。
可一抬手,身上大红的衣裳却告诉她他,那不是个梦,是他真正的被人惦记了。
他蜷缩起了身子,把一张热腾腾的脸埋在了自己的膝弯处,偷偷地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被人惦记的感觉吗?
许久之后,年轻的太子殿下抬起了头,走到了殿内那张巨大的铜镜前,仔细地将自己着这一身婚服的模样收到了心底里,才转身走出了殿外。
红鸾帐下着红妆,只不知,是为了那个有情郎。
第91章 情有假情,意有假意
这一早,太子东宫很宁静,安定王府却很阴沉。
前一个夜里,喻古找到了江小路他们一行,传达了凤君尧的意思,没有再去找寻江衍的行踪,而是象征性地去了趟城脚下的那处四合院,之后便迂回着回了王府。
见着了凤君尧,谢朗揽了丢了公子的责任,要替江小路谢罪,江小路红着眼争着先跪下了。
江小路梗着脖子说道:“是我把少爷守丢了,不关谢大哥的事,王爷要责罚就责罚我,但是可不可以,让我先找到了少爷再来责罚?”
江衍这两日都没有下落,江小路这心底里就跟有锣鼓在敲一样,乱哄哄的,歇都歇不下来。
谢朗听着也在他身侧跪下了,说道:“不能怪小路,他被下了迷药,公子要是想让他睡,他怎么可能躲得了。王爷,要怎么责罚谢朗都认,只不过眼下,还是找人要紧。”
凤君尧一夜没有睡好,此刻听着他们这些话,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捏了捏鼻梁,抬眼看了二人一眼,说道:“都起来吧。”
江小路:“王爷?”
江小路不知道他是何意,跪着没有动,倒是谢朗起身后拉了他一把,对凤君尧说道:“王爷,昨夜卓叔他们转移的时候,被那边派来的人截住了,卓叔受了伤,公……公子被带走了。”
凤君宕这次是当真动了真格,动用了他身边的蓝翎侍卫,昨夜便派了几十人拦截江卓一行,硬是在江卓的全力护卫下抢走了“江衍”。
这次江卓倒不是装出的不敌来,凤君宕派去的人,确实是一队精锐。
凤君尧早已得到了消息,因而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看了犹自不在状态的江小路说道:“是他要走,你便拦不住。我不责罚你,等他回来了,你去他那里领了违背他意愿的罚就是了。”
许是到时候,需要去领责罚的,可不止一个江小路。
江小路听了凤君这话,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他相信王爷的判断,少爷会回来的。
左进见这事算是理了明白了,便上前提醒道:“王爷,该准备准备,去赴太子婚宴了。”
凤君尧点了点头,从主位上走下来。
他那一身白衫不适合这样庄重的皇家场合,还要回内室去换上他那墨色龙纹的亲王朝服。
可要换下那白衫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住了手,须臾,将那白衫的腰带又原封不动的系了回去。然后取了那墨色朝服的外衣,直接套在了那身白衫之上。
他只知道,那人不喜欢他一身墨色衣裳……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大殿之上,满朝文武官员盛装在座,只等着他们尊贵的太子迎娶他的太子正妃。
这婚事定的仓促,纳彩、问名等礼节都不知是何时完成的,直至一众朝臣坐在的婚礼现场,都没人清楚新娘到底是哪一位藩王的公主。
而那大殿最深的地方,帝王的位置还空在了那里,王还没有到,群臣们便也少了些拘谨,三三两两地凑在了一起细声交谈。
凤君尧到的时候,便是看到的这样一番场景。
婚礼的现场自然是以东宫太子迎娶太子妃的礼制布置的,辉煌大气,皇家风范尽显,只不过是少了些喜气罢了。
凤君尧按着身位,是该坐到席间主位左侧第一个席案上的,只不过婚礼尚未开始,他便也没有走到那个位置上落座,而是停在了大殿外,没有进去迎接群臣的恭维。
这般在殿外呆了有一刻钟,便见到了皇城太守纪临安从远处走了过来。
纪太守看到凤君尧先是一愣,而后招手示意跟在他身后的那名侍从先进大殿,自己便在凤君尧的身边停住了脚。
纪临安拱手道:“下官见过王爷,之前赈灾之事,下官还未能亲自登门谢过王爷,王爷切莫怪罪。”
凤君尧抬手扶了老太守起身,才不甚在意地说道:“太守不必多礼,本不是太守的失职,本王又怎么会让无辜之人生受了这罪过。太守要跟本王说这谢字,便是看轻了本王了。”
纪临安的忠良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那皇兄看不到这些,更不知道什么是忠言逆耳,只知道逆了他的意的人,都是留不得的。
纪临安自知凤君尧不是那般计较的人,便也没再就赈灾之事多说什么。
殿内人声喧嚣,殿外的两个人交谈着寻了个僻静些的廊下站着不动了。
凤君尧似是想了想,侧首问道:“以太守的年岁,想过辞官归隐吗?”
纪临安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接,看了他一眼,继而摸了把他那花白的山羊胡子,笑着说道:“王爷也知道下官年岁已高,左右是活不过几年了,又何不存着这几年的时光,多看一眼先帝留下的江山呢?”
凤君尧本也只是随口一提,便不再多说什么,沉静着看那殿外长廊上舞动的彩锦,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纪临安背着手站在他身侧,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下官是走不动了,王爷若要走,便千万不要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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