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沈砚书不知道往哪方面想,江缙云提醒道:“我观察过你与我师兄的相处,你们能在一起,多半是因为你心软,对我师兄也是恩情多于感情,我也对你有恩,若是与你先相遇的是我,不是我师兄,你会喜欢我吗?”
人有时候确实会将恩情和感情弄混,就像沈砚书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对萧越的感情究竟是感情多一些,还是恩情多一些。
不过看着江缙云,他突然明白了,便是恩情能转化为感情,也不适用于所有人。
有些人可以,有些人则...永远不行!
沈砚书想了又想,还是选了个最俗套的拒绝方式,“江公子你人很好,实在不必吊在我一根朽木上,若你能放下执念,不再着眼于眼前,而是往外看看,必能见到钟灵毓秀。”
江缙云苦笑了一下,身子颤了颤,像是疼痛,又像是自嘲。
“砚书,你总是心软,拒绝人也要安慰一番。”
“不是安慰,在我心中你一直很好。”
江缙云垂头笑笑,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如果真的好,你就不会逃避问题,顾左右而言他了。”
“你不肯说?”月色有限,江缙云一低头,整张脸便隐在黑暗中,声音凉凉传来,“是因为答案是拒绝,对吗?”
沈砚书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接拒绝对此刻的江缙云未免太残忍了。
可是,不拒绝又能说什么?
说会?可是分明是不会。
要怪他乘人之危吗?可空气中还未散去的血腥味是真的,付出救护也是真的,或许江缙云此刻行为有些不耻,可他毕竟没逼自己做什么,而那颗诚挚的心更是无法被诟病。
一份感情纵然不需要,可既承了其恩,难道还能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在一起。”江缙云自阴影中缓缓抬起头,神色暗淡,“但就连骗骗我也不愿意?”
他声音轻且慢,“哪怕是骗骗我呢?”
沈砚书哑口无言,半晌他松口道:“会的。”
江缙云似是不相信,追问道:“真的会吗?”
沈砚书点了点头,“嗯。”
“真好。”江缙云发出了一声感叹,他高兴地加紧了抱人力气,沈砚书要躲,奈何力气和左右移动空间都有限,根本躲不开。
沈砚书觉得自己真是进入了一个感情怪圈了,明明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说不在儿女情长上浪费精力,只忠于抱负理想,几日过去就由一个深渊,跳进了另一个深渊。
垂下肩他发出一声叹息,同时窗外一声异动,一双脚踩上一根枯枝。
沈砚书条件反射向外看去,“江缙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来不及回话,一直关不紧的门扉被一脚踹开,数支火把同时亮起,一道熟悉的阴冷声音涌进在房间内:“还真是情意绵绵啊!”
两人望向门外,脸色皆是一变。
第72章 我跟你走
火光明亮,将四下尽数照亮。
木门外,是一张冷峻阴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脸,一行人手持利器火把快速分散着,不多时便将这间废旧民房围了起来。
木门内,是两个抱在一起姿态亲昵的人,两人交颈相拥,衣衫破碎不整,不管是看模糊剪影,还是实地观看,都暧昧得要命...
破旧补丁垫子上染着血,看起来更像...刚发生了什么。
火光灼灼,萧越在红光映照下,整个人如地狱归来的红脸夜叉。
屋内人则都煞白着一张脸,只不过白的不一样,一个是白中透着些惊慌,另一个白中透着些决绝。
有脚步迈门槛而过,萧越阴冷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我来得不巧,打扰你们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说了更让人觉得面前场景像极了丈夫抓包偷情妻子,只不过没人敢这么觉得,更没人敢看。
“沈砚书,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跟我回去。”萧越一面说一面逼近,他脸色难看得要命,但尽量着平静,似乎在抑制着什么即将爆发的,爆发出来便能毁天灭地的...
两人交缠的手臂在萧越几步路中慢慢分开,江缙云护在沈砚书面前,一脸以卵击石的模样,萧越那个眼神他认识,他只见过一次,那是这人真正发怒的眼神。
“有什么冲我来。”江缙云去掉了对萧越的敬称,“是我带他走的。”
萧越将目光慢慢移到江缙云脸上,“当然是冲你,毕竟是你潜进去将人带走的,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该罚,跟你走的也该罚。”
罚字说得轻淡,但两人都知道,这个字蕴含的意义。
“下来。”长臂越过江缙云,直接按上沈砚书肩膀,“难道还要我请你不成?”
反抗也没有意义,沈砚书越过江缙云默默起身,他明白他们逃不了,之前江缙云身体健全他们都逃不了,又何况是现在。
“别走。”江缙云牵住沈砚书衣角,无力道:“别走。”
萧越脸色更差,他扯上江缙云手腕,用力甩开,厉声道:“他走不走也是你能管得了的?”
如同平静伪装终于撕开露出尖锐锋芒,他讽刺道:“还是你以为表个情,抱一抱,有个死掉的野种,你们关系就能后来居上了?”
“我是他第一个男人。”萧越恶狠狠道:“早就是了。”
沈砚书脸色一瞬惨白,动作也一瞬僵住,某些他试图忘记并已经忘记大半的记忆正在缓缓复苏。
江缙云脸也白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回呛道:“你怎么能这么说砚书。”
“怎么能?”萧越冷笑一声,“我就是太晚说了,我早该狠心把他关起来,这样他就不会招蜂引蝶,给我戴上一顶翡绿帽子。”
萧越心情一阵痛快,以前不曾说的,不忍说的,隐藏的,在心里成死结的今日终于尽情宣泄了出来。
他恶狠狠盯着两人,像极了凶狠恶狼在看近在咫尺的猎物。
沈砚书并无惧意,只是脸色越来越白。
他果然是如此想自己的,沈砚书想,萧越果然是如此想的...
招蜂引蝶...绿帽...
呵...
他还要感谢萧越,感谢他没有把话说绝,没有把最能致命的淫荡二字说出来。
虽然沈砚书并没有这么做,但还是被萧越羞辱的语气伤到了。
也对,不管有没有做,只要另一个摆出一副确信的模样,也很难不受伤吧?
那些隐藏的字眼并没有因隐藏一段时间再曝出来而起到保护人的作用,反而因为酝酿太久,而厚积薄发地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
窗外有声响,沈砚书不知道是哪个黑衣人嘲笑他时不小心轻移了步子。
“下来。”萧越终于在沈砚书磨磨蹭蹭的动作中失去了耐心,上手将他拽了下来,“这么慢,不想走?”
“也对,你当然不想走。”萧越拽着沈砚书手腕,拉进自己怀里,“可是你没有选择。”
沈砚书身上衣服破碎着,纵然里衣里面还有一层雪白挡着,也扎眼得很,他眼神阴狠地把那衣服撕去,将身上黑衣一解,罩在沈砚书身上。
沈砚书眼神失着神,任萧越为所欲为着。
江缙云看出他不对,扯住了萧越衣角,“你别这么对他。”
“我怎么对他,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床上没了沈砚书,萧越也不再吝啬力气,加之两人滚过同一个位置,他看得不顺眼极了。
抬手抽剑斩断了江缙云握着的衣角,随后一剑披在了木床上。
木床本就老旧,躺两个人都勉强,根本抵御不了剑披刀砍。
一剑下去,木床直接裂成两半,江缙云身上有伤无法闪躲,跟着裂开的床一起摔了下去。
“江缙云!”
废旧屋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灰尘,木床带人落地瞬间激起一阵尘土,在隔窗明灭的火光下犹如一团灰雾。
灰雾中一团白,是激烈动作中江缙云身上衣服掉落,露出的赤条条的纯白。
萧越眼睛登时更暗了,他抓住要冲上去的沈砚书,阴沉道:“你替他包扎的?”
虽然早知道江缙云受伤,沈砚书应当会替他疗伤,但没想到是赤条条地疗伤。
沈砚书没回话,只是左手掰着萧越握在他右手上的五指。
萧越另一只手钳制住沈砚书作乱的左手,厉声申明道:“我在问你话!”
被抓住的关节一阵闷疼,沈砚书倔强抬眸,承认道:“是。”
是...
是啊!
何必在意两人赤条条疗伤,这两人不是早就珠胎暗结了?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又何必在意这般细枝末节。
萧越痛苦地握上了剑,双眼漫上一阵血红,周身的气势一瞬激发了出来,仿若数九天降临。
肺腑和心脏一起剧痛,酸楚和恨意一并折磨着他。
他不懂,他已经尽量念及旧情,尽量遗忘,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这两人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刺激他,让他记起那些不该记起的...
是他太以自我为中心,要得太多了吗?
可江缙云的付出是真的,难道他的真心就是假的?
非要依两人意思,放沈砚书走,甚至不与他相遇,让两人先认识先在一起才算把宽容做到底吗?
他是人还是圣人?
剑尖渐渐抬起,锋锐直指江缙云面门。
沈砚书一阵紧张,担忧道:“你要做什么?”
萧越表情无悲无喜,眼底弥漫起凛冽杀意,淡然道:“杀了他。”
右手还被握着,沈砚书没法冲去面前,只能晓以利害劝解道:“你不能杀他,他是...”
萧越知道沈砚书要说什么,抢先答道:“他是什么?我师弟?朝中官员之子?”
他冷笑一声,“可惜我们同门情意早就断了,他私闯我府邸,意图谋害,便是他官员之子的身份也保不住他。”
沈砚书主动牵住他的袖子,语气又快又急道:“可你知道他不是。”
萧越不看沈砚书,只自顾自将剑又往江缙云面门移了两寸,“我说是就是。”
“你怎么...”
沈砚书停住了,有鲜血飞出,直射他面门,他愣了愣,回头望去才发现剑锋直直没入了江缙云肩膀。
沈砚书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一阵惊恐。
他错了。
江缙云也错了。
他们一直以来都太有恃无恐了,以为占着萧越曾在意的位置就能反复横跳,笃定即使再作死,对方也会念及旧情不会动杀手。
却忘了人都是有底线的,似萧越这种杀伐果断的人更是有底线的。
萧越无情拔出剑,还要再刺...他的眼神血丝遍布,似乎要一剑一剑将人凌迟处死。
沈砚书怕了。
眼神一阵慌乱,他攀上萧越拿剑的手,认错道:“是我主动跟他走的,要论对错,错也在我而非他,你放过他吧。”
空气中有浓郁血腥气冒了出来,将屋内三人包裹了起来。
萧越一眨不眨看着沈砚书眼睛,低沉道:“你心疼他?”
沈砚书没说话,眼神惶恐中带着祈求。
萧越瞥了江缙云肩头的殷红一眼,低声道:“他身上有伤,你会心疼,那我呢?”
他目光沉沉,看着裹在沈砚书玄色衣服上的一抹淡色血迹,哑声道:“我受伤了你会心疼吗?会担心吗?”
沈砚书没说话。
答案是自然会。
可说了有什么用?说了只会更麻烦。
既要斩断情丝就不该给对方任何幻想,犹犹豫豫只会更麻烦罢了。
何况在萧越心中,自己不就是个不要脸的水性杨花之人吗?又何须在意自己关不关心?
“不会对吗?”萧越心中一阵苍凉。
这一刻他感觉沈砚书离自己很远。
人在面前,心却远隔千万里。
沈砚书再也不会关心他了。
他只会关心江缙云,忧心江缙云,甚至为了救治江缙云赤诚相见,衣不蔽体。
萧越握住剑的手更用力了,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人!
宛如地狱修罗杀人前总有寒气预警,沈砚书同样从萧越身上感到了一丝名为决绝的杀意。
心头一阵大骇,沈砚书焦急道:“我跟你走。”
走到现在,江缙云帮他良多,他绝对不能害他殒命。
沈砚书握住萧越举剑的手,表着忠心,“你别杀他,我跟你走,我以后再也不跑了...”
萧越眼睛是血红的,他看着沈砚书如同在看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那眼神中有怀疑,有嘲讽,有恨意...
江缙云忍着痛站了起来,火上浇油道:“砚书,别为了我求他。”
萧越血红眼睛看向江缙云,威慑力十足道:“江缙云,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沈砚书动了动,站在两人中间,似是要阻止萧越,又似是要劝解江缙云。
萧越压了压眉心,将人扯进怀里,低沉道:“现在,立刻跟我走,否则我此刻就杀了他。”
江缙云肩头一片血红。
沈砚书担心,“你会放过他吗?他的伤...”
“他的伤如何,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他的命,用不着你操心。”
萧越用尽最后耐心道:“想让他活命,就跟我走。”
“好。”沈砚书转身主动走向门外,“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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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孩子
沈砚书有些害怕。
害怕也正常。
毕竟情绪像张弓,总是要射出箭的,不是这会射出,就是等会儿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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