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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开未来几天天气预报一看，真行。
从国庆第三天开始，一直持续到假期结束都是近三十度的高温。偏偏到要开学时温度降下来，却显示要下大暴雨了。
前两天的好天气他没有珍惜，褚昱无奈放下手机感叹一句，随意往窗外眺望一下放松眼睛。
远处的天是湛蓝色的，好像一只长了嘴巴的大怪兽，迫不及待要将那一丝丝云朵做的棉花糖全部吃进肚子里去。
经过昨天一整天加今天上午的辛勤劳动，褚昱的假期作业终于快要做完。
可眼下是这样的天气，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连空气中都饱含阳光的毒辣味道，他迫切希望有一大片云或者其他什么，能够过来给他挡挡光。
片刻神游之时，窗口下方传来车辆驶过及刹车的声音，随后隐约能听到两个大叔大声交谈着什么。
这个老住宅区的某些优点此时成了缺点——平时住着的老年人居多，没什么人开车或大声吵闹自然是很安静。
可一旦底下有什么大动静，即使褚昱家在六楼，开着窗时依旧免不了受到干扰。
褚昱被这几声拉回思绪，放下了支颔的手。
有段时间没这么热了，他慢吞吞走到客厅打开家里冰箱时发现里面空空，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添饮料进去，而往常这都是玉女士会记得帮他的。
看看外面卖力发光的太阳，褚昱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他重重地呼出口气，回房间找来件做工精致的短袖白衬衫换上。
这还是前段时间玉女士细细挑选，赶在夏天的尾巴给他邮过来的，可惜之前一直没机会穿，又因为面料易皱，只挂在了衣柜角落。
风和市往年十月的天气都已逐渐转凉，褚昱早早就将夏天的短袖收到柜子最底下了，此刻只得穿上它，内心吐槽一拿好钥匙就准备下楼。
时值午后一点多钟的样子，褚昱带上门时恍然想到自己太专注写作业又忘了吃午饭，一会正好顺便买个面包回来了。
等走出单元门外，他发现原来刚才在窗前听到的声音是从这儿传来的——
两个中年大叔正从车上卸下最后一个大纸箱，地上也早已堆了不少东西，看起来是谁要搬来这住。
褚昱挑了空脚地方越过，没多在意。
毕竟烈日当头，他只想买完东西早去早回。
从冰柜中拣了一瓶正冒寒气的冰红茶，再随手拿袋面包，褚昱磨磨蹭蹭掀开小卖部用凉席做的门帘放慢出来的脚步。
刚刚的小店里重开了冷气，褚昱极怕热，此刻乍一回到日光下，额头顷刻又缀上几颗汗珠。
他像不能见光的吸血鬼一样，不耐地举着手中的冰饮挡眼，疾步就要往家中赶。
褚昱本来心情烦躁地眯着眼，但无奈视力太好，刚从楼的拐角处转过来，稍微一扫过去就看到个佝偻着背、戴着顶草帽的老头正小心翼翼张望四周，准备将地上排列的一个纸箱搬走。
刚才的两个大叔和运送东西的车都消失不见了。
发现褚昱越来越走近，那个老头先是微微色变，随即慌忙将抬起一点的箱子放下。他站直身子咳嗽了几声，用脚把纸箱抵着往右移移，好像是这个东西挡了他的道一样。
褚昱眼尖，虽然从来没刻意去记过长相，依旧认出了这是之前总向他妈妈讨要废纸箱和塑料瓶的李老头。
他一步步走近了，视线偶尔停留在李老头身上一下，没说话。
李老头却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以为被抓个现行，正想随便糊弄几句。
结果只见褚昱绕过这堆东西跟他，脚下压根不带停顿地进楼里去了。
身后的人见状一愣，瞬间又一喜，眼珠滴溜一转，搬起脚下的箱子就想走人——
没料到这时褚昱骤然从里推开半扇单元门，手上举着的冰红茶紧紧贴着额头，侧身冷眼开口：
“不是别人要扔的东西，还要拿走吗？”
李老头悻悻然，要放不放的，贼着眼不甘心嘟囔：“我看都是些破书，也不是啥贵重的东西。”
褚昱不想跟他多废话，想着要不要干脆好人做到底，刚才搬东西的大叔可能过不久会回来，自己就再帮忙看一下？
眼见那李老头还不肯松手把东西放下，褚昱怕他一会直接连人带着箱子跑了。
那到时自己还能不能接着做个好人，在烈日下同他来场酣畅淋漓的追逐赛跑可真说不准了。
不过对峙几秒，褚昱迈步决定先出来。
果不其然，李老头见他一动，一不做二不休，抱稳纸箱方向一转就想开溜。
可转身还没跑两步，一个打着把墨蓝色伞漫步过来的少年和他“两两相望”。
褚昱下意识追出来时注意到了这人，即便伞挡住视线不知道是谁，也还是让他如释重负，顿住脚步提高声音喊道：
“喂！帮忙拦一下吧。”
撑伞的人没有回话，闻言便把伞抬高些，向前几步堵住了李老头的去路。
还是前天那一身穿戴，只不过放到今天，全黑的上衣褚昱光看一眼都替他嫌热。
伞下的人正是言初。
第7章
阳光将接受它沐浴的万物都照得发亮，言初撑着伞，站在周遭皆失其原本颜色的景物中异常夺目。
他没去管拦下的人，挑眉对着褚昱微微一笑：“又见面了，褚同学。”嗓音柔和清澈，如同泉水乘着风淌过。
于是乎褚昱眼睁睁看着李老头扔下箱子往另一方跑远了。
一大把年纪了腿脚还挺利索，褚昱换个姿势站着，心想正主都不急他急什么，完全没有要追的意思。漫不经心抬眼示意地上杂物，确认道：“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是我的。”言初点头解释，“搬来和我外婆一起住。”
“喔。”
褚昱跟着点点头，一时也找不到其他话聊。转身想走时余光瞥见了言初收了伞，弯腰抱起刚刚被李老头撇下的箱子。
褚昱沉默片刻，这会就言初一个人在这，难不成他想单凭自己把这些东西都搬上楼去？
闫奶奶家和他家对门，都在六楼，这儿可没有电梯。
忍了又忍，他还是开口问道：“刚刚帮你搬东西的大叔呢？”
“辛苦他们了一趟，我请他们去吃午饭了。”
言初抬着箱子缓缓走到单元门口，“我先搬几样上去吧，借过一下。”
褚昱侧过身，顺便帮他拉开门，出声提醒：“这里没有电梯你知道吧？”
“嗯。”说着言初就要迈上台阶，蓦地又停住，回过头来一脸友好加无辜，询问道：“我担心刚才那人又来，褚同学这会儿有别的事么，没有的话能否帮我照看下东西呢？”
褚昱怀疑地上下扫视他，心道你刚刚那副不在乎的模样可不像现在说的。
刚想冷漠拒绝，顿了顿想到了前天晚上送来的，至今仍被他刻意冷落在冰箱里的小番茄。
总归是份心意。
褚昱“啧”一声，暗叹拉据的人情关系果然麻烦。
他斜倚着门框，无可奈何点下头，“那你快点。”
言初莞尔回个“多谢”，大跨步上去了。
六楼的阶梯，说高不高的，一趟下来也用不了太久。褚昱刚喝两口饮料的功夫，言初便噌地窜下来了，脚步声都没追上他。
一张脸转眼就到了跟前，褚昱差点被水呛到，急忙歪过身子给言初让道。
轻咳几声平复下来，他目送着言初又多搬一个箱子远去，忍不住多嘴：“还跑那么快当心摔断腿。”
顶上依稀传来几声轻笑，紧接着脚步声当真慢下来许多。
等人再度从楼上下来，褚昱闲闲站在一旁撕开包装袋扯一块面包放进嘴里。
寡淡，他评价道，随意咀嚼了几下。
此刻看着别人干活自己却能在边上如此悠闲的样子好像满足了他什么心理似的，眼中早没了之前被叫住望风的不情愿，取而代之的尽是懒散自得。
他被日头荼毒的心情诡异好转一点，看着言初跑上跑下额间沁出的薄汗开始来事儿：“我光在这站着看你一人搬东西是不是不太好……你不会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说完自己都感觉到了语气之欠揍，连忙再撕了一块面包掩盖压抑不住自然弯起的嘴角。
言初闻言倒是愣了一下，疑惑反驳：“怎么会……”他仔细观察褚昱神色，又觉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继而认真道：“你站在这里本身就是在帮我的忙了。”
看到褚昱还在嚼面包，言初反应过来这不是买来明早吃的，往前几步神色关切问道：“褚同学，没吃午饭吗？”
褚昱见他没在意自己刚刚脑子一抽出口的玩笑，暗自庆幸。
“嗯……忘了，”不太习惯被人注视着吃东西，褚昱随意又啃几口，觉得实在没味，眼看没剩多少便把它塞回包装袋准备拿出去扔了。
言初深思几秒回忆着什么，见状上前帮他抵住厚重的单元防盗门，跟在后面一起出去打了个电话。
褚昱摸不准他还要不要继续搬，自己这么一直站在这真怪无聊的，也热。
扔完垃圾回来抱臂靠着门出了会神，言初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征求他意见：“那俩师傅马上过来……我请你吃份凉皮怎么样？”
他满目春风和气，“小时候到这边时吃过一家做得挺不错，这么多年都还开着。味道很好，算作辛苦褚同学这么有爱心没吃午饭都来帮我的报酬好吗？”
褚昱望着他，此刻的本意仍是拒绝，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兴许是上回这人带他去吃的那家牛肉粉好吃到让他印象深刻，也可能是因为提出这个请求的人过于温和无害的神情——
他从来都不忍心摧毁好意温柔。
总之，不就是再多一碗凉皮而已，吃就吃吧。
褚昱摸摸鼻尖，“唔”了声算答应。
看着对方瞬间加深笑意的双眸，褚昱猜测如果自己没答应，这样灼灼的目光是不是就会黯淡下来。
那有点可惜，他想，可能这也是他没有拒绝的原因之一吧。
“好。”言初没想到能这么轻松让褚昱应下，生怕他反悔般一手摸出钥匙，径直道：“你先上去坐一会吧，等他们来了我就去买。”
褚昱：？
褚昱不解道：“给我钥匙干什么？”
两人对视几秒，言初的手僵在空中。
“啊，差点忘记了，你家就在我外婆家对门。”言初眉梢微翘，似是遗憾：“那你先回去吧，我买回来了去你家找你。”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褚昱攥着没喝完的饮料瓶，轻“嗯”一声，提醒道：“六楼右边那户。”
“知道。”
言初在他身后浅笑回应。
……
褚昱回到家时才发现一小时前收到了来自玉女士的消息：
“我这边已是深夜，行李都收拾妥当，带的东西不多。明日一早前往肖肖克特兰机场，估计四号很晚才会到家，真的不用来接我哦！！！”
褚昱早习惯了他妈妈万事不想他亲为的做派，换作以前，他总要较真地回上几句辩驳的话。现在的他则是默不作声，先斩后奏惯了，玉女士便也拿他没办法。
按熄了屏幕，褚昱下意识四处看看，确认是否还要把家里收拾收拾。
客厅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被流逝的时间拨弄，秒针“嗒嗒”地走着，像是它也寂寞过头了，正哀怨地攀在人耳边，悄声倾诉它无休止运动时的疲累。
大概分针跋涉了二十来圈的样子，家门被人规律地敲了三下。
褚昱没料到这么快，停下查找航班信息，起身去开门。
一张和煦惹眼的俊逸面孔出现在门后，那人笑吟吟将手中的两盒凉皮提至褚昱面前，神怿气愉的模样像达成了什么重大心愿。
“我也很久没吃过它了，介意我和你一块吃吗？”言初歪头试探问道。
楼下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看来是那两个大叔回来继续做事了。
褚昱打量着眼前的人，微勾嘴角，“虽说不是第一次一起吃东西，不过，你不用去看着他们顺便再帮下忙吗？”
言初像是接收不到褚昱的言下之意，收敛了神色，看着还蛮严肃：“咳咳，还是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我就不凑热闹了。”
褚昱：“……？”
见褚昱整个人被梗住，言初不由笑出了声，只好清一清嗓子明示：“褚同学，我那儿搬东西弄得太乱了，没地方吃它。”说着无辜晃一晃手中的袋子。
凉皮的话，其实站着吃也不是不行，褚昱心中无情反驳。
不过……
“进来吧。”他后退一步从门边鞋柜找出双一次性拖鞋。
既然人家都这样“恳求”他了，也不至于真把人拦外面不是。
“但是要换鞋，不准踩脏了地。”
言初将凉皮递到褚昱的手中，点点头：“了解。”
他换好鞋抬眼稍一打量，入眼的客厅本身不大，尽头阳台处铺下浓密阳光，让整个室内亮堂堂的，视野开阔不少。
褚昱回到了刚刚坐的独座小沙发上，微抬下巴使唤一句：“带上门。”随后将手中东西放到茶几上。
眼见言初关好了门走近，又一指靠墙的连排沙发，语气淡淡：“随意坐吧。”
言初挨着他依言坐下，半点不自在都没有，徐徐拆开桌上的两个打包盒。
“有一份我特意让多加了黄瓜丝，吃起来更清爽一些，你应该会喜欢吧？”说着便将那份摆到褚昱面前，眼中含着些得意和其他隐晦的情绪，叫人一时看不透。
褚昱分筷子的手一顿。
又是这样，这人难道会读心术不成？他的喜好也没那么明显一个个都写在脸上等人看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习惯多加它？”褚昱满含疑问朝言初望去。
对方自若一笑，只是回了句：“猜的，”明显不会多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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