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明面露为难。
“何事?”太子挺直了背,居高临下地看着梁世明。
“殿下若是想将这盐引做的安心,可拉拢户部张根生。”梁世明略一踌躇道。
“张根生?”
“这人手握户部大权,若是将他拉到太子麾下,无论是盐引还是炮坊都方便的多。”
“你与这人可是有接触?”太子道。
“这人是王爷在沧州寻得,此人极为贪财,也极是精明,沧州时,王爷持千金许他,将他拉进自己旗下,如今王爷倒台,您可将他拉拢过来,他没了钱财来源,想必应该很容易拉拢。”
太子蹙了蹙眉,“你对此人可了解吗?”
梁世明点点头,“极为贪财。”
见太子犹豫,梁世明道:“殿下若将此人拉拢来,盐引水路均是小人与他对接,断然不用殿下出面。”
听了梁世明的话,太子若有所思点点头,眸中厉色一闪,“你最好所言属实,否则你妻女,本宫可不敢保证。”
梁世明急忙双手伏地,“小人不敢!”
太子见状,挑了嘴角,满意的转身坐回坐榻上,他自是相信梁世明的话。
他最大的筹码便是梁世明的妻女,梁世明虽贪财,对妻女却是极好。
将自己妻女的身家性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软肋。
次日一早下了朝会,太子趁人少,拦住了张根生。
“张大人,本宫有些许事不明,请问张大人此时是否得了空闲?”太子道。
张根生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抬举臣了,不知殿下有何事?”
太子微微一笑,伸手作势邀请,“今日朝会下的早,街巷早茶铺子将将开铺,不知道张大人能否赏脸一同吃顿膳食。”
张根生一顿,顷刻便明白,双手作揖道:“微臣之幸。”
二人并肩出了宫门,向临街一所较为隐蔽的食铺走去。
“不知太子有何事问询?”张根生毫不胆怯地咬了一口肉包,叹道,“味道甚美。”
“这所食铺出名的很,张大人若是喜欢以后可与本王常来。”
张根生道:“不敢劳烦太子殿下破费。”
“哪里谈得破费,本宫很是欣赏张大人才气,年龄轻轻越级坐上户部侍郎之位,又兼并了户部尚书的事务,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张根生一时摸不准太子目的,道:“承蒙皇上抬爱。”
“听闻张大人与六王关系匪浅。”
张根生抬起的手一怔,将触及嘴唇的包子放了下来,抬眸看向太子:“不知殿下此言何意?”
太子扬了扬嘴角,置下手中竹筷,道:“张大人是聪明人,本宫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朝中暗波涌流,不知张大人是踏了哪座浮舟?”
张根生吞咽了一口唾液,喉结上下翻滚两下,捏着筷子的手,用力了三分。
“微臣势薄,自是以圣上为首是瞻。”
“张大人,你我都是明白人,就无需说这些客套话了。”太子嗤笑一声。
张根生敛了敛眸,置下手中筷子,道:“太子坦率,有话明说便是。”
“好,”太子点点头,“张大人果然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
张根生双手抱拳,道一声:“不敢。”
太子没有立刻接话,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根生,此人长相谈不得俊美,四方脸,倒是一脸憨厚模样,单看这面像,倒是真真看不出来竟有如此多心机。
但是从张根生游刃有余的对话中,能感受出来此人心机定不似这面像一般。
心下不免开始感叹,赢城也并非传言中所言,除了行军打仗外,一无是处,最起码识人的本领却还是极好的。
“本宫手中有一桩生意,缺了合伙人,不知张大人可是有意一同谋个发财的路子?”太子端了茶盏,置了唇边,吹了吹热气。
张根生闻言,即刻哈哈一笑,道:“怕是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前日已有一位贵人寻了微臣来,也道要与微臣做桩生意。”
太子眉头一蹙,拿着杯盏的手一顿,道:“谁?”
第一百章 银簪的秘密
张根生看着太子深意一笑:“既是贵人,自是不好告诉殿下。”
太子蹙着的眉头忽而展开:“张大人可是在同本宫玩欲擒故纵?”
张根生爽朗一笑,道:“微臣不敢。”
“张大人不考虑考虑?”太子试探道。
张根生抬手拿起竹筷,夹起一个肉包,一口塞进口中,“殿下请的吃食的确美味,下次,微臣来请殿下。”
话已至此,张根生拿出帕子擦了嘴角,道一声“时日渐亮,微臣先行告退。”
太子兀自看着张根生离去的背影,半眯起狭长的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羡临渊自皇宫出来,便直接回了医馆。
“公子,您回来啦!”孟童放下手中的药包,匆忙奔至羡临渊面前。
羡临渊无力地抬起手,置了孟童头上,“师兄走了吗?”
“师父没走,还在您寝室。”
“好。”
羡临渊点点头,折身上了楼。
“你要见卜东梧?”洛青云拧眉。
“是。”
“卜东梧出了名的铁面无情,你找他也是无用。”洛青云冷声道。
“此次投毒已是死局,投毒的人是兰珺瑶已成定局,她若是一口咬死是赢城指使,此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可她偏偏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反而更令皇帝生疑。”羡临渊冷着脸,面无表情。
“从兰珺瑶身上入手断是不可能了,若是赢城能够咬死此事与自己无关,卜东梧掌握的证据也不能将他怎么样。”洛青云道。
“梁世明背叛了赢城,将赢城的盐引吐露个一干二净,人证物证俱全。”羡临渊捏紧了拳头。
“你要如何去做?”
羡临渊沉默了。
他心下乱的不行,一时真不知要如何去做。
此事因太子而起,若要证明赢城清白,那便曲线救国,扳倒太子。
如果太子倒了,那么......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赢城的罪证也可以是太子的不择手段,腰牌可以是不慎丢失,字迹可以模仿,一切,都还有救,只要....扳倒太子。
羡临渊突然拍案起。
“你做什么?”洛青云惊道。
羡临渊没有言语,起了身急急向楼下奔去。
羡临渊唤了孟童,向孟童耳语一番,孟童会意,放下卷起的衣袖,扬着红扑扑的脸蛋,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羡临渊道:“公子,孟童保证完成任务!”
羡临渊笑着微微颔首,“万莫注意安全。”
“你叫孟童去了何处?”洛青云好奇道。
“兰以州曾经赠与赢城一支银簪,临死之际曾说,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一条生路,这银簪,定与太子有关。”羡临渊将双手交叠于宽袖中。
“你让孟童去取了银簪?”
羡临渊点点头,“东院竹林后边有一处狗洞,孟童身量小,可以偷着钻过去。”
洛青云抿了抿唇,虽是觉得不妥,但确实是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眼见天色渐渐昏暗,夕阳渐渐西沉,二人相对无话。
洛青云坐了木椅上,远远地看着坐在坐榻向窗外张望的羡临渊出神。
纵使知道羡临渊不属于他,他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动。
不是占有欲,不是不甘心,是切切实实的爱。
透过窗户的夕阳笼罩在羡临渊身上,玉白色的袍衫变的炫彩夺目,苍白的脸也变的惹上了一层艳霞,清俊的人双睫微颤,荡漾了洛青云一汪心泉。
这一刻,他有多想自私地将羡临渊打昏了带走,将他关在山野,让人再也寻不到他,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他能这样静静地陪着羡临渊,就应该满足了,不应该无端生出许多无妄的幻想来。
羡临渊似乎是感受到了投射在自己身上炽热的目光,收了手臂,坐了端正,回头望了一眼洛青云,四目相触,止不住别了头回去。
“若是这簪子没有你想要的线索你该如何?”洛青云轻咳一声道。
羡临渊的内心一阵窒息,若是没有如何.....
“若是没有.....”羡临渊垂了眸子,“我便舍了身去救他,救不出来那便同他一道死在牢中吧。”
末了,羡临渊低眉轻笑一声,温暖又美好。一番话,轻描淡写,似是在讲述一句再是平凡不过的小事。
洛青云呼吸一骤,“他就如此好?值得你豁出命?”
羡临渊抬眸,虚望向远处,未回答洛青云的话,他曾记得许久前,米淮也曾问过他这话,那时他还信誓旦旦的回应他,“值得。”
而今,他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说话间,孟童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公子,可是这只?”
羡临渊伸手接过,弯了眼角,“正是。”
二人打量着这只银簪,未曾看出有何不妥。
洛青云接过来举起手上下打量一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羡临渊微微蹙眉,阳光折射进窗内,映了发簪上,羡临渊眼眸一紧。
“师兄,给我。”
洛青云茫然的看了一眼羡临渊,而后将玉簪递了过去。
羡临渊站起身,将玉簪投在晚霞下,阳光折射在玉簪上,祥云凹凸不平的形状在晚霞的映照下,竟是现出一道道沟壑。
“这是......”洛青云惊的不知该说什么。
“沧州地形图。”
洛青云一时说不出话来。
羡临渊缓缓转动银簪,影子变幻交错,“师兄,拿笔来。”
洛青云猛吸一口气,羡临渊每转动一次,洛青云便绘一幅图来,四幅图绘完,天色已近昏暗。
羡临渊将银簪放在桌面上,探头细看四幅路线,而后将四幅图交叠在一起,四条线路错综相连,竟巧妙的交汇了一个点。
羡临渊取下头上玉簪,向交汇的那点刺去,四副图纸展开,竟是四个地方。
“看来,这生路竟是分别安置了四处。”羡临渊轻轻吐出一口气。
如此,赢城便有救了。
“师兄,我今夜便启程去沧州。”羡临渊将地图折叠好,置于衣襟内袋里,仿若小心翼翼搁置着珍贵的宝物。
“不急于这一时吧?”洛青云道。
“多拖一时,他便多一时危险。”羡临渊垂了眸子,转身至衣柜收拾了两件衣物。
洛青云素知羡临渊脾性,一定要去做的事,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同你一起。”洛青云向前两步,去沧州,总要临近仲春堂,同我一道收拾了两件衣物,我们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羡临渊略一迟疑,而后点了点头,唤了无忧和米淮,四人一道出发,到了沧州,分头行动,更快些。
扬尘翻卷,羡临渊坐在马车内,双手紧紧扣着胸口,赢城,等我.......
第一百零一章 用刑
眼见没有笼络了张根生,太子当下便把目标对向了赢城。
赢城被关进宗人府已经几日,皇帝却迟迟没有动作。
太子心下焦急,怕再出什么变故,于是趁着休沐,急急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归礼部管辖,一旦进了宗人府,大理寺卿的手再长也是伸不到宗人府来。
只因这宗人府关押的都是皇亲国戚。
“太子殿下。”礼部尚书谄笑着迎向太子。
“肖大人,你这办事效率太低了吧?”太子道。
肖业松干笑两声道:“太子恕罪,皇上一直未下旨,微臣也不敢擅作主张。”
太子一屁股坐了木椅上,两个手肘撑在扶手上,淡淡道:“这进了宗人府便是要你们查案的,需要什么旨意?若是要将人关着,便一直关了大牢了,还往你这宗人府送什么。”
“是是是,殿下说的极是。”肖业松忙给太子倒了杯茶奉上。
太子未接这杯茶,狠戾的双眸扫过肖业松的脸,“肖大人知道该如何做。”
肖业松端着杯盏的手一抖,险些将这茶水抖落出来,低低应了一声“是”。
得了允诺的太子微微扬起嘴角,接过了肖业松手中的杯盏,浅浅抿了一口,道:“若是不能说话了,按了押便是。”
肖业松闻言,身子一颤,连忙将身子向下俯的更深:“是。”
太子满意地起了身,将茶盏按进了肖业松的掌心,“本宫静候肖大人好消息。”
送走了太子,肖业松长吁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竟满是细汗。
挺直了腰背,回味了一遍太子的话,旋即目光一狠。
“来人,上刑。”
远在马车上的羡临渊,没由来的心口一紧,攥紧了衣襟。
洛青云抬手拍了拍羡临渊的肩膀,道:“别担心,他好歹是个王爷,礼部不敢随便动手。”
羡临渊紧锁着眉头,点了点头。
他恨不能长了翅膀即刻便飞到沧州,他早到一刻,赢城便能少受一刻罪来。
宗人府内传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低吼,待到声音渐熄,整个行刑架上已被血污涂了个遍。
宗人府的地砖很奇特,竖排地砖之间会有一道半指宽的小沟壑,目的是为了犯人的血不会堆积在地上。
此时,这条条沟壑已被鲜血填满,正顺着沟壑向下流去......
赢城被拖回了牢房,两名侍卫一个抬手,将人扔在了草铺上,看也未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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