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临渊瞪着双眸看向洛青云,一张脸因着怒气而染上一层绯红,“不可能!东院的每一处我都清楚,赢城根本就无暇与南疆王私通,况且,这马钱子本就是医馆最常用之物,何须从南疆送来!”
“荒唐!荒唐!”羡临渊一连说了几个荒唐,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指甲陷入肉中都浑然不知。
“临渊。”洛青云蹙着眉头,伸手将羡临渊的手打开,拿出锦帕将羡临渊手中血渍轻轻拭去。
“现下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赢城问斩迫在眉睫,你准备如何做?”洛青云忧心道。
他着实怕羡临渊受不了刺激,冲动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羡临渊对赢城的爱,不比他对羡临渊的爱少。
他可以为羡临渊抛弃生命,羡临渊亦可以为了赢城将自己置之死地。
羡临渊没有回答洛青云的话,只是久久地沉默着看着窗外。
也不知多了多久,久到洛青云站的双腿麻木,如被千万只蚂蚁啃食一般,羡临渊才寒着一张脸,转过头来。
洛青云心下“咯噔”一声,这是一张怎样的脸?毫无生气,面如死灰,没有一丝生机。
“师兄,明日赢城在哪里问斩?”羡临渊淡淡道。
洛青云猛地吞咽了一口唾液,艰难地向前踏了一步,颤抖着嗓子道:“临渊,你.....没事吧?”
羡临渊没有回答洛青云的问题,面无表情道:“明日赢城哪里问斩?”
洛青云定了定神,“宗人府。”
羡临渊眸色一闪。
“临渊,你莫要做傻事。”洛青云急声道,“你想做什么?”
“劫狱。”羡临渊缓缓启口道,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琐事。
羡临渊没想到皇帝竟真的处死赢城。
如果赢城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他亦不会救赢城,他会苟活在人间,替赢城还完他的孽,然后随赢城而去。
可赢城是无辜的,他是被人陷害的。
羡临渊做不到看着赢城被人陷害致死。
哪怕最终不成功,他也要一试,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
也许赢盛说得对,他不该犹豫那么久,从刚一开始,他就应该听了赢盛的建议,带人劫了这大狱,哪怕赢城不乐意,那也总比丢了命强,
大不了,他去向纪斯明认错,带着赢城回鬼医谷去。
天涯海角,总归有他二人容身之处。
如此是非不分的朝堂,不要也罢。
可若是想悄无声息潜进宗人府并非易事,单凭他自己一人,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宗人府守卫森严,没有皇帝指令或是礼部文书,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如果不能悄然侵入,那便只能硬拼。
他不想牵扯鬼医谷,可自己手头上却真真毫无可用之人。
能用的人,大抵也只有米淮与无忧,单凭他们三人,谈何劫的了宗人府,怕是宗人府的大门都未踹开,人就已经被扣押起来了。
洛青云看着陷入沉思的羡临渊良久,轻轻叹了口气,他这个师弟,自己再了解不过......
第一百零六章 他不喜女子
“临渊。”洛青云顿了顿,“你若要劫狱,我不拦你。”
羡临渊一怔,他没想到洛青云竟会同意。
“你若去劫狱,可有人手?”
羡临渊抿了抿嘴唇,他自是没有。
可事情已经推到了眼前,容不得给他太多时间去考虑了。
“我不会牵扯鬼医谷。”羡临渊咬牙道。
洛青云看着羡临渊的模样,一丝心疼涌上心头,二人从小到大,羡临渊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哪怕要了他的命去,他都会毫不犹豫,而今.....
洛青云淡淡一笑,“不牵扯鬼医谷,是我的人。”
羡临渊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洛青云。
“临渊,十年前你来找赢城时,我曾对你说,你既然决定了,那便放手去做,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出了事,有师兄给你兜着。而今,这句话,依然有效。”
羡临渊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气,几欲张口,却道不出什么话来。
宫中守卫森严,二人商量片刻,便决定趁宗人府午夜轮班时突袭,准备好迷药,将人放倒后再潜进去救人。
日暮西沉,羡临渊匆匆先入了皇宫,寻了赢盛,由赢盛做内应,引走军机处的巡逻侍卫,好让无忧、米淮一众人趁机潜入皇宫。
与此同时,宗人府内。
受了重伤一直都在半梦半醒的赢城终于稳下了精神。
“兰珺瑶,你当真是可笑。”赢城透过牢房的栅栏,冷冷地看向蜷缩在地上的兰珺瑶,嗤笑道。
兰珺瑶未作声,一动未动。
赢城冷哼一声,“兰珺瑶,本王知道你傻,可没想到你竟能傻到如此地步,竟然能帮杀父凶手做事。”
兰珺瑶听到“杀父”二字,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脸来,冷声道:“王爷此话什么意思?”
“兰珺瑶,你好歹也是尚书之女,怎地如此愚笨。”
兰珺瑶站起身,缓缓行至栅栏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赢城:“你知道什么?”
赢城自草铺上坐起,右腿曲起,将手放在膝盖上支撑着身体,“你可知导致你兰家被灭九族的人是谁?”
“难道不是你和皇帝吗?”兰珺瑶冷笑道,“可都是托了王爷的福,若不是您将一应证物交到皇上手里,我兰家何以至此?王爷,您彼时可曾念过一丝夫妻情分?”
“你父亲得此结果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兰珺瑶冷笑两声,“那王爷此番,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赢城玩味的看了一眼兰珺瑶,“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要为太子做事?”
“在朝为官,总要寻人庇佑,王爷,这在朝为官,您不比我还要清楚。”兰珺瑶抬眸虚望向牢门外。
“在朝为官,自是要学会站队,可你就未曾想过,为何你父亲将你嫁给了我,不与我一队,却偏偏站了太子一队?”
“有何不妥?我兰家本就是太子嫡亲,倒是王爷您,是个外人了。”兰珺瑶收回视线,看向赢城。
“外人?你可知,太子用兰以州病情威胁你父亲,逼他为太子谋事,你父亲所牵连的所有事件,均是为太子而做,你张口便是你父亲两袖清风,倘若这么多贪污的事做了下来,怎地你兰家在荒年竟连区区一百两都拿不出?”
兰珺瑶面色一白,身体向后撤开两步,“你骗人!太子怎地会骗我!”
赢城冷笑一声:“太子怎么不会骗你?他自己亲生儿子中了毒他都无所谓,单单只关心他这皇储,缘何要关心你们的生死?”
兰珺瑶双目震颤,伸手指向赢城道:“你休得挑拨离间,赢城,你真让我恶心,我恨羡临渊,更恨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赢城摇摇头:“究竟是谁在说谎,你自己好好思量。”
末了,赢城淡淡道:“对了,兰大人死前,曾说过一句话,让我转达给你,他说‘我女瑶囡,故人易心,烈火灼身,安然于世,可保平安。’”
兰珺瑶浑身像是被隐形的藤蔓禁锢般,动弹不得。
瑶囡,是父亲对她的昵称,这个称呼,只有她与父亲知道。
良久,一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一声悲鸣,穿破了宗人府的铜墙铁壁。
赢城冷眼看着兰珺瑶崩溃:“兰大人泉下若是看到你被太子玩弄股掌,怕是死不瞑目。”
听着赢城的讽刺,兰珺瑶渐渐平稳下来,因崩溃而扭曲的绝美容颜,此刻抹上一层寒霜。
“王爷,倘若此刻,我要说指使我下毒的人是太子,可还有人信?”
赢城面无表情地看着兰珺瑶,“你就如此信本王所说的话?不怕本王诓骗你?”
兰珺瑶的双眸一瞬间又变的模糊不堪:“王爷,你可知,瑶囡是父亲唤我乳名。”
赢城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东院搜集到的谋反罪证是我放的,笔迹是太子找人仿写的,毒药是我称病这几日,一点一点自太医院拿的,太医院的存档被太子毁了,可我手里有李太医开药时留存的药方,被我藏在东宫后花园的假山下,细细核对数目,足矣。”
“缘何突然告诉本王这些?”赢城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怕,此时妾身再说什么也无人相信了吧.....”兰珺瑶的双眸突然溢满了凄凉。
赢城半眯了双眸看着兰珺瑶。
兰珺瑶突然转头望向赢城:“王爷,你可曾有一点点喜欢妾身?”
赢城摇了摇头:“本王不喜女子。”
兰珺瑶突然就卸了劲儿,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说着,兰珺瑶自裙摆上撕扯下一片布帛,咬破了手指,双膝跪了地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王爷。”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兰珺瑶站起了身,将手中布帛交给赢城,竟是一份血书。
兰珺瑶双膝跪地,向赢城行了大礼,“妾身为人妻,谋害夫君,是为一错;为人臣,助纣为虐,是为二错;为人子不能为父报仇,是为三错。”
“三错,错错足以让妾身以死谢罪。”
“妾身,祝愿王爷夙愿达成,江山万代。今以死明志,拜别君上。”
话音落,起身,一头冲向钢铁浇筑的墙壁,鲜血四溅,猩红一片。
打瞌睡的狱卒听了动静,即刻跑了过来,被赢城一把拽住衣襟,狱卒圆滚滚的脸被紧紧卡在铁柱中间,勒变了形。
“开门。”赢城咬牙道。
兰珺瑶是人证,她还不能死。
狱卒被赢城猩红的双眸吓了一跳,一刻也不敢耽搁打开了牢门。
赢城踏步走向兰珺瑶的牢房,倾身探向口鼻,已经没了鼻息。
狱卒刚想踏入牢房,宗人府的大门却被人猛地踹开。
“赢城——”
一声熟悉的清远的声音飘入宗人府的每一处角落。
牢内的狱卒听到动静,即刻汇成一股直奔而去。
“何人敢闯宗人府!”
质问声落,接连不断的是几声惨叫,再无了声息。
羡临渊一身玄色夜行衣裹身,勾勒的整个人更加瘦削,不堪一握。
冲到牢房的第一眼,便是见赢城怀中拥着满头鲜血的兰珺瑶。
原本有着一丝雀跃的面容,在赢城由震惊而逐渐变得冷漠的目光中变的冷峻。
第一百零七章 夜劫宗人府,米淮身死
他不明白赢城为何会与兰珺瑶一起,还如此亲密。
可眼下,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不该再去在意。
“赢城。”羡临渊向前一步,向赢城伸出手。
赢城眼含怒意地看向羡临渊,眉头紧紧拧成一团:“你来这做什么?”
“救你。”羡临渊道。
“救?”赢城嗤笑道,“本王何须你救?”
“赢城,皇上在东院搜到了指控你的证据,将你判了死刑。”羡临渊一脸严肃。
“死刑又如何?”
“你......”
“谁让你来救本王的?羡临渊,你少自作聪明,坏了本王大事!”
赢城将兰珺瑶的血书折好放在衣衫里,将兰珺瑶推到一边,站起身来,满脸厌恶地看向兰珺瑶的尸身。
“大事?”羡临渊蹙起眉头,一脸的疑惑。
赢城没有说话,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直逼羡临渊走去。
羡临渊许久没有见过赢城如此模样。
浑身干涸的血渍,凌乱的长发,阴沉的表情,让赢城狼狈又阴郁,宛如地狱深处攀爬出的厉鬼。
羡临渊莫名的心悸,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那一刻,被赢城一把拽住了胳膊。
一阵刀影闪过,羡临渊一个踉跄被赢城裹到身后。
狱卒眼见是赢城,刚刚举起的腰刀迟疑着不知是否要砍下去。
赢城趁狱卒分神的空儿,飞起一脚,一脚踹在狱卒胸口窝处,一声惨叫,狱卒口吐几口鲜血,一番抽搐后便倒地不起。
因着抬腿的动作过大,牵扯到身上尚未结痂的伤口,赢城闷哼一声,伸手按住胸口,豆大的汗滴自额前滴落。
羡临渊正欲上前扶住赢城,身后却突然传来嘈杂的喊杀声。
无忧惊呼一声,宗人府外突然涌进几十名锦衣卫,直逼牢房而来。
一片混乱中,不知谁吼了一声:“六王赢城杀人越狱,斩立决!”
随后,整个局面一片混乱,羡临渊伸手握住赢城,趁米淮与无忧与其厮杀的空当想要带赢城逃离此地。
“放手!”赢城厉声道。
“你在闹什么别扭!”
“本王宁死也断不会苟且偷生!”
“赢城!”羡临渊徒然提高了音量。
二人争持间,赢城的身后突然袭来一个暗影。
羡临渊一句“小心”还未喊出口,只听得剑锋划破了皮肉,空中鲜血四溅。
“米淮——”羡临渊瞪大了双眸,他眼睁睁地看着米淮冲到了赢城身后,飞身挺胸,以血肉之躯做盾牌,挡在了赢城身后。
赢城面色一寒,顾不得身上撕裂的伤口,一个箭步,将面前的暗卫压制在脚下,自暗卫手中夺过长剑,低声道一声“找死”,便高抬双手刺向脚下暗卫。
一声呜咽,宗人府再次闯进一波人来。
“统统住手!”
来人正是卜东梧。
卜东梧带领军机处一众人,当场将正在厮斗的人按压下来,抬眸扫视一圈,一眼便看见了持剑的赢城,匆忙过来,一把将赢城手中长剑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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