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太冒险了,钟忆本没打算这么早摊牌,最终仍没忍住。
都怪徐幼佳提到了沈新月送的月季,好像就算养不活花,那个头脑不好的艺术家也总有办法实现愿望,赠还给给予的人。
都怪浪漫和冒险有着微妙的相似。
他在想沈新月,钟忆开始承认这一点,已经像非法分子一样潜入对方的卧室,躺在了充满那个人木质气味的床上。
他闭上眼开始许愿,仿佛躺卧在星夜下的青草地上,朝月亮倾诉着,有种满心希望又无望的哀苦。
和我永远住在家里吧,他在心底默念着,被我照顾,每顿晚饭都一起吃,盖味道相同的被,做一起老去的梦,属于我。
过了很久,他才默默、默默地许下最重要的那个愿望,哪怕作为心声都太静默了,仿佛有些害怕月亮真的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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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快了。
第18章 放任
晚饭后,林歌又跟沈新月一起去拜访了爷爷和小姑,沈老爷子对这次的书法又是好一阵欣赏,连画筒都掂出些名堂:“这筒,什么木啊?”
沈依云懂行,凑过去闻闻看看,说了个名字,老爷子笑得开心:“那可不容易买到,新月有心了。”
沈新月摇摇头,说:“是钟忆特地做的筒,他找的工匠专门做的,爷爷。”
沈依云说:“他这孩子……在礼节上确实一向到位,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沈老爷子抿了口茶,声音有着老人独有的浑厚与嘶哑,“过两年……一年,就能散了。”
林歌在旁边不敢吱声儿,默默喝龙井。
“新月怎么想的?”沈依云对侄子一向关心,“我听了些钟家的风声,钟忆怕是想出来单干了,万一是真的,你想离婚也不用不好意思提,跟没感情的人呆一块儿,确实是委屈……”
“啊?”沈新月不知道怎么突然提离婚了,“我跟他相处得挺好的,没受委屈。”
“他敢让你受委屈?”沈依云笑起来,觉得他笨,“你也二十五六啦,小姑也不是催你,但总不能一直绑在这吧?等离了,我牵线让你见些其他世家的男孩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现在,总归不方便。”
老爷子点了下头,沈新月就知道这是认真的了,他有点不乐意:“我不着急,你们这么急做什么呢?钟忆他挺好的。”
“难不成你还跟他过一辈子?”沈老爷子沉声问,林歌冷汗都出来了。
沈新月是不太怕他爷爷的:“我没这么说……你们不喜欢他吗?”
沈依云听出点不对劲:“怎么,你跟他培养出感情了?”
沈新月挠挠头:“……我只是没这么着急离婚,你们怎么要我结就结,要我离就离呢,不是早说好,我到时候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支持我么,现在我没那么讨厌钟忆,也就不急着分开,是一个道理。”
沈老爷子噎住了,他膝下的子孙不少,沈新月是唯一一个敢跟他说心里话的,因为这孩子根本不图他什么,每次送字画过来都是真心孝敬他,记着自己对他的好,说好听一点那是真诚,说不好听一点就是缺心眼儿。沈新月跟钟忆结婚这事,他内心也是有点歉疚的。
“随你。”沈老爷子不再看他,“别委屈自己就行。”
沈依云到底是女性,对此比较敏锐,又问了点钟忆的情况,听侄子说了好些钟忆的好话,什么陪自己去大老远的地方写生、给着急出门的自己塞三明治、到哪里都亲自接来送去的、还有事没事给自己清购物车……沈老爷子哼了一声再也听不下去,自己先回去歇着了,沈依云最终忍不住悄悄拉住林歌:“小林,你跟新月熟,他和钟忆是不是真在一起了?”
林歌苦笑:“我还真不知道,小姑,您看新月那讲道理的样子,也不像真的恋爱。”
心里想的是,妈的,这个世界只有沈新月没意识到钟忆在泡他吧?
沈新月确实没意识到,跟林歌回去的路上还有点不高兴,林歌猜是因为方才的谈话里沈老爷子和小姑都没怎么说钟忆的好话,都这样了,他想,早晚的事吧。
回了家,沈新月洗完澡第一件事就是给林歌看自己的腹肌。
“可以啊你,”林歌戳了两下,“说你弱鸡说错了啊,哥道歉。”
沈新月相当满意,又要林歌给自己看看他的,最终评价道:“你的也很不错。”
“跟你老公还是比不了。”林歌故意说。
沈新月点点头:“确实。”
“嘿,你还真敢应。”
晚上林歌缠着沈新月陪自己打了几把游戏,就去客房休息了,沈家宅子隔音一向很好,沈新月却还是靠直觉听到了父母在三楼的争执声。
“晚上十点才到家,乔荫,你又长本事了?”
“我又不是没给你回电话,烟火祭本来就是晚上的活动呀,我当然要看天黑之后的舞台效果——”
“结果就是跟学生一直聊,手机打不通,人也不见了,司机找不到你,绕了一大圈才把你接回来!”
“我四十多岁了,能出什么事?!二十多年了,你控制欲还是这么强,我还能跑啊?跑到哪里去?”
沈伯文大概被这句话激怒了,将乔荫狠狠压在沙发上吻,被底下不服输的人用力啃了一下,血腥味将他唤回神,又变成强势而温柔的厮磨,俯在乔荫耳边说:“不要说这种话,你知道的,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把爱人关起来,做一些害人害己的事。
乔荫不想看他,将视线移开了,似乎疲于谈论这些,只问:“新月呢?今天不是回来,我去看看他。”
沈伯文嗤笑一声:“也就关心你儿子。”
“难不成关心你?”
他又被压了回去,在沈伯文手底下泄了一回,整个人才软乎下来。沈伯文去碰他底下多出的那个部位:“湿了,要不要?”
乔荫带着羞愤,没什么力气地说:“滚。”
沈新月已经将房门打开了,不久便走进一个身材清隽的男人,眼珠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圆而黑,眼尾又有些泛红,他敲了敲敞开的门,沈新月才回过神来,喊他妈妈。
乔荫朝他笑得很温柔:“见过你爷爷了?”
沈新月点点头:“见了的,这次的字爷爷也很喜欢。”
“怎么不去烟火祭上找我?”乔荫坐到他身旁,“我听你爸说,你答应给这次祭典画画了。你要是不愿意就反悔,我给你做主,别怕他。”
沈新月说:“林歌说你很忙,我就没去。没事,确实也想画一下烟火,看了这么多年祭典,一次也没画过。”
乔荫有点出神:“是啊,我排了这么多次舞,也从没在祭典上跳过。”
沈新月摸摸他的手,也不太会说安慰的话,乔荫又聊起别的:“最近天热,你不要太贪凉,空调总喜欢调到二十三四然后盖毯子,浪费电又容易感冒,你小时候还为这个发过烧,容易拉肚子的水果也不准多吃,听到没有?”
沈新月小声说:“家里空调钟忆在管,已经不能开低了。”
乔荫闻言笑了:“你和他最近相处得好么?”
沈新月点点头:“挺好的。”
“没有凶你了?你以前老觉得他凶,要你回来住,又不肯。”
乔荫为沈新月跟钟忆结婚这事在当年发过很大的脾气,坚持认为是沈伯文把儿子卖了,沈新月跟他解释了很久才没让他妈开启第56次婚变。
乔荫又断断续续问了些其他的,多是生活上要注意的事,离开前又替儿子铺了新床单:“我特地要阿姨晒的,怎么没换呢,今晚好好睡。”沈新月自理能力不高,乔荫的溺爱的确是主要原因。
“嗯。”他点点头,“晚安,妈妈。”他顿了顿又问,“今晚不和我一起睡吗?”
乔荫闻言愣了一瞬,知道自己跟沈伯文吵架被听到了,又有些心疼儿子这么懂事:“没事,你睡,你爸照常发神经,别担心我。”
沈新月便也没再劝什么。
他一直不太明白自己父母的相处方式,说他们彼此憎恨,那一定是对的,说他们彼此相爱,又好像不能轻易反驳。他的画卖了高价的第一天,就去告诉乔荫了,妈妈愿意的话,可以跟他一起离开,现在他很有钱。
乔荫当时又感动又想笑,最后无奈地摇摇头:“别操心我和你爸爸啦,新月以后幸福健康,妈妈就最开心了。”
沈新月真的不喜欢太具有雄性气质的人,那是暴力的隐喻,毕竟他无意撞见过沈伯文将乔荫绑在床头,手腕的血痕因为干涸泛起黑来,他的母亲正在被强势地压在身下强奸。
午后两点的日光太透亮,乔荫见到门口四岁的沈新月时没忍住尖叫起来,那声痛苦的嘶吼和白床单上的血迹,成为沈新月童年噩梦的主要元素。
一位过于霸道的男性伴侣,通常意味着不自由。
乔荫是双性人,沈新月并不需要努力接受这一点,因为乔荫是他的妈妈,并且很爱他。但这不意味着其他人能轻易接受沈伯文的妻子是个又男又女的角色,连乔荫自己都不愿意,于是连自身的存在都不自由起来,穿上女装陪沈伯文参加应酬令他痛苦,沈伯文带其他人前往,也令他痛苦。
哪怕是两年前儿子结婚那天,他都不能堂堂正正地坐在母亲的位置上,便去都不想去了。沈新月则执意要他穿着男士西装出席,跟钟世宏他们坐一桌,对外只说是舅舅。
宴会后乔荫还是没忍住抱着儿子流了点眼泪,像个充满遗憾、又得偿所愿的孩子。
那是他第一次以本来的面目参加亲人的社交场合,人是社会性动物,在那一刻,乔荫终于体会到忘却已久的为人的自由。
沈新月旁观父母的纠葛这么久,是一点也不愿重蹈覆辙了。
又经历了一意孤行的赵铭,他在心底总归渴望疏松的、温柔的爱情。
手机传来钟忆的短信,是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沈新月:明天吧,林歌回市里的时候顺便送我】
【钟忆:我来接你】
【沈新月:不用这么麻烦】
第二天的时候,他还是一清早就看到了钟忆的车,泊在了沈家大坪外。
链子渐渐收紧,沈新月却毫无感觉。
林歌朝他摇了摇头,自己先走了,他是不想被钟忆带着敌意盯着了。
“说了林歌可以送我,”沈新月说,“开过来要一个多小时,这么大早,你什么时候起的?”
钟忆昨晚在沈新月床上睡的,舒服得不可思议,今天又急着想见,他轻咳一声,掩饰道:“还好,昨晚睡得挺早的。”
沈新月原想陪乔荫吃完午餐再走,这会儿钟忆在多少有些不方便,于是跟妈妈说了声,还是先回市里了。
乔荫探头去看钟忆的车:“……他倒是殷勤,别被欺负啊,宝宝。”
沈伯文在后头翻了个白眼,不过没人理他,沈新月要乔荫放心,也离开了。
父母在身后亲昵的说话声他并没有听到。
“沈新月都多大了,你还这么喊他?”
“他多大都是我儿子。”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跟我说点贴心话。”
乔荫不想搭理他,又想起沈伯文昨晚念叨的话,说什么担心自己,怕自己出事,经不得吓了……终究心软了点:“给你泡茶要不要喝?等会儿你开车送我去花火祭。”
沈伯文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也就你这么敢使唤人。”
“爱去不去。”
“去,没说不去。”
兴许这并不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悲剧,人有各自的命运,沈新月该用怎样的参照系——父母的,赵铭的,世俗的——来判断钟忆是否称心如意,也未必遵循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他强调自由,又无所谓钟忆将他锁紧,这本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
他只是太迟钝,事到临头,大概不会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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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妈妈
第19章 吻
车上的两人没太多话说,沈新月现在还在琢磨钟忆没钱的事,又怕触犯男人的自尊,不敢开口问什么。
倒是钟忆问:“昨天跟林歌比腹肌了么。”
沈新月答:“比了。”
“结果怎么样?”
“林歌说他说错了,我不是弱鸡。”沈新月还是为这个开心,“哎,我也太厉害了吧。”
钟忆笑了下,状似无意地问:“昨晚……你们一起睡的?”
沈新月疑惑:“他住客房,干嘛和我一起睡?”
“没有,随便问问。”
这次回去后沈新月便懒得继续健身了:“我已经证明完自己了,今天我要吃糖醋排骨。”
钟忆多少有点失落,一个人去健身房变得有些无趣,不过现在有更多事让他忙了,周一的股东大会,退出钟恒集团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他还要在公司呆一周,做最后的工作交接以及一些收尾。
这事不大不小,但也足够上流圈子传个遍,沈新月这回不用林歌传达都知道了。
沈新月问他:“那你以后去干嘛呢?”
钟忆说:“有跟几个朋友合伙做跨境电商的打算,你不用操心。”
“还是做生意啊。”
钟忆闻言看了他一眼,沈新月正在啃着香蕉,说话有些囫囵:“我以为你会做别的呢,你之前,没回钟家之前,有想过做别的什么吗?”
这话换个说法,类似于“你的理想是什么”,钟忆面无表情地回答沈新月:“在我小学三年级的作文课上,我的理想就是当百万富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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