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宋风宁起身往后走,“梅园在哪?子荏带路吧。”
“是”,高子荏隐了称呼,隔墙有耳,传出去总归是个闲话。
梅园里落了雪,是特地让人造的景,宣娘喜欢腊梅,不如那些红梅白梅开的娇嫩,却馥郁芬芳,在严寒时节能开上许久,这梅园便是被一圈密实的腊梅花簇拥着的院子,离存香阁的主院有半刻的脚程,宋风宁大老远就闻到花香,循着味道就看见了拱门。
从容身披一件雪白的薄衫跪于一块暖玉跪垫上,旁边春凳上放着草绳,一个木桶装着热水,一根鞭子被浸泡在水里,身后的红肿透过薄薄的衣料看的十分明显,宋风宁走进园中的时候带了一阵风,从容的身子明显的一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宋风宁没搭理从容,径直走到了石阶上坐下,隔了一会才开口:“过来。”
“是”,从容颤颤巍巍的朝着宋风宁爬过来,手掌按在雪里被冻的通红,爬到离宋风宁三步远的地方跪伏在地,“贱婢叩见公子。”
“知道本公子是谁?”
“贱婢不知……”
“那你是谁?本名。”
“贱婢从容……”
似乎是名字触动了从容的羞耻之心,那小小的身子骨又是一颤,原本就不占地方的体格被缩的又窄了些。
“不愿意伺候本公子?”宋风宁站起身,衣角蹭着从容站在他旁边,近看这小孩有更小只了些。
“贱婢没伺候过,不敢伺候公子……”
“从容,你抬头看看本公子,眼不眼熟?”
从容闻言哆嗦一下,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宋风宁,又赶忙收回目光,身子抖的更厉害了,“贱婢不敢,不能直视公子,贱婢不配识得公子这般贵气身份的。”
“不认识?也是了,丞相府的院墙那么高,本侯在外面站了一整天,想必从小公子也是认不得的,只想问问,从小公子那日在府中坐的可安稳?”
从容听了这问话之后吓的魂儿都丢了,手忙脚乱的跪在宋风宁脚下磕头,头撞在地上邦邦响,宋风宁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贱婢有眼无珠,求侯爷高抬贵手,求侯爷……”
宋风宁被逗乐了,好像他是来索命似得,坊间传说从家落得如此地步是因为自己计较当初从容拒婚,他一直懒得解释,今儿被从容一求倒是想起来了,“本侯刚从天牢回来,你父亲……”
“家父如何?侯爷能帮贱婢么?侯爷能让贱婢见见父亲么?侯爷……”从容的小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揪住了宋风宁的衣角,“父亲他不会通敌的,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侯爷您大人大量,您帮帮贱婢……”
“从知善让本侯照顾你,进了本侯的府门,本侯往后自然也该尽量关照你的家人,不过,你这名字是个麻烦,本侯要你改名换姓”,宋风宁蹲在从容跟前,拽开了他的两只手甩在一旁,“你换不换?”
“名字是父母给的,求侯爷让贱婢留这一点念想,贱婢愿意为奴为婢,求侯爷不要抹了贱婢的名姓”,从容摇着头,明显就是吓坏了的模样,头发都凌乱了,身上还冻的发红,“求求侯爷。”
“是么?”宋风宁捏住从容的下巴,一个耳光狠厉的甩了过去,“改不改?”
“啪”,从容目光凝滞在地上,脸上被抽的明显肿高了一块,下意识的摇头,宋风宁鼻息一嗤,下手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问话还是冷漠,“改不改?”
“求侯爷……”
耳光狠狠的又是一下……
两下,三下……
从容但凡是摇头,就会被宋风宁狠狠的抽偏脸颊,手印叠着手印,原本就皮薄的小脸上浮现一个个紫红色的手指印,宋风宁还是淡淡的问着:“改不改?”
从容哭的发抖,脸上的疼痛让他不敢再多摇头,双唇上下抽动,内心挣扎,见宋风宁抬手,闭着眼睛在掌风抽下之前轻微的点了点头,“贱婢……求侯爷赐名……”
“以后你名唤安宁,与从家再无任何瓜葛,别给本侯找麻烦,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宋风宁站起身甩甩手,接过高子荏递来的手帕擦了擦丢在地上,“检查一下他的身子。”
“是”,高子荏虽然不愿意做这种差事,但眼下让宋风宁自己做显然不明智,“安宁,转身。”
还没适应自己新名字的小人儿有片刻的迟疑,就听头顶冷冰冰的传来一句:“主人的命令没有及时执行,记20鞭。”
“是,安宁谨记”,安宁转身撩起薄衫,露出被冻透了的屁股,他自然是知道检查是要查哪里,双手耻辱的扒开自己的臀肉,露出浅色瑟缩着的小穴,高子荏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指戳了进去,搅弄几下后抽出,从腰间拿出帕子擦手,转身跟宋风宁复命。
“没有伤处,理应是可以承欢的。”
“嗯,这么一说想起来,之前好像听说安宁不是断袖,而且还很恶心本侯这种龙阳之癖,真是为难了”,宋风宁走到院中从热水里捞出鞭子,看着瑟缩在地的那一小团,“跪在门槛上,撅高些,太低了不好下手。”
“是,侯爷”,安宁跪在窄窄的门槛之上好不容易稳了身形,宋风宁的鞭子响亮的好似正月的爆竹,狠狠的抽开了他的薄衫,脆弱的衣料在鞭子下被抽成了两半,皮肉就更不用说了,每次落鞭都抽出一道血色的痕迹,他不敢惨叫,只能咬着嘴唇闷哼,嘴唇被咬破了就咬嘴里的软肉,咬的自己满嘴的血味。
“啊,安宁知错了,啊……是安宁不知好歹……求侯爷……”
“安宁不敢对侯爷不敬,啊呃,安宁再不敢了……”
衣衫被抽成了一条一条的破布,从容的膝盖也从门槛上滑在地上,小腿被折叠紧靠着大腿,膝盖蹭在地面蹭破了皮,看着好生狼狈,“侯爷……安宁以后安分守己,只求侯爷帮帮从家……”
“二十七是个好日子,安宁便于那天到侯府求嫁,在那之前把你这身花衣裳似得伤都养好,旁的轮不上你操心”,宋风宁把鞭子丢在地上往外走,高子荏叹了口气,看着宋风宁出了门才从袖袋拿了瓶伤药出来摆在安宁手边。
“子荏”,宋风宁在墙外叫他,“请孙婆来教他男妾的规矩,先教怎么进府,要敢徇私手软,我连你一起揍。”
“是”,高子荏深深的看了一眼瑟缩哭泣的人,心道这名字起的讽刺,进了侯府,哪有什么安宁……
腊月二十七,硕安侯府门前挂了根单薄的喜绸,象征性的提醒今天要办的喜事,这是燕都城百姓忙着办年货来来往往的日子,没人注意到那个瘦削的身影是什么时候跪在了侯府门前。
安宁身着微微发黄的白色外袍,内里却是毫不搭调的粉红缎面,是他在存香阁的废衣篓中扒出来为数不多没有破洞的衣服,身上没了银两,他也只能如此不伦不类的搭着……
全身上下唯一称得上喜事的,只剩下束发的红纱发带,那是他身上最后剩下的银两,最长也就只能买这么多,连做个盖头都不够……
身上的伤痕好了,可他知道进府后,还有几顿规矩等着,他突然发现宋风宁完全不用一个耳光一个耳光的逼自己改名换姓,原本男妾对比着奴婢也不过就是个好听些的称呼罢了,只要宋风宁开口,他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寒风卷起那两根略长的发带,红纱飞舞,浅红轻薄,盘桓交缠在雪后阳光之中,就好似他往后飘摇的命运……
第28章
“胡闹!”
燕诚帝气的眉毛几乎要立起来,手里的奏折用了气力甩下,抽在跪于御书房中间的宋风宁脸上,登时就红了一片。
“你可知道那从知善犯的是通敌之罪,你纳了从容入府,来日朕如何将你在派去边军坐镇?主帅家中的男妾是通敌罪人的儿子!你如何在军中立足?”
“简直是荒唐!朕当初送你去军中就是不想让你跟宣娘一样耳根子软被人利用,如今你可好了,你、宣娘、高子荏,你们一个个都是要气死朕!都是妇人之仁!”
“儿臣甘愿受罚,儿臣愿自行辞去军中一切职务,闭门思过”,宋风宁跪在地上垂头专心听着燕诚帝的训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打着鼓,“请父皇息怒,父皇不是早就想儿臣能回来多陪父母双亲,此番儿臣便不走了……”
“呵,你倒挺会顺杆爬的,从容都跪在你府门口了才来找朕请罪,真以为朕不敢罚你?”
燕诚帝看这个小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心想着这都是什么事,一把年纪还得被儿子气。
“来人,杖责四十”
燕诚帝气哼哼的拂袖转身背对着宋风宁,六喜看看地上的又看看站着的,冲宋风宁使了个眼色,“来人,传廷杖。”
“儿臣知罪,谢主隆恩”,宋风宁去了外衣跪在地上,不一会便有持杖的宫人立于两侧,“儿臣行事莽撞不计后果,令父皇失望了,请父皇重责。”
“给朕打,打完了都退下,朕还有话问这兔崽子。”
燕诚帝又哼了一声,行刑的宫人也看出这就是父子俩人闹的别扭,心里有了分寸,廷杖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在宋风宁的脊背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即便是如此,廷杖也是有一定份量,宋风宁“嗯呃”一声忍的有些艰难,他从没受过这样的打,有些没准备好。
“男人顶天立地,挨一板子叫什么叫?在边军你就是这么历练的?这么多年还这么娇气,朕看你确实不用回去了,就在燕都城思过,非朕允许不得出城,否则把你绑去长平道口的行刑台上去打。”
宋风宁知道他这次确实莽撞,一时心慈赔上了自己前程,燕诚帝生气也是该的,禁足也是该罚,他心服口服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这廷杖并不好挨,他感觉脊柱要被打断了一样——还真的挺疼的。
“儿臣呃……嗯……儿臣明白……谢父皇”,宋风宁在数九寒天忍出了一身汗,薄薄的里衣被浸湿了贴在身上,默数着才刚刚过半的廷杖,五官都在用力忍着,还是不禁哼出了声。
“呃嗯……”
“还有多少?”背着手佯装无视的燕诚帝出声询问,身后宫人刚好挥下木杖拍在宋风宁后心口的位置,闷哼带着风声。
“回……呃,回父皇,还有十七……”
“罢了罢了,都下去,叮叮咣咣的吵死了”,燕诚帝故作不耐烦的摆手,龙袍被他挥舞的像只金蝶,六喜跟站在一旁的宫人使眼色,然后一起识趣的退了出去。
“儿臣谢父皇仁慈”,宋风宁叩首,背上疼的他差点没直起身子来,“儿臣知错了。”
“往后预备怎么办?从容的身份不许抬籍,若是给旁人知道,他是要按逃奴论处的,到时候你求朕朕也不会保他。”
只有两人的时候,燕诚帝也懒得管什么仪态,靠在龙椅的扶手上问话。
“儿臣给他改了名姓,若是不出府,应当是不会为人知晓的”,宋风宁跪着没动,把自己的安排一一告知,“儿臣既然允诺,便没有反悔的道理,父皇此前也教导过,为人要有取舍,儿臣谨记,往后禁足燕都城,若有违反,愿受鞭刑。”
“自作聪明”,燕诚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往后若是他在你府中不出,安分守己,朕便当没这个人罢。”
“谢父皇”,宋风宁再叩首,他只觉得往前二十多年都没这么好好在御书房磕过头。
“别急着谢,这燕都城人多眼杂,但凡是被人发现了,朕绝不容他,明白了?”
宋风宁俯首称是,左右总算是将安宁入府的事情尘埃落地,“儿臣谨记。”
“下去吧,上点药再出宫门,别回头让你娘亲来埋怨朕”,燕诚帝摆手赶人,宋风宁嘶嘶哈哈的挪了出去。
“疼疼疼……”
宋风宁到底是没挨过打,自己上药也不得要领,终究还是去了宣诚酒馆让等在那里的高子荏给他涂药,“子荏,疼……我之前打你也这么疼么?”
“夫君打子荏从来都没有这么痛的”,高子荏睁着眼睛说瞎话,看着宋风宁背上略带紫痧的伤痕,将药膏暖好细细的揉在上面,“娘亲看见指定要心疼。”
“娘亲今天上午跟你说什么了?”宋风宁一早进了宫,高子荏便来找了宣娘,府中进了新人,高子荏虽然只是男妻但在侯府里算是内院身份最高的了,男主人不管妻妾的杂事,都得他去奔走然后与宋风宁和宣娘商量着来。
“听了规矩,教子荏好好帮夫君打理侯府,严谨治下之类的”,高子荏手指微微用力按了一下淤血的位置,疼的宋风宁一颤,“揉开了就好了,夫君忍一忍。”
“娘亲还会教这个……”
“做了娘亲大概就什么都会了”,高子荏看着伤揉的差不多了,把宋风宁的衣袍理好,“夫君也差不多该回府了,天冷,从容,哦不是,安宁跪久了终究对身体也不好。”
“脸过来”,宋风宁坐在床上招招手,高子荏乖巧的跪了把脸凑近,啪啪挨了一对耳光,“再叫错就用板子掌嘴。”
“子荏记住了”,高子荏带着微红的脸颊起身,扶着宋风宁往外走,迎面正对上挽着袖子端着酒菜的宣娘。
宣娘看着宋风宁一副自己走不了路的模样皱了眉头,“怎么打的这么重?挨了多少?”
“也……没多少,二十多……”
24/111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