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了药吗?那还怎么睡?得住一楼了吧?”
“不睡了,老人家觉少”,陆长淮笑着说,“肚子有点儿饿,我准备去厨房拿点儿肉回来烤,你吃吗?”
古原一笑,没怎么犹豫就抛下了那杯孤零零的酒,点点头说:“吃”。
大半夜两点多,两个人做贼一样跑到厨房,从冰箱里“偷”出几盒腌好的肉。那是厨师提前腌上准备第二天烤的,没想到半夜遭了贼。
肉有了,陆长淮又打开另一个冰箱,问古原:“你吃点儿什么菜吗?”古原凑过去看了看,拿了袋白蘑菇。
陆长淮莫名其妙笑了一声,古原这次忍不住了,问他:“蘑菇到底是个什么梗?”陆长淮摆摆手并不解释,欲盖弥彰地翻着冰箱里的菜,又拎出一小袋生菜。
如果他真说那天你蹲在湖边从我这个角度看着特别像蘑菇的话那就是找骂了。人家明明心情不好你还给人取个绰号算怎么回事儿?不过陆长淮其实并没有恶意,他当时并不认识古原,只是单纯觉得那个场景里的古原特别像蘑菇罢了。
古原大概也猜到了,不问了,从陆长淮手里接过那袋生菜,他勾勾嘴角:“看在烤肉的份儿上,蘑菇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
两人拎着东西一起回了陆长淮的院儿里。陆长淮回屋找出一张露营桌、两把小椅子,又不知从哪寻摸出一只许久不用的小炭炉。
古原一看那炉子来了兴致:“咱俩喝一杯?”
陆长淮随意地点点头:“你自己去厨房挑,帮我拿瓶啤酒就行。”
等古原再出来时,小炭炉已经点上了,陆长淮又不知从哪变出一盏太阳能地灯,放在边儿上照明。
院儿里浓稠的夜幕被破开一个暖洋洋的窝。古原脚步顿了顿,不由自主地要多看几眼眼前这一幕——初秋的深夜,月光明亮,树影斑驳,四周万籁俱寂,木炭烧得通红。陆长淮背对着他,微微歪着身子正在调整炉子的位置。月光、火光、灯光都照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灿灿、毛茸茸的光。
人是不是也有趋光性?古原忽然想。
至少此时此刻,他特别想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陆长淮回过头,看到他拎着半打啤酒走过来,笑了:“这是准备把我放倒吗?”
“我要是把你放倒了,酒仙儿的称号归我吗?”
陆长淮笑着摇了摇头:“都知道我是酒仙儿了还敢跟我喝?”
“敢呐,万一陆老板今天状态不好而我超常发挥呢?”
古原笑着开了两瓶啤酒。陆长淮接过一瓶跟他碰了一下,说:“别勉强。”
一口啤酒下肚,提神醒脑。陆长淮夹了几片肉往烤盘上放。
第一轮先烤五花。切成薄片的五花肉放上新鲜的泰椒圈,佐以蚝油、糖等配料腌制过,鲜辣中带一点微微的甜,很适合开胃。
肉很快烤得滋滋冒了油,陆长淮示意古原:“可以吃了,放点酱包生菜试试。”
古原照做。生菜脆甜,正好解五花肉的腻,一口下肚十分满足。这时候再仰头灌下一口果香浓郁的啤酒,简直身心愉悦,人生无憾。
他很少享受美食,此时却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还好我今晚没睡。”
“这话说的”,陆长淮笑了,“白天也能吃烤肉啊。”
“不一样”,古原摇摇头,“白天哪有这么好看的夜空?”
他说着仰起头,举着手就开始数星星了。陆长淮用夹子夹了几片肉给他放小碟子里:“先吃,吃完了再数。”
哪有吃完的时候?不等古原吃完碟子里的肉,陆长淮又夹了新的过来。好不容易吃完了五花,一抬眼,牛肉又烤好了。
牛肉拌了洋葱,用干料腌过,是古原没有吃过的味道。他忍不住又吃下半碟,啤酒也不知不觉见了底。
再看陆长淮,肉没吃几口,啤酒倒是已经开了第二瓶,这会儿正在烤鸡翅。
撞上他的视线,陆长淮笑得无奈:“数星星吧,鸡翅得烤一会儿呢。”
他一直在烤肉,一点儿没让古原插手,古原举起啤酒道:“谢谢陆老板投喂。”
两瓶啤酒碰在一起,像天鹅交颈。古原撩起眼皮看向陆长淮——他的胡茬已经打理干净,疲惫不见踪影。酒精烘在他眼底,火光照在他脸上,眉目终于变得柔和,身上那种不好亲近的气场也总算散了一些。
古原看着他仰起头,看着他脖颈间喉结滚动,眼皮一颤,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落在握着棕色酒瓶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蜻蜓点水般一瞥,很快便匆匆移开。
顿了顿,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仰头灌下自己瓶里最后一口酒。拿起酒瓶左看右看,找到了度数——11.3度,一瓶下肚哪至于就醉了?
陆长淮以为他在看牌子:“喜欢这个酒?回头让周年给你送一些到房间。”
古原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一阵夜风吹来,吹散了不知所起的旖旎情绪,鸡翅蒜香弥漫。
他垂下头开新的酒,随着气体窜出瓶口的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陆老板,冬天下过雪,这里是什么样子的?”
陆长淮也声音很轻地回答他:“到下雪的时候树叶就落光了,光秃秃一片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温度湿度合适的时候能看到雾凇,很壮观。”
“那冬天可以在院儿里吃火锅吗?”古原追问。
“可以啊”,陆长淮看了他一眼又指指小炭炉,“用这个就可以”。
古原沉默一会儿,不再问下去,眼神放空了一些,不知该往哪儿落,只好仰起头去数星星:“一二三四五六七,那是北斗七星吗?那那颗是北极星吗?还是那颗?”
他举着手乱比划,头越仰越靠后。头抬久了逐渐失去平衡,昏昏沉沉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还好陆长淮眼疾手快,伸手拽了一把他的衬衣领子,给他拽了回来。
被拽回来的古原愣了好一会儿,竟然有些恍惚。
在失重的瞬间被人一把拉回来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陆长淮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一瓶就多了?”
“哪儿能啊?”古原晃晃脑袋,朝陆长淮抬起手,“来”。
陆长淮跟他碰了一下,问:“这回谢什么?”
谢什么?古原想了想,正色说:“那就谢谢陆老板的梨膏糖吧。”
谢谢我们的相遇。
他眼神格外认真,看得陆长淮一愣。古原却是仓皇移开了视线,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酒瓶放下,他看着不明所以的陆长淮又笑起来:“怎么不喝?准备认输啊?”
陆长淮跟着笑一声,权当他是喝多了。仰头喝下一口酒,他拿起夹子夹了两个鸡翅送到古原碟子里。
古原尝了一口又扬起眉:“怎么每种都这么好吃?”
“好吃多吃点儿,你太瘦了。”
陆长淮随口一说,古原听了却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之前可能有点儿厌食,吃什么都觉得吃不下去,来这儿以后好多了。”
陆长淮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没想到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些。不过既然他开了口,陆长淮便也认真地说:“未必是厌食。有时候食欲跟情绪也有很大关系,情绪调节好了食欲也就好了。下次不想吃饭可以试着吃点开胃的东西,山楂猕猴桃之类的都可以试试,我自己觉得还是有点用的。”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陆长淮难得提到了自己,甚至算是间接承认了他自己情绪也有问题。古原识趣地没有问下去,而是再次拿起啤酒,说:“那这杯就祝我们天天都有好心情吧。”
作者有话说:
孩子孤独啊!!!之前收藏的小伙伴是不是等不及已经抛弃我了(つд)
第20章 怎么了陆叔
这顿烤肉差点吃到天亮。两人都不善言谈,还好有酒精的帮助。虽然没聊什么深刻的话题,但聊聊星星聊聊月亮,聊聊无关痛痒的花草气候,总还不算尴尬。
五点多钟的时候,两人晕晕乎乎收了摊,各自回屋补觉。
古原这一觉睡得挺沉,最后还是被院儿里的喊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听到谁在喊“陆叔”,夹杂着几声狗叫。
他披了件衣服下床走到窗边,眯着眼睛搜罗一圈,发现陆长淮院儿外站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儿,手里还牵了条狗。
犹豫一瞬,他还是开了窗,问那男孩儿:“你好,你找陆长淮?”
男孩儿吓一跳,像是没想到隔壁院儿会冒出个人。他抬手遮了下阳光,仰着头朝古原喊:“对,我找他,他在你屋里?”
这叫什么话?古原笑:“没,我是想说你打个电话吧,他可能不在。”
“我没带手机呀哥哥,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你怕不怕狗?”
古原看了看他牵着的狗——那狗吐条长舌头,正坐在主人脚边乖乖等着。大只是大只了点儿,可眼神格外清澈。
“不怕,你带着过来吧,我拿手机给你。”
古原换了身衣服下了楼。这会儿已经中午了,阳光洒了满院儿。男孩儿边往里走边跟古原道谢:“谢谢哥哥,麻烦你了。你放心我的狗训练过的,不会乱拉乱尿的。”
狗大概也知道是在说它,冲着古原摇了摇尾巴。
“德牧?”
“嗯,德牧,全世界最酷的狗。”
古原笑笑,带他们去了凉亭。手机递给男孩儿,他转头去吧台拿了几瓶饮料回来放桌上:“你打吧,158********”。
男孩儿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哥哥你是陆叔好朋友吧?他电话都能背这么熟,那得是可好可好的好朋友了。”
古原一愣,没解释,摸摸鼻子转身又去了吧台:“那什么,我拿个小碗给狗倒点水。”
“谢谢哥哥,那就麻烦你了,它确实渴了,一直吐舌头呢。”
古原端着水碗回来时,男孩电话也打通了。他把碗放狗旁边,蹲着看了它一会儿让它熟悉了一下味道,然后趁它喝水的时候摸了摸它的大狗头。
男孩儿冲着电话说:“我爸没来,我自己带着大司马来的。”
看来这狗叫大司马,古原摸着它的头,小声叫它:“大司马?”
大司马听懂了,叫了一声,摇了摇尾巴。
过了一会儿,男孩儿把电话递给古原:“哥哥,陆叔要跟你说话。”
古原接过电话,往旁边走了两步,含着笑问:“怎么了陆叔?”
陆长淮在电话那边也笑一声:“我朋友的儿子。不麻烦的话能让他先在你那儿待一会儿吗?我跟胡缨出门了。”
“行,让他在这儿玩儿吧。”
一听这话,那男孩儿又朝古原喊:“跟他说千万别告诉我爸我在这儿,不想让他来。”
合着是离家出走呢。古原笑着问陆长淮:“你听见了?”
“听见了”,陆长淮叹了口气,“我回去再说吧,千万别让他走了。”
“行,放心吧,路上慢点儿开。”
挂了电话,古原问那男孩儿:“怎么称呼啊弟弟?”
“哥哥我叫司马子期,它叫大司马。”
大司马这名儿原来是这么来的,不过跟这狗的气质倒是很搭。
古原点点头说:“子期,我给你拿点儿吃的你在这儿玩儿会儿?你陆叔一会儿就回来。”
司马子期摆手拒绝:“不用麻烦哥哥,一会儿陆叔回来让他带我吃饭就行,你忙你的。”
古原温和一笑:“我也没吃饭,就当陪我吃点儿?”
“啊”,司马子期点点头:“那行”。
这孩子看样子也是饿了。古原给他拿了一些点心和牛奶,两人一起坐在凉亭里吃了不少。
大司马挺乖,他们吃东西它也不闹。水汪汪的眼睛转来转去,明明很想去草地上玩儿一会儿,但主人让它坐着它就真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司马子期从他背来的大背包里拿出一袋狗粮,给它倒了一些,它这才低头去吃东西。
人和狗都吃完了,陆长淮也没回来。古原受人之托,不能把孩子扔这儿不管,只能没话找话地问:“你名字起得挺有意思,是钟子期那个子期吗?”
“是那个子期”,司马子期点点头,笑了一声,“我爸做梦我能成个音乐家呢所以给我起这么个名儿,可惜我没什么天分,浪费了这名字。哥你猜我哥叫什么?”
古原一笑:“司马伯牙?”
“对!”司马子期很无语的样子,“你说我爸怎么想的?现在哪有人叫伯牙的?我怀疑就是这名字导致我哥成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跟他比起来我可太幸运了。”
这孩子还挺自来熟,古原完全不用接话,他便自顾自说下去:“白瞎这姓了,多少威风的名字能取呢!”
他掰着手指说了好几个名字,喝了口饮料又问古原:“欸对了哥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字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我叫古原。”
“古原?”司马子期一听这名字愣住了,盯着古原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最后像是还不能确定,干脆说:“哥你能摘了眼镜用手挡一下眼睛吗?”
古原也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爸希望他能成个音乐家肯定会往这方面培养,接触过音乐的孩子听过他的名字就不奇怪了。
对面的只是个小孩儿,古原不想骗他,愣怔过后干脆坦荡一笑,问他:“你学什么乐器的?”
“我学钢琴的呀!你是不是拉小提琴的古原呀?”
古原点点头:“是,但是……”
没等他说完,司马子期就激动地跳了起来,甩着手绕着凉亭跑了两圈,给大司马都看傻了。
回来还是左蹦右跳的,跟装了弹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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