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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把人搂住了，苦笑道，“你说我拿你怎么办好呢？都不敢对你好了。”
岑深吓了一跳，匆忙往客厅方向看，看得薛擎哈地一乐，捉住他的下巴拧过来，笑道，“放心，这儿看不着。”他抬手蹭了蹭岑深的唇角，想吻又怕他生气，挣扎了一会儿，郁闷地说，“你说我就是喜欢你而已，咋这么憋屈呢。”
怀里的男人没回话，但也没甩开他磨蹭的手，薛擎忍了又忍，好半天才逼自己放开怀抱，又扯出笑来，“等我一会儿，我去约医生。”
岑深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就忍不住，喊了一声，“薛擎。”
薛擎一顿，回头看他，“咋啦？”
“……谢谢你。”
薛擎的笑容有点僵，好一会儿才又笑起来，拧了他鼻梁一下，“傻瓜，我做的所有事，都不是为了让你谢我的。”说完也没等岑深回答，就撒开手转身走了。
我做的所有事，都不是为了让你谢我的。
可我也知道，我所希望的回应，你永远也给不了，我永远都等不到。
第23章
“你们在这等会儿，我进去和刘医生说两句。”
中医院门口，薛擎安顿好岑深和岑妈妈，转身进了门。岑深母子两人在走廊里等着，岑妈妈仍是觉得局促，不好意思道，“其实我这真是老毛病了，没必要看医生的啊……”
岑深宽慰道，“就看看，严不严重也得看一下，我也好放心。”
“唉……这总欠着小薛的人情，我这真过意不去了，”岑妈妈叹了一会儿，又说，“咱以后可得好好报答人家，可是……哎，也没什么能报答他的啊。”
岑深回道，“他对我们的好我都记着的，以后有机会了，一定回报他。”
两人小声说着，等着薛擎在里面和刘医生寒暄完了就进门，可没过几分钟，忽然听身后响起一个惊讶的喊声：“岑……学长？”
岑深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高个子姑娘瞪着眼睛看他，难以置信似的，看得岑深愣了一愣，犹豫地问，“你是叫我吗？”
姑娘也在发呆，但很快回过神来，匆忙走过来惊喜道，“真的是你啊！”
一旁的岑妈妈一脸茫然，岑深也差不多，姑娘高兴过了才觉得唐突，赶紧解释说，“学长，我是你学妹呀！国际交流协会，咱们是一个社团的，记得吗？”
岑深倒是想起来那个大学时候加入的国际交流协会了，然而这个姑娘是真没印象。对方看他面露疑惑，忽然啊了一声，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那个……那个……我大学时候很胖的啦，还戴着眼镜，学长你认不出来也正常，那什么，我是戴清鸢，你真不记得了吗？咱俩一直是一个小组呢……”
戴清鸢三个字落地，岑深登时就懵了。
不管这个人记不记得，这名字他还真是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名字太好听了，特别诗意，他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几个，对这名字就特别有好感。当时他是国际交流协会的副会长，他们这个社团名字听着挺高大上，其实说白了就是个英语角，组织一下学校里留学的外国友人，再把想学英文的中国人拾掇到一块儿，两边各取所长，互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这个副会长的任务就是帮着会长组织活动，招募会员，当时他们的学习方法就是四个人一个小组，每个小组都会有一个外国人，而他们组里的另两个中国人一个叫武泽天，一个叫戴清鸢，岑深第一次看到名单时候就被前者的霸气和后者的底蕴深深震撼到了。
可如果他没失忆的话，记忆里那个女孩儿，和她那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真真是八竿子打不到关系……
“你……你瘦了很多啊。”岑深简直是被震到了，这不夸张地说，半个人都被消灭掉了吧？
戴清鸢眯眼一笑，笑起来更好看了，岑深看得怔了两秒，不单是被这笑容电到，更多是难以置信，眼前这大美女和记忆里的小胖妹，真的是同一个人？
“这都毕业多少年啦，咱们是好久没见了，”戴清鸢落落大方地走近了，笑着说，“我还一直记着你呢，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你，真有缘呢。”
岑妈妈在旁边悄咪咪地暗中观察，还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努力把存在感清零。岑深也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啊，我是来看医生，你也是吗？”
“我不是啦，我表哥在这儿上班，我过来找他有点事，”戴清鸢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忽然抿了下唇，犹豫着说，“学长，你也瘦了好多。”
这个瘦字可不是夸人，岑深现在看着的确非常憔悴，没到皮包骨的程度，但也离得差不多。岑深苦笑了一声，勉强说，“身体不太好，精神是差了些。”
戴清鸢哦了一声，随后像是犹豫，好半天才问了句，“那个……不知道该不该问，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和蒋梦学姐真的分手了吗？”
时隔一年多，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岑深清晰感到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手脚都麻痹起来。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半天才深吸了口气，艰涩地说，“嗯，分手了，你听谁说的？”
“呃，群里差不多都传开了吧……你们俩都很有名嘛，本来大家都寻思要去蹭喜酒喝呢……”
岑深忽然就有种，与世隔绝了一年多，一刹那被狠狠丢进喧哗的人群里，无所适从的恐惧感。
你们俩都很有名，是啊，他忽然想起来，戴清鸢是蒋梦同一个专业的直系学妹，蒋梦人美成绩好，在他们学院里都是出了名的，而自己当时能追上她，也的确是人人称羡的美事。
当年……是啊，当年，美好又残酷的字眼，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啊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戴清鸢小心翼翼看着岑深的脸色，赶紧说，“反正……分就分了嘛，学长你这么优秀，分分钟就能找到更好的女票啦，别伤心哈！”
优秀？呵。岑深内心自嘲了一声，面上却仍是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也是，瘦下来简直变了个人，我都没认出来呢。”
戴清鸢又是一笑，却像是有些害羞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学长你电话多少呀？当年你毕业了就没联系了，一直挺遗憾呢。”
“这……其实，其实我不在北京了，电话号也换了。”
“不在北京了？”戴清鸢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听说你不是在XX科技的吗？上次还听说你升上大区经理了呢，怎么……呃，那是去哪儿啦？跳槽了吗？”
岑深忽然就无言以对，准确说，是因为回应的话太过羞耻，让他怎么都开不了口。那停留在她记忆里的岑深早已面目全非，那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青葱岁月，像是突然从他的骨髓里被活生生剥离出来，撕碎在眼前，他头一回感到如此清晰又痛苦的无助，以至于脑袋里一片空白，竟是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正僵硬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推开，随即传来薛擎的笑声，“就在门外呢，您稍等哈，我带他们进来。”
岑深整个身子都软下来，停滞的心脏总算是又跳动起来，他维持着笑容朝戴清鸢点点头，说道，“轮到我们了，我得进去了，以后有空聊吧。”
“哦……”戴清鸢咬了下唇，又犹豫着说，“不过……我没有你联系方式呢，电话换了的话，加微信可以吗？”
“加什么微信啊？”没等岑深回答，一旁忽然插进来一个男声，然后整个人从中间格挡开，没好气道，“现在的妹子都这么奔放了嘛？”
岑深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看到薛擎了，刚才一刹那涌上心头的慌乱和痛楚便慢慢消散掉了，反而安心了很多，还觉得有些好笑，替对方解释了一句，“是我学妹，好久没见了。”
薛擎眼里的敌意稍微缓和了一丢丢，但仍是不爽道，“我就进去这几分钟的功夫，也能冒出个学妹来啊？”
戴清鸢被他一顿打岔，没插上话，等抬头看清薛擎的模样，本能地噤了声，显然是被某人的盛世美颜给镇住了。薛擎脖子一扬，恐怕她看不清，恨不得360度转一圈展示一下自己闪闪发光的美貌，以此来肃清所有潜伏的小贱人们。岑深被他幼稚的表现逗乐了，不由扯了扯他的耳朵，笑说，“好了进去吧，妈，走了。”
一直默默旁观的岑妈妈嗯了一声，戴清鸢听到那声妈吓了一跳，慌忙说，“啊？你妈妈呀？呃，阿姨对不起，我不知道……”
岑妈妈哈哈笑了笑，对她印象不错，摆摆手说了句没事便跟着岑深他们进门了。
看医生的过程一切顺利，也不是薛擎吹牛，这刘医生的确是有本事，只看了几眼便道出了岑妈妈平时的病症，岑深不听不知道，这一听更是心疼坏了，加上刚才戴清鸢无意中的刺激，一时间便觉得自己失败透了，整个人都憋闷起来，眼眶都发起涩来。薛擎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隐约猜出了他的心思，便从后面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安抚地轻轻握住了。
之后一整天薛擎带着他们俩到处转了转，专挑老人会喜欢的地方游玩了一圈，把岑妈妈哄得高高兴兴的，一直到回了家都笑个不停。
等晚上吃过饭各自休息，两人又躺在床上，薛擎侧过身撑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把人抱住了，往怀里带进来，“傻瓜，又乱想什么呢？”
岑深心里乱得很，又强颜欢笑了一天，身体很乏，被他抱得紧又挣不开，也就放弃了，闷着声没回话。薛擎慢慢揉着他的头发，有点心疼，便柔声说，“放心吧，医生不是说了嘛，照着药方吃两个月就好了，关键是累的，让咱妈以后好好休息就好了。”
岑深心里难受也不单单是因为母亲的病，更多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断了和过去的一切联系，才换来这一年麻木了的平静。可一旦清醒过来，那种“过往的一切辉煌毁于一旦”的悲痛就又跟着醒过来，磨得他胸口难受，怎么都静不下来。他曾是人人仰望的天之骄子，曾经在学校里名列前茅，在职场中顺风顺水，同学们佩服他，同事们依仗他，下属们敬仰他，可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如今连混口饭吃都成了奢望，未来一片迷茫，那种自我厌恶的感觉强烈得几乎要吞没了他。
可他说不出口，他不想在薛擎面前示弱，他至少想在这个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点的尊严。
“小岑？”薛擎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尽管和平时一样沉默，可此时此刻的沉默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浓重阴郁。他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隐约感觉得到，却不知道该怎么哄，有点心急了，“你怎么啦？和我说说啊，别闷着。”
岑深咬紧了牙，仍是不说话，动也不动，薛擎看得慌了，刚要再劝，耳边却响起一阵手机铃声。他懒得搭理，抬手就给掐了，可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上面却醒目地闪着四个大字：母上大人。
薛擎顿时语塞，挣扎了一会儿，只得郁闷说，“我出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啊。”
岑深总算是嗯了一声，薛擎松了口气，又低头亲亲他的脸，才抓着电话匆匆跑了。
屋子里慢慢安静下来，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四四方方的密闭空间，就和一年前在那逼仄的病房中一样，如同一个囚笼。岑深缓缓眨了下眼睛，努力催眠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努力想让自己振作起来。正烦闷的时候，一旁的手机忽然叮地一声响，是微信的声音。
岑深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也就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竟是许久没联系的大学同学。他有些纳闷，茫然地和对方寒暄了几句，直到对方忽然问他，“有个学妹跟我要你的微信，我给她可以吧？”
岑深一下就想到了白天见到的戴清鸢，心里有点抵触，但碍于同学的面子，只好说，“可以啊，是谁啊？”
“戴清鸢，有印象不？你俩以前一个社团吧？我跟你说最近我见过她几次，变化可大啦，女神范儿了都……”
寒暄完的结果就是加了戴清鸢的微信，岑深正犹豫着要怎么打招呼，对方却是率先热情地嗨了一声，附带了一个蹦蹦跳跳的表情，比了个大大的心：“学长！总算抓到你啦！”
岑深一直就是个一根筋的理工死宅，没什么机会和女孩子接触，除了自己的女朋友也碰不到什么女人，所以有轻微的异性交流障碍症，更何况突然面对一个大美女，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嗯嗯哦哦之外，基本都是戴清鸢在主导话题。不过好在对方还挺健谈，就他这木讷的回应模式，居然都没有聊到冷场，对方也的确是蛮厉害的。
岑深嗯哦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婉转地问了一句，“学长，你的腿是不是受伤了？我今天看你进门的时候有点跛呢。”
岑深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登时又绷得紧紧的，那股强压下去的自我厌恶感再次涌上来，让他一时又僵在那里，脑子里嗡嗡直响。不过戴清鸢还挺机灵的，看他半天没回应，赶紧就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学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今儿不是问了一圈你的联系方式嘛，然后吧……呃，就知道了一件事。”
岑深勉强让自己又平静下来，顺口问，“什么事？”
“就是吧……”戴清鸢那边输入又暂停，反复好一会儿，才发来这么一句，“我听说哈，那个……蒋梦学姐她，结婚了呢。”
岑深懵了两秒，眼前一瞬间蓦地发白，竟听到一阵清晰的耳鸣声炸开在耳边。
“好像刚刚结婚没多久，也是今天聊着聊着，一个学姐跟我说的，还给我发了婚礼现场的照片呢……我是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岑深不知道那短暂的几秒钟里自己想了什么，等回过神的时候，手指已经不自觉地颤抖着按下几个字，“照片，能发我看看吗？”
对方静了一会儿，很快便传来了照片。
一张，两张，三张……
真是……声势浩大的婚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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