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无端的感到惶恐,他并没有理清自己的诉求,却本能地想要打断小少爷的思绪:“小少爷要是有了自己的崽崽,是不是就不会要我了?”
“首先,”岑羡云深吸一口气,压下乱成一团的思绪,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弹在谢陵游的脑门上,“短时间内,我不会娶新妇。”
“新妇。”小猫懵懵懂懂地重复了一遍,后知后觉地想起在前不久的课堂中学过这个词……是配偶的意思。
“其次。”
岑羡云再次曲起手指,又弹了下小猫的额头:“我生不出来崽崽。”
他轻描淡写地纠正了这个错误,最后,他摊开手掌,轻轻落在谢陵游的脑袋上,小黑猫的尖尖耳朵还没有收回去——他还不习惯人形,总会抓住一切机会把自己的耳朵、尾巴放出来透透气。
“最后,我不会因为有崽崽就抛弃你。”
烛火跳跃着,将温暖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伪装出温和的模样。但大概只有岑羡云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内心平静的吓人,不曾生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不会因为“崽崽”抛弃谢陵游,却并非是不会抛弃谢陵游。
“走吧,回家了。”岑羡云移开手,转身走在前头。他知道对于自己动了真格的命令,小猫总会无条件的完成,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解释了一句,“再不回去,吴叔该着急了。”
偏僻的小巷幽暗漫长,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算是白日,除了赶时间抄近道的人,也是没人乐意走的,到了夜晚就更不必说,四周宁静的过了头,只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
连流浪猫的哀哀的叫声都没有。
岑羡云余光向后,小猫还在愣神,似乎还在琢磨刚刚的问题。即便如此,在无意识中他还是散发出了针对同类的,极具攻击性的气息,将四周的流浪猫通通赶走。
连自己亲手做的黑猫灯笼的醋都要吃的小猫,又怎么可能允许其他的小猫出现在小少爷面前呢?
他们的步子不快,但这段晦暗的路程终究还是在莲湖灯中的蜡烛燃尽前夕走到了尽头。
为了保持莲花灯的美观,充作花蕊的蜡烛不长,刚走出小巷,便已经燃尽,风一吹就彻底的熄灭。
好在正值佳节,家家都张灯挂彩,在微风中飘摇的黯淡烛火也足以照亮前路。
岑羡云的步伐未停,宽大舒适的衣袍被风卷起,露出下头瘦弱的让人心惊的身躯。他像是在劲风中摇曳挣扎的小松柏,虽然摇晃却屹立不倒。
又像是迷雾深处的一盏灯,带着迷途的小猫找到了回家的路。
谢陵游永远不明白在那一瞬间,他那被天道反复干预过后的大脑到底想起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破了某种千万年的桎梏,带着残余的枷锁冲锋。
他仍站在小巷投射出的阴影中,抓着小少爷的手却牢牢握着,甚至随着起伏的心绪不断收紧,仿佛是某种无声的祈求。
可他在祈求什么?
岑羡云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力道,他略带疑惑的回头,瞧见少年嘴唇微张,眼底湿润,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是下一秒的小猫不曾哭泣,他的脸上绽开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愉悦充斥了大脑,给予更加强大的动力摆脱最后的枷锁。
他像是第一次化形,还没学会用双腿走路的笨蛋猫,踉跄着向前半步,扑进了小少爷的怀抱中。他仰起头,仰望着属于自己的星辰,如同受到某种蛊惑,他踮起脚尖,将唇瓣贴了上去。
他知道,这个东西,名为吻。
是爱的象征。
如果思维有具化,那么此刻岑羡云的大脑大概就是正在运行的、裸露在外的电子板,突然被浇上满满一杯滚烫的开水。
霎时间,电花四溅,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宛如鞭炮般的声响中,电子板成功的短路死机且报废了。
显然小猫只学了点皮毛,在一时冲动下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就没有了后续。但这对岑羡云来说,无疑是一道平地惊雷。
谢陵游到底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他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
无数纷乱的念头涌现有消失,来来去去的抓不住重点。残余的理智及时叫停:等等啊,等等啊,岑羡云,现在是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现在……
现在该做什么来着?
他一动不动,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失去所有反抗的能力。
与小少爷病弱体虚的身子比较起来,小猫的体温总是偏高的,在那些个小猫偷偷溜进被窝的夜里,他总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夜晚。
只是岑羡云不曾想过,就连唇瓣,小猫的体温都要偏高些,柔软的温热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生出更多的贪念。
毫无疑问,谢陵游是个十足的生手,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还睁着一双翠瞳,用懵懂的眼神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猫的平衡能力很好,即便踮着脚尖这么久,身子也没有半点颤抖,只是心跳与呼吸都加快了许多。
灼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岑羡云慢慢地、慢慢地眨了下眼,所有隐秘的、微弱的渴望都在眨眼间被压下,宛如小小的火星落在干草上,还没来得及燃起熊熊大火,便被无情的大雨浇了个透湿。
他抬手抓住谢陵游的后颈,将猫从自己的身上“撕”了下来,他面无表情,仿佛方才的小插曲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的小事。
岑羡云唇角微挑,他似乎在笑,可眉眼中却含着过分的冷意,平淡的语气叫人无法分辨出其中的情感,质问?惊疑?愤怒?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你在做什么?”
情绪的主人尚且无法准确的将此时的心情分类,蠢笨的小猫就更不可能了,他被迫与小少爷拉开了距离,用漂亮的绿眼珠愣愣地盯着小少爷微微泛红的唇瓣。
很好看的颜色。
如果可以,他希望小少爷的唇永远的都是这样淡淡的带着点水润感的粉色,而不是无力的、虚弱的苍白。
幸亏小猫一走神,脸上就会呈现出一片空白的痴呆状,才让岑羡云没能从中窥探出“大逆不道”的思想。
见小猫迟迟没有回答问题,岑羡云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敲在小猫的脑袋,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抬了一半,又放下了,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不适合再放到他们之间。
“说话”
“我……”小猫讷讷地开口,虽然他被教了好些日子,但是一紧张,言语功能就会失控,他在小少爷近乎审讯的目光中努力尝试组织语言,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做,小少爷,的配偶。”
他说的磕磕巴巴,间或停顿很久,白嫩的脸上如成熟的草莓慢慢浮现出鲜嫩的红色:“小少爷,不要娶新妇,不要有小崽崽,要我。”
第61章 猫的诱惑
什么……
岑羡云忽略某一瞬间的悸动,在心底无声落下批判,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望着小猫期盼又渴望的小表情,所有责骂又无声的融化在喉中,化作无声的叹息。
谢陵游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以及天性中的独占欲在作祟罢了。虽然现在的小猫看起来人模人样,但实际上,对世俗礼教不过一知半解,他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磕巴计较什么?
明日起给他再加两个时辰的课就是了。
岑羡云这般想着,梗在心口的那股子气也散了不少,他抬手重重落在小猫的头上,掌心触碰到翘起的呆毛的瞬间又收敛了力道:“胡说八道。”
“我没有——”谢陵游瞪大眼睛,他抓住落在头顶上的手掌,急切地辩证,声音因为太过急切而破了音,尖利又刺耳,“我没有!”
他眼巴巴地盯着小少爷,像是饿久了好不容易见到肉的流浪猫,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就会丧失饱餐一顿的机会:“不是胡说八道,真心!是真心——”
真心想要成为小少爷的新妇,想要成为能够与小少爷共伴一生的人。
“好了好了。”岑羡云拍落小猫拧着他手腕的两只爪子,虚虚捂住他的唇,语气轻柔地像是在哄不懂事闹脾气的小孩,“我知道了。”
小猫还没学到分辨他人脸色的那一步,并没有听出小少爷语气中的敷衍,他眼睛亮了亮,半藏在黑发中的尖尖小耳朵跟着抖了抖。
“你还太小了……算了。”岑羡云顿了顿,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最终没有把拒绝更直白地展开在谢陵游的面前,“算了。”
谢陵游歪了歪脑袋,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眼瞳中慢慢荡开笑意,他没听懂其中的拒绝,理所当然的曲解了其中的深意。
他太小了,所以现在不可以。
等他长大以后,就可以了。
他这么想着,贴在小少爷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温热的呼吸带着些许潮意悉数喷洒在手心中,岑羡云后背微僵,如同过电般飞快的收回了手。小猫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失去了面部的支撑力量,不由得向前趔趄了半步,他稳住身形,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小少爷:“?”
“……”
做贼心虚,岑羡云默默将隐隐发烫的手掌藏在身后,面上还维持着无动于衷的假象:“回家了。”
他没给小猫反应的时间,直接转身就走,绯红的衣角在半空中划出圆润的弧度,他踏入晦暗的道路,直至完全消失。
眼前的画面随着小少爷的走远逐渐暗淡下来,仿佛有人吹灭了最后的灯光。在人类的记忆中,黑暗总是伴随着凶险与可怖的,但此刻的契合却并不恐怖,反而让人生出淡淡的眷恋与依恋。
浓重的困倦铺天盖地地袭来,直教人生出在此长眠的冲动。但显然,这里并没有休息的余地,不过眨眼的间隙,眼前的黑暗便如初晨升起时的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消散。
“发生么呆呢……师尊?”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柔软的唇瓣在“不经意”间划过敏感的耳廓,酥麻感自耳边传入心底,让人生出细密的不自在来。
他偏头,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便被金灿灿的糖画挡住视线,憨态可掬的小猫蜷缩成团,睡得安稳又香甜。
“师尊要吃糖人吗?”谢陵游移开糖画,凑到岑羡云的跟前,他两指捻着细细的竹签,轻轻转动,小猫也跟着左右旋转起来,“我做了好久。”
他说着靠在了岑羡云的肩颈处,亲昵又依赖,语气中带着点小小的不满意,像是在撒娇:“可惜了,糖画不能做成黑色的。”
“师尊吃掉黑色的小猫糖画……”他轻轻笑起来,微红的眼角漾开潋滟的流光,他一动,松垮的衣领便滑落了几分,斜斜挂在肩颈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与修长的脖颈一起暴露在空气中的还有斑驳的红印,岑羡云的目光像是被烫了一下,悄无声息的移开视线。
但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的谢猫猫并不愿意就此罢休:“就像吃掉我一样。”
尾音被拉得很长,略有些沙沙的声音千转百回,像是小勾子在意味深长钟拨弄人心。岑羡云必须得承认,在某个瞬间,他的确动了抛却理智的想法。
只是这样的念头只有一瞬间,不足以起到决定性作用。
触犯底线的错误已经犯过一次,岑羡云闭上眼,不应该一错再错。
如今的谢陵游已经不是蒙昧稚子,他读懂了微表情下的拒绝,但这并不妨碍他装傻充楞:“师尊是不喜欢我做的糖画吗?”
岑羡云:“……”
“不喜欢也不要紧。”他的手向下移,落在岑羡云的腿上。
很轻,却不断撩拨着神经。
指尖顺着膝盖一路往上,单薄的锦缎挡不住触感的传递,细微的体温差距让这场“折磨”更加具体,但好在,这一切仍有终点。
岑羡云由衷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连手腕被人握住都不曾有所反应。
这样的姿态是放纵。
谢陵游得到了准许,将小猫糖画随手插进白瓷瓶中。大概是因为从小被当作猫养大的缘故,即便他已经成了人人眼中的阎罗,在某些时候还保留着猫的习性。
比如此刻,他眼眸低垂,像是小猫见了新奇的玩具,既好奇的想要接近,又胆怯的不敢过分接近,一遍遍的用爪子小心扒拉。
扒拉了半天,他终于将没怎么抵抗的手掌完全打开,他大概是最好的傀儡师,操纵着不曾反抗的手穿过锦缎的阻挠,贴上温热的肌肤。
手掌下的温度并不灼热,但却让岑羡云觉得自己的手被火舌舔过一般滚烫,脆弱的心脏隔着一层肌肤在他手心下颤动,仿佛在像作恶者祈求着放过。
可是……
岑羡云眼睫毛微颤,克制住了睁眼的冲动。在分开的数十年里,小猫不知在哪里学了一身的“坏习惯”,用各种手段试探着他的底线,只要有稍微的弱点,便会被小猫反复抓住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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