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慢慢下移,最终落在本页末尾:
只见那素手搭在张生喉结之上,柔弱无骨的食指一点点向下滑,最终停在湖蓝色的腰带之上。狐狸轻柔一笑,恍若春日已至,百花盛开,迷得张生喉头滚动,双颊潮红。
青葱纤细的手指勾住衣带,狐狸轻轻一拉,力道轻微,张三立于原地,纹丝不动。那狐狸也不见气馁,笑得更加娇媚:“官人可要来陪陪我?”
寥寥数行看的人血脉偾张,系统期盼地盯着宿主的手指,渴望宿主能够快写翻到下一页。
可不料,岑羡云面无表情地将话本合上放在身侧的桌上:“醒了?”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岑羡云抬眸,正巧与呆呆愣愣的谢陵游对上视线。
一双黑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身体虽然是醒着,但模模糊糊的大脑还迷糊得跟做梦似的,他瘪了瘪嘴,既委屈又难过:“师尊,我……”
系统看着桌上合拢的话本,双手抱住岑羡云的一缕头发失声痛哭:【啊——宿主!你就算不看了——也可以把话本摊开给我看看啊!】
岑羡云对此置若罔闻,他曲起手指,敲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醒了便起来。”
冰冷的音调宛如一股寒流让还沉浸在幻梦中的小猫瞬间清醒了过来,谢陵游看着师尊不悦的神色,眼中滑过显然而已见的茫然与无措。
他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师尊不悦了吗?
这样的认知让他分外恐慌,他顾不得其它,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小跑到了师尊的面前。
小猫垂在身前的两只手局促不安地绞在一起,寒玉石砖冰冷刺骨,冻得他双足发红。
冷酷的训斥到了嘴边迟迟不曾吐露,岑羡云皱起眉,摆了摆手:“把鞋穿上。”
谢陵游犹豫着看了一眼面含不耐的师尊,不敢磨蹭,转身朝床边跑去,脑袋却恋恋不舍地朝着岑羡云的方向,生怕自己穿个鞋的功夫,师尊就突然把他丢下了。
“衣服。”岑羡云减谢陵游慌张地套上鞋子就准备往外跑,忍不住在心中无声叹息,又多嘴了一句。
这房间中自然没有谢陵游的衣物,目之所及,唯一能瞧见的便是一件红色的大氅,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狐毛点缀其上,只需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谢陵游伸出手又顿住,他害怕自己将师尊的衣服弄脏。
这幅小心翼翼地模样让岑羡云见了,没来由地心烦,他再次敲了敲桌面,冷声低斥:“磨蹭什么?”
小猫的身子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惊吓,动作迅速的取下大氅将自己裹住,随后快步走了出来。
“师尊。”他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
属于岑羡云的大氅与他而言实在是大的过分,白狐毛拥簇着他的面颊,将本就只有巴掌大的面颊衬托的更加小巧。
巴掌大的小猫,在他面前瞧着仿佛也只有巴掌大的胆子,在外头倒是胆大包天的很。
刚入金丹,竟然就敢在力竭的情况下引动雷劫,还真是……不要命了。
岑羡云这般想着,面上的神情也更冷了几分:“不过一场同门之间的比试,你竟然这般较真,你可知晓,若无人阻拦,在场的百余名弟子,都要为你的争强好胜陪葬!”
冷声训斥犹如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谢陵游的心里,白皙的小脸顿时褪去所有血色,煞白到近乎透明的地步。
“我……”不是。
梦中的恐慌感又一次袭来,他张张嘴,想要辩解,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般难以发出声响。
“谢陵游,若是你如此逞凶斗狠,那昆仑,”岑羡云盯着谢陵游苍白的脸,无视了心中浅淡的柔软与酸涩,“绝容不下你!”
刻薄的话语落下,空间骤然陷入一片无言的寂静中。谢陵游显然被这样的话语打击到了,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只是当着岑羡云的面,他还是稳住了身形。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满腔的委屈,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双手并拢,低头俯身,深深施以一礼:“弟子……知错。”
滚烫的泪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眼眶中掉了下来,坠落在白玉石砖上,碎成小小的花瓣。
岑羡云抿紧唇,将更加刺耳的话语咽了回去。
算了,这么娇气的小猫,说这几句也够他难过了,那些更加过分的台词……还是算了吧。
【宿主,我一直以来都有个非常想知道的问题。】701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让自己抓心挠肺了许多年的问题,【你们人类都喜欢这么推卸责任吗?】
岑羡云:“?”
【你看看,话本中的张生分明是定力不足,可后面却矢口否认,说自己是收了狐妖的魅惑。而你呢……】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阴恻恻地打断系统的疑问:“701,你知道吗,话是不能乱说的。”
迟钝的系统还没察觉到事情的危险性,仍旧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什么叫乱说,本来就是啊,你明明就是见小猫可怜,舍不得更加伤小猫的心,所以才留手的,干嘛每次都把这人推卸到小猫的头上啊?】
“谢陵游。”岑羡云面色平淡,仿佛丝毫没有因为系统直白的话语而受到任何影响,他语气仍旧寡淡,“自今日起,你搬入凌霄阁,由我亲自教导。”
垂着脑袋的小猫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岑羡云,他像是被意外之喜砸昏了头,瞠目结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还以为自己又要被赶走了。
“我……我可以,可以留下来?”喜悦冲昏了大脑,让他磕磕巴巴地提出疑问,“真的……真的吗?师尊?”
“……”岑羡云默了片刻,没有打击小猫的好心情,轻轻应了一声,“嗯。”
第72章 不出所料的梦
“下盘不稳。”
带着晨露的枝条敲在谢陵游的膝盖上,谢陵游身形不稳,挥出的剑也跟着错了位。
“慢。”
柔软的柳枝在岑羡云的手中比灵剑还要坚韧,直接挑开了谢陵游挥来的长剑,落在他持剑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红痕。
“唔!”在声音发出的是一瞬间,谢陵游便咬紧了唇,却还是没能藏住出口的痛呼。
岑羡云抬眸瞥了一眼谢陵游,手腕微动,抵在谢陵游手背上的柳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而后重重敲在了小猫的脑袋上。
残余的露珠像是一场小雨悉数落在了谢陵游的头上,将他额前的碎发彻底淋得透湿。
岑羡云松了手,柳枝从二人中间滑过,掉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沙声:“三个月了,还是这样的结果?”
徐徐的清风拂过,地上的柳叶轻轻晃动,谢陵游默默收了剑,垂着脑袋听训。
“再去练。”
岑羡云不曾多言,简单的三个字便宣告了结果,他并不在意谢陵游的反应,拂袖而去。临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再过两个月,我要去罗山巩固灵阵,若是在那之前,你还没有能学会这一套剑法,滚下山去。”
话音未落,红檀木的院门无风自动,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声后牢牢闭合,等谢陵游再抬头,院内哪里还能瞧见师尊的影子?
【那套剑法,凌蘅自己也学了一年才学会的吧,你这不是纯纯刁难人吗?】
系统一边跟着宿主往前跑,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谢猫猫的神情,紧闭的朱红大门隔绝了视线,它这才回过头来,眼巴巴地期待宿主会说些什么。
岑羡云什么都没说,只是掀起眼皮给了系统一个没有情绪的冷眼。
【好嘛好嘛,我不说了,今天该看什么了?是不是该看张生和狐狸了?这都几个月了,轮也该轮到了吧?】
岑羡云意味不明地轻笑:“想看?”
【嗯嗯嗯!想看,超级想看!我想知道张生到底有没有——】
“啊,可是我昨晚那本还没看完。”岑羡云漫不经心地打断了系统兴奋的话语,他瞧着系统像是被掐住喉咙般呆滞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甚,“啊,就是你说没趣,看的想要睡觉的那本。”
701愣愣地盯着宿主,嘴巴开开合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也算是话本吗?】
“嗯……”岑羡云停住脚步,状似思考般轻吟片刻,随后道,“野史嘛,怎么不算话本呢?”
【……】
那些枯燥无聊的历史记载,怎么可以和描写山野精怪、爱恨情仇的话本子相提并论啊!
岑羡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想看?”
困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系统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挣扎的希望,看正儿八经的话本怎么也比看野史要有趣的多吧,就算看不到张生与狐狸,它也认了。
“那好吧。”岑羡云推开卧房的门,慢步走了进去,在701快乐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躺在了床上,“那还是睡觉吧。”
两个月,能睡好久呢。
【等等——宿主!岑羡云——】
系统守则规定,当宿主进入休眠状态时,非剧情影响、生命健康受损等严重元素,系统不可打扰宿主的休眠,需要同步进入强制性休眠或小黑屋禁闭。
换而言之,当岑羡云睡着的时候,除非小世界的主线剧情受到严重影响,或者岑羡云本人受到生命威胁,701是无法打扰岑羡云的沉睡的。
【——哪怕只是看野史也好啊……】
没说完的话和系统一起被关进了小黑屋,701望着空荡荡又黑漆漆的环境,幽幽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缩在了角落。
它能怎么办呢?当然是跟着一起睡觉啦。
……
不出所料,梦又开始流转。
【宿主!回去吧!从上界跌落魔界的位置是随机的,你不可能找到的!】
岑羡云一睁眼,听见的便是系统焦急的呼喊,他刚张嘴,灼热的风裹挟着腥甜的味道直冲嗓子眼,这种味道他不算多陌生。
在上次的梦境中,他抱着黑猫行走在风沙中也是这样的环境。
这里的环境可要比上次梦境中的环境好许多了,岑羡云猜测,大概是因为这里是魔界与上界交接的边缘地区,因此虽然灵力混杂,但也有部分能够使用。
不过对于刚刚来到这种地界的凌蘅来说,却要比上次已经适应的时候更加痛苦。
他才没走出几步,喉咙就传来一阵痒意:“咳咳咳!”
猩红的血溅在手心,系统见状更加焦急:【宿主!你看看!你受不了的!咱们快走吧,魔界的浑浊的气息损伤的不仅仅是这具身体,还会对你的灵魂造成损伤!就算快穿局有灵魂恢复药剂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呀!】
他不为所动,偏头看向身侧的系统:“你能够直接锁定谢陵游的位置对不对。”
【……】
“你如果担心我,不如直接告诉我谢猫猫在哪儿,也不用我再去找。”岑羡云抹去唇边残留的血迹,五脏六腑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烧,但他的神情却格外的平静,唇边甚至噙着一丝无所谓的轻笑,“这样我也能够少受一点伤了。”
系统抓紧小白帕,线条组成的脸上尽显犹豫:【如果你找到谢陵游了,就会回去吗?】
“……”岑羡云望着小系统紧张的模样,所剩不多的良心悄然作祟,让他没法把谎话说出口,“如果他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就回去。”
【那没有你说的那个如果呢?】
岑羡云:“……”
【你能护住他这一阵子,难道还能护住一辈子吗?他可是要在魔界带几十年的!而且你知道魔都的位置吗?你找到他了,就能把他送过去吗?】
系统一连串的问题将岑羡云问的哑口无言,他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但系统却不愿意这样放弃,喋喋不休地继续追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因为愧疚吗?虽然从表象来看,的确是你造成的他的苦难,但这是注定的结果……】
“我以前喂过一只猫,黑色的,大概这么大。”岑羡云伸出双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这个大小正是他初遇小猫时相近的大小。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去的吧?”
他的前半生都在忍受病痛的折磨,与病魔抗争,最终还是死在了病床之上。
系统不知道宿主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它并没有安装共情与安慰的模块,只能维持缄默,等待下言。
“那只黑猫,是医院里的流浪猫,大概是因为我总是食欲不佳,会将一些东西留给它吃,所以它总是陪在我身边。”
岑羡云慢吞吞地回忆着过去:“于是我收养了它。”
“在大概二十岁的时候吧,我在放风的时候犯了病,是它及时带着护士出现找到了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我还能早几年来给你们打工?”岑羡云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他瞧见了系统似乎有些悲伤的情绪,伸出手摸了摸系统光溜溜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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