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羡云挑眉:“聪明?有个不靠谱,说撂摊子就撂摊子的爹,也只能努力聪明点了。”
戚百风:“……”
“不是,收了徒弟之后的人,变化都这么大吗?”
岑羡云没有搭理戚百风的废话,他朝谢陵游扬了扬下巴:“去敲门。”
既然怀疑没有人,那自然要验正是真没人还是假没人。
谢陵游闻言,乖巧地走上前,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来自身后的叮嘱:“小心些。”
若是无人便也罢了,若是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需要注意些。
谢陵游眼底微亮,动作间更显几分轻快。
更像了。
被夸奖后的小猫,挺直腰杆,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亮眼的骄傲感。
岑羡云注视着离木门越来越近的小猫,垂在身侧的手臂不自觉地绷紧,倘若门内出现任何异常,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出手。
“叩叩。”
谢陵游叩响门扉,低问:“有人吗?”
静默。
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卷起长街上谁家丢出的破烂草篮子,咕噜噜的脆响在空旷而又死寂的环境中格外的清晰,令人不由得产生某种不可言说的畏惧感。
岑羡云眉头紧皱,阴沉的气息让他生出不详的预感,他后背紧绷,右手悄无声息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淮骆镇的确是颂隐的藏身之地,但他才来这里没多久,根基尚浅,应当没有能力在一整个的眼皮子底下将淮骆镇弄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还不被发觉才对。
“吱呀——”
门……
开了!
第78章 未婚妻?
冰冷的阴气倾泻而出,这种寒冷与昆仑仙山上的蕴含着灵力的寒雾所带来的寒冷不同,而是一种透骨的阴冷,仿佛置身于荒凉冰冷的坟场。
老旧的木门被掀开一条细小的缝隙,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密密麻麻的血丝密布在他的眼球上,猛然看见,还以为是无数细小的血虫盘踞在他的眼中。
戚予忆与谢陵游相距不远,在开门的瞬间也瞧见了门内之人的眼珠,大骇之下,身体本能地后退半步,攥在手中的灵剑也跟着出鞘半寸,剑光森寒,照亮了那人恐怖的眼球。
只见浑浊眼白上附着的红丝仿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速度快的仿佛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是错觉。
“!”
那只眼睛骤然紧缩,像是恐惧又像是怨恨。眼球往后稍稍退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戚予忆尚且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锃”,银光划过。
长剑稳而准地卡在即将紧闭的门缝中,里头的人受到了惊吓,发出水牛般沉重的喘息。
眼球里的红血丝动的更快,那人双手用力,抓住门扉一下又一下拼了命地胡乱砸着,仿佛撞了鬼,只想着将大门快写关上。
只是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撼动灵剑的坚硬?
木门被撞出不小的凹陷,木屑横飞,即将落在谢陵游面颊之前被无形的灵力弹开。尖锐的木屑如同一柄尖刀狠狠地插入木门当中,力道之大,倘若不细细察看,根本无法发现木屑落在了何处。
门内的人仿佛意识到自己不敌,终于放弃了无用功,抛弃了摇摇欲坠的木门,转身边跑。
可是……
岑羡云面色凝重,这样杂乱的脚步声,门内的人应当不止一个。但神识分明只感知到了一人的气息——
不。
伴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视线,潜藏在各个角落中的隐秘视线犹如实质般落在了众人身上,轻轻的呼吸声落在五感灵敏的修士耳中犹如闷雷炸响,淮骆镇,在此刻复苏!
“谢陵游,”岑羡云瞧见小猫竟然胆大包天的准备推门而入,连忙低喝一声,“过来!”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
阴风骤起,风沙漫天迷人眼,岑羡云快步上前,却只来得及抓住一人的衣角。
瘆人的笑隐匿在长风中,唧唧呱呱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脚下的土地骤然变得松软起来,仿佛泥沼泽地令人不断下陷。
岑羡云当即催动灵力,试图带着身侧的人飞离地面,但脚下的泥土却像是活了过来,蠕动着攀扯上脚踝,拉扯着人往下坠。
他皱了皱眉,正欲拔剑出鞘,却听见一声哀哀的低泣:“师尊,我怕……”
与谢陵游一般无二的音色出现在脑海中,明知道是假,但哪怕仅仅只有一丝的可能,也让岑羡云分了心。
就是这片刻的分神,蠕动的土地找到了机会,冲上来将四人完全吞噬。
“师尊!”
焦急的呼喊从另一侧传来,岑羡云扭头去看,只见满脸惶恐的小猫奋力的想要挣脱戚百风的束缚朝他跑来,只是眼下的场景戚百风可不敢放任谢陵游乱来,自然是牢牢地抓着不放。
谢陵游被戚百风抓着,那他抓住的是谁?
戚予忆?!
他与谢陵游之间的距离原本不是只有一步之遥吗?眼下怎会间隔如此之远?
来不及过多思考,黑暗彻底剥夺了视觉。
“嘻嘻。”
“嘻嘻嘻。”
“来人啦~陪我们玩来啦~”
清脆的童音此起彼伏,忽远忽近,仿佛鬼魅如影随形。
岑羡云闭眼凝神,拔剑!
寒光乍亮,生生破开眼前的黑暗,飘渺的童音化作一声声尖利的惨叫,刺耳的锐鸣仿佛要将人的耳膜洞穿。
“坏人!是坏人!”
“吃掉他!吃了坏人!”
“呜呜呜……我害怕,我不敢!”
“他太厉害了,我不敢。”
“那就吃掉他旁边的那个!”
“嘿嘿嘿~”
颂隐用儿童的骨血炼药,以他们受尽折磨而产生的怨念进行修行,甚至喂养灵魂见人的魂魄充作小鬼使用。
“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嘈杂混乱的声音在一道最为尖利的女童音带领之下逐渐汇聚成一股,它们高呼着,化作一阵阴风袭来。
“小心。”岑羡云低低叮嘱一声,上前半步挡在戚予身前,他抬手,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剑意澎湃而出夹杂着冻结一切的寒霜直劈阴风。
“嘻嘻!”
“打不着打不着!”
阴风中传出得意洋洋地嬉笑,面对凌冽的剑光,它们分作两股,飘飘染的避开了,一股脑的朝岑羡云的身后冲去。
在眼前环境发生变化的瞬间,戚予忆便将全副身心放在周遭的环境上,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那阴风竟然直接无视了灵力屏障,一股脑的涌入了他的身体。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即便是岑羡云也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玉树临风的少年逐渐缩小,慢慢变成了五六岁的小童模样。
在凌蘅的记忆中宛若面瘫的少年唇角抽搐,扭曲成诡异而又可怖的笑容。它们还无法操控这具身体,或者说戚予忆的自我意识还在抗争,导致他吐出的声音如同机械般僵硬卡壳:“凌、蘅、仙、尊!”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束光从岑羡云的身后打来,寂静被小贩长长的吆喝声打破,暖融融的阳光落下来,让人生出骤然回到阳间的错觉。
岑羡云环顾四周,毫无疑问,他所处的位置仍旧是淮骆镇,只是……
更加崭新。
来来往往的行人面上挂着稀疏平常的神情,或愉悦或懊恼,路边的骆驼等了一夜,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放风,面对主人的东张西望,张嘴便咬住了他的衣角不断催促。
“哟,凌先生?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今儿你那未婚妻要远道而来么?”
挎着菜篮子的大婶从他身边路过,不经意间注意到站在路中央的人,连忙回头惊叹:“这孩子你还养着呢?哎呦喂,你那大城里来的未婚妻若是见你带了个孩子,岂不是要轻视你?”
“要不,这样。”大婶笑得慈眉善目,从菜篮子中拿出红彤彤的苹果,“这孩子先放我哪里去住两天?”
虽然只是最为细微的变化,岑羡云还是注意到了大婶在低头看向戚予忆的瞬间流露出贪婪的神色,那是一种饥饿了许久的猛兽在看到食物时会流露出来的神情。
“不必了。”岑羡云淡声拒绝。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然而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们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戚予忆的身上,把戚予忆放在这些人手中,无疑于羊入虎口。
至于未婚妻……
他微微垂眸,轻笑:“既然是未过门的妻子,总该是要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大大小小事事都瞒着,骗来的新婚又有何意义?”
大婶脸上的笑一僵,浑浊的眼珠子中飞快的划过一丝怨恼,随后布满褶子的脸重新绽开灿烂的笑容:“说的也是哟,凌先生这般赤诚,您那未过门的妻子可真是好运啊!”
面对大婶虚假的夸赞,岑羡云只是笑笑,不发一言。他牵起戚予忆的手,少年的手冷若寒冰,竟然比他的手掌还要寒凉几分。
细细看去,戚予忆一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叫人看不清。
岑羡云猜测戚予忆正在和钻入体内的阴风做着斗争,他没有插手,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锤炼神识的好机会。
虽说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应当,但岑羡云还是由衷的庆幸,还好跟着他下来的不是谢陵游。光是小猫被一群心理扭曲的孤魂野鬼占领的身子,他就膈应的厉害。
见没法将戚予忆哄骗到手,大婶也只能悻悻然的离开。
按理说,岑羡云本不知道所谓的“凌先生”的住处在哪,但他望着眼前的小街小巷,却莫名其妙的晓得自己该往什么方向走。
像来这也是“颂隐”的把戏。
路边的几个路人牵着自己手中的骆驼,他们一边笑着攀比,或说自己的骆驼昨天背了多少石粮食,或说谁家的骆驼走了多远的路,就连吃了几斤几两的草料也成了众人的谈资。
他们看起来与寻常百姓并无任何差异,但岑羡云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几乎所有行人的左眼下两指左右的位置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魔头颂隐,面貌千变万化,唯有左眼下方的那颗黑痣无法去除,那是玄门的一位修士死前用秘法打入颂隐体内的,用作帮助往后的同门追踪颂隐的踪迹。
岑羡云心中多少已经确定,颂隐恐怕已经不再是颂隐了。
这般想着,岑羡云牵着缩小版的戚予忆到了一间算不上多破烂,但也绝算不上好的茅草屋。
茅草屋前围着参差不齐的篱笆,前院种着一颗枝繁叶茂的槐树,此刻树下已经占了七七八八个人。
不远处,几个游手好闲的邻居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隐晦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交换着道听途说的八卦。
走得更近些,便能看清槐树下石凳子上坐着一人,“她”一袭红裙,双手共持着一柄圆扇挡在面前。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狭长的眼尾被胭脂染成红艳艳的色泽。
岑羡云牵着戚予忆慢慢靠近,“她”听见了脚步声,睫毛微颤,缓慢地抬起含情脉脉的眼眸。
第79章 他的猫
视线交汇的瞬间,岑羡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新郎来了”,围着“未婚妻”的众人纷纷散开,他们的脸上绽开如出一辙的笑容,狂热的、迷乱的,不经意间看去,又仿佛只是普通的欢庆。
有人从身后扶起了“新娘”,带着“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岑羡云皱起眉头,搀扶着“新娘”的不是旁人,正是戚百风。
瞧着戚百风脸上同样狂热的笑容,他心中的阴云更重。戚百风身为丹修,在修为上难免参杂了水分,但再怎么有水分,也是半步化神的修为,竟然这么也被控制了心神。
实在是……
岑羡云的目光落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未婚妻”身上,即便只露出一双眉眼,他也不糊错人,他的“未婚妻”正是谢陵游。
微妙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岑羡云在某个瞬间甚至以为这又是谢陵游的某种把戏,毕竟黑猫猫在他这里的信用的确有些少的过头了。
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岑羡云相信小猫虽然喜欢在某些时候搞些小手段,但是也不会如此不分场合。
他回头瞥了一眼宛若痴呆的小童,心想戚予忆是被阴风入体才变成这模样,谢陵游跟着戚百风又是遇到了什么?
总不会是……
谢陵游的步子很慢,绯红的裙摆被绣着鸳鸯戏水纹样的红绣鞋承接着,繁复而精致的喜服随着他的步子轻轻荡开,恍若一朵随风摇曳的莲花。
步步生莲不过如此。
岑羡云的思维出现浅淡的跑偏,上了谢陵游身的不会是一群女鬼吧。
“新郎怎么还带个孩子?”
“啧,莫不是在外头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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