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和伤心欲绝,泪洒当场,正欲离去,哪知脚刚迈出一步,就被沈一亭叫住。
沈一亭叉着腰,手指往某个方向一指,说,待会儿你把曲眠叫来,去后门对面烤生蚝的摊子那边。
然后陆严和的脸色铁定变得更难看了,他无可奈何地应下,转头见到我,一生气,又给忘了,走出十几步发现话还没交代,内心的小人大战八百回合,一个说“滚啊不去”,另一个说“可是那是沈哥交代的耶”。
最后决定还是原路返回告诉我。
多听沈一亭的话啊。
不知道该笑还是为陆严和叹息,此时我脸上的表情定然是变化莫测的,只得随手挥了挥,留下一句“知道了,谢谢啊”,然后马上离开现场。
没再去看陆严和。
[177]
手机发出一条短信,告诉于韩我先走一步,就暗了屏幕不再管他。
好不容易七拐八拐地出了喧闹的橙红,呼吸到夜晚的新鲜空气,却也不觉得外面安静多少。
橙红的后门溜出去,就是一条夜市小吃街,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一团,毫无征兆地钻入鼻腔内,不算难闻也不算好闻,油烟气实在太足了。
前后不过花了我两秒的时间适应,我就继续向前走,寻找沈一亭的身影。
其实今晚吧,我和沈一亭应该是没什么可聊的了,我对沈一亭和陆严和之间的秘密谈话也没有兴趣,也不知道他叫我过去做什么。
烤生蚝的摊子蛮大,我去过不少回。
现在这个点正值夜市高峰期,老板架着车在前头滋溜溜地烤着香气四溢的生蚝,身后摆着五六张桌子,全坐满了人,膀大腰圆的男人占了一半不止,吆喝着,笑闹着,敬酒碰杯。
沈一亭就坐在他那群朋友中间,又盖上那顶渔夫帽,半张脸都瞧不见了,一眼瞟去,就他那夸张的耳饰和骷髅头戒指最过明显,哦,还有十字架和无事牌在胸前晃动。
我远远瞧见沈一亭,其实没想立马过去。不认识的人太多,我现在也变得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就插着兜慢慢走近,刻意放缓了速度。
谁知沈一亭心有灵犀一般,一抬眼就捉住我的视线,我只能眼睁睁看他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大,他放下玻璃杯的手很快朝我挥了挥。
我不得不加快脚步,没好气道:“叫我来干嘛?”
“想看你饿没饿,请你吃点好吃的呗,”沈一亭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塑料凳,“坐,都擦过了。”
沈一亭此刻的眼睛依然像在聚光灯下那般亮,盯得我有些无所适从,这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到让人难以忽略。
这厮之前的眼睛有这么亮晶晶过吗?
我还没想个所以然出来,身体倒是跟机器人似的自动坐下了。
“哦哟哟,想看你饿没饿,请你吃点好吃的嘛!”夹杂着戏谑的嗓音从桌子对面横空出世,语句是一模一样,却完全变了个调子。
说这话的正是那个穿黑背心加白色牛仔外套的男生,先前把沈一亭推搡走,还说在幽会什么的鬼话的男生。
“干什么呢?小秋,”沈一亭抬眸,三指夹起装着冰红茶的玻璃杯口,散漫地敲了敲桌子,“这是我学校的一个学弟,曲眠。”
小秋看了看我,视线紧接着又移向沈一亭,头就马上点得跟啄木鸟似的,“好好好,学弟,知道了知道了。”
眼看小秋的嘴角就要咧到极限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是我的名字好笑,还是‘学弟’这两个字好笑?”
“没有,都蛮好的,”小秋笑着把烤扇贝往我面前一推,“吃吧,沈哥不是说你饿了么,多吃点!管饱!不够沈哥继续买单。”
[178]
经由沈一亭介绍,我现在是彻底认清他们乐队的成员了。
陈则秋,吉他手,看上去年纪小,实际上是顶着张童颜的老家伙,他比沈一亭大三岁,但怪癖是喜欢跟着别人叫沈哥。
长是长得好看,就是太爱起哄。
余敏红,贝斯手,搞地下乐队好几年了,是位经验丰富的大姐姐,之前她的乐队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解散了,然后被沈一亭挖来的。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沈一亭是gay,我感觉余姐应该会是他喜欢的类型,成熟知性美,豪迈不做作,男人眼中的贴心大姐姐,女人眼中的战斗机。
石唐,鼓手,长得就十分健壮,肱二头肌饱满得仿佛能一拳干死一头牛,穿着打扮十分成熟,黑背心大背头,很难想象他居然是这堆人里年龄最小的,就比我大一岁,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了。
虽然长得很像黑帮老大,但意外得十分亲切。
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结束小饭局了。
因为感觉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也有可能是沈一亭这个稀罕的buff在起着作用,我和他们聊得很起劲,特别是在沈一亭说我是新曲的钢琴编曲时,那仨的眼神猛地都变了。
小秋话锋一转,开口就是左夸右吹,把人捧得那叫一个天南不知海北。
我只能打哈哈说,其实就是正正常常的编曲,没什么很特别的。
余敏红抿了口酒,手指捏起酒杯向上抬,“我们都听过了,很不错,你不用太谦虚,这个年纪能做出这样的曲子,你很有天分。”
她的话给人一种很可信的感觉,我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姐,你贝斯才玩得牛呢。”
余敏红爽朗一笑,斜刘海被她一手挽到脑后,短发在肩颈线晃动,“毕竟是老手了嘛,还玩儿不好多遭人笑话?”
“欸,”我突然来了点兴趣,“沈一亭当时是怎么挖到你的?”
第42章 你也是gay啊
“嗯……也不能说是挖吧,”余敏红顿了顿,“最开始的时候,一亭在街边驻唱过一回,我听到了,觉得很不错,这种有特色的嗓音少见啊,就多听了一会儿。当时他们已经有三个人了,就差一个贝斯手,谁知道小秋他居然认得我啊,也知道先前我的乐队解散了,当场就想拉我入伙。其实我无所谓会在哪里当贝斯手,也不知道乐队生涯会不会继续下去,后来我们加了联系方式,一亭看了之前我的演出后,正式向我发出邀请,我也看重他的潜力,就同意了。”
我点了点头,赞同道:“缘分啊。”
“是缘分,”余敏红伸了个懒腰,眉目染上微醺的味道,笑眯眯地对我说,“就像今天,咱们能认识,也都是缘分。”
“我之前可就见过小曲了啊!”石唐一胳膊搂过我的脖子,我被他蓦地一扯,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石唐和我对视一秒,就通余敏红说:“之前那什么的时候,忘了,很久之前,我在橙红见过他啊,当时还以为他是一亭小男友呢还!”
我:“……”
石唐又看向我,“哈哈,你说是吧!”
眼见小秋又要开始奸笑,余敏红眼里透出几分好奇,我决定还是挣扎一下。
“是见过,但我不是……”
“行了,”沈一亭打断我,并且成功将我从石唐的钢筋铁胳膊下解救出来,“石唐喝醉了就这样,别管他。”
我刚要说没事,突然听余敏红来了句:“你还单身吗?”
“单啊。”
没有懂余敏红的意思,我抬眼,恰好对上她一双饱含挑逗之意的眸子,只见余敏红摇晃着酒杯,啤酒起了点儿沫,她很快一饮而尽。
接着说:“想谈恋爱么?我有个妹妹,可漂亮了,她就喜欢你这样的男生。照片给你看,你喜欢就加一下她。”
我马上摇头,“不用了,谢谢你啊余姐,我暂时不想谈恋爱。”谈什么谈啊,自由自在地不好吗。
可余敏红似乎下定了决心要给我瞧瞧她那貌美的妹妹,眼看着照片都翻出来怼到我面前了,我只好装模作样看了几眼。
确实好看啊。
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说什么令妹太美了、我配不上之类的客套话,哪知沈一亭从我手中夺过手机,直接抛还给余敏红。
“你也喝醉了,红姐,人都说不谈了呢,”沈一亭挑了个眉,直接替我婉拒,“曲眠这几年学习要紧,他还准备考研,学业心很重,谈恋爱太影响学习,不合适。”
我的老天爷,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平竟还略胜我一筹?
“你太牛逼了,”我愣愣道,张大嘴巴为他故障,随后凑近了笑话道,“我都不知道我还要考研呢?”
“再读三年也没什么,”沈一亭嫌弃似的一指头弹开我的脑袋,“你迟几年出,到时候我还能赚更多钱。”
我纳闷道:“你赚多少钱跟我什么关系?”
“有啊。”沈一亭像纯粹敷衍我似的,说完就扭头和余敏红又碰杯喝了起来。
我听不懂沈一亭话语间的逻辑关系,只是任凭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解释了,我怀疑他估计也是喝醉了酒,前言不搭后语,胡乱一说去了。
[179]
在小弟沈一亭的殷勤投喂下,大哥曲眠完美结束了今晚的夜宵任务,最后挺着肚子和一行人告别,其乐融融的氛围很快散去,看来今晚的酒吧之旅要结束了。
也许是酒喝多了,大哥曲眠鲜少地陷入一种彷徨的状态,坐在原地晕眩许久,和小弟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然而小弟沈一亭不舍大哥的离去,坚持要送大哥回无电梯豪华六层百人宅,大哥最终抵御不住小弟的热情。
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180]
沈一亭让我站在路口等他,他从橙红前门把心爱的摩托车开过来。我说“好”,他就去了。
等待过程中着实无聊,我左瞧瞧右看看,结果恰巧又发现了于韩,抬手和他打招呼。
“啊?曲眠?”于韩一脸惊诧,他小跑过来上下瞟了我几眼,“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等朋友过来接我回去,”我指了指旁边的烤生蚝,下巴一抬,“前面在这里吃夜宵。”
“......你很熟嘛,还知道这后边儿有夜市。”于韩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探头探脑朝我身后看。
我说:“都跟你说了不是第一次来了。”
“那你打个车直接走不就得了?虽然前门的的士是有点坑,都等在那儿宰客呢,”于韩捶了我一肩膀,力道软绵绵的,“APP叫个车,还特意让朋友接你做什么?”
“不是特意……”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后半句,于韩这嘴脸又起来了,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朝我疯狂挑眉,“懂了懂了,是‘朋友’,藏着掖着做什么,大家都是好舍友,迟早都要知道的嘛!”
很明显,于韩的脑回路不正常了,估计是喝酒喝多了,脸上有飞两朵红云,神志不清。
“我没耍朋友,”感觉今晚净在和酒鬼们解释自己没谈恋爱了,心好累,我叹了口气,“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哦,你也没必要知道,你来这不就是吃夜宵吧,吃去吧!我自己一个人站会儿。”
“见外呢,曲眠,”于韩一听,反而站着不动了,“我帮你看看什么好朋友,还能帮你把把关。”
真是中国好舍友。
“真不是。”丢下这三个字,我也彻底懒得解释了。
好在神经突突了不到一分钟,摩托车打着灯就朝这儿疾驰而来,唰地往我跟前一横。
沈一亭左脚一踏地,完全稳住车身,他套着头盔没摘,直接单手一抛,潇洒地扔给我头盔二号,甩甩头示意我戴上,这才把视线落到于韩身上。
“你舍友?”沈一亭问。
“嗯,我舍友。”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抬手很自然地摘下一个助听器,正准备摘第二个时,却兀地汗毛都要竖起来。
“......曲眠,”沉默许久的于韩就在此时幽幽地说,“你也是gay啊。”他甚至用的还是陈述语气。
等等、我怎么又成弯仔了?
于韩这小眼睛盯了沈一亭十几秒,最终就得出这样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
接连着被不同的人指认为弯仔,饶是我的大脑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直男,内心却地动山摇起来。
但面上可不能慌。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一巴掌捶到于韩后脑勺,希望他清醒一点,“我什么gay啊?这只是我朋友!你看清楚好吗?是橙红驻唱的学长啊。”
于韩发出惨叫,宕机两秒,随后仿佛灵魂归为,淡淡地“哦”了一声,又抬头仔细端详沈一亭,像呆头鹅似的继续问我:“男朋友?”
“……”谢谢你,亲爱的于韩,我的拳头咯叽咯叽响。
[181]
我面带微笑地看着于韩,于韩也终于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他似乎在与我对视的一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而热切地握住沈一亭的手。
“麻烦你了,兄弟,大晚上还要送曲眠回学校,他第一……第不知道多少次来橙红,可能还是不太懂得怎么打车,你……你那个,什么,安全第一,不要飙车,然后……然后如果你想上位……”
我诶诶两声打住,“上什么位,好好讲话!”
“想……想那什么,”于韩开始抓耳挠腮,“想当曲眠的boyfr……”
“你别说了,于韩,你醉了!”
我试图阻止于韩,但是很明显失败了,沈一亭是我男朋友或者想当我男朋友这个观念在于韩此时的脑子里已经挥之不去,他甚至完全无视了我的话。
“……想当曲眠的男朋友,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的手机号码是13……”
于韩在这头哔哩吧啦讲个没完没了,沈一亭一如往常,十分好脾气地给予对方最大的包容,虽然没有掏出手机记下于韩的号码,但最终愉快地回复道:“好,我会考虑考虑的。”
然后转头问我:“你这个舍友要给他打个车送他回去么?感觉醉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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