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讨厌总是有原因的,不过这原因是否正义,在讨厌者与被讨厌者的角度来看,答案应该都是一样的。
我从来不深究。
只不过因为沈一亭,所以有点想了解现在、甚至过去与他亲近的人对我的看法。
这种莫名的转变有点可笑。我本来该对这样的自己嗤之以鼻,但又觉得人应该包容自己的一切改变。我得学会包容,与未来的自己和平共处。
所以我听到那两个字后也开始笑,很轻,陆严和应该是没听见。
[244]
过了几天,我的导员告诉我,我的曲过了。
这倒是在意料之外。
彼时我正和沈一亭坐一块儿吃晚饭,他点了麻酱牛肉拌粉,我点的猪肉玉米锅贴,开吃五分钟,沈一亭的吃相越发张扬,跟饿了三天三夜一样。
眼瞧他就快吞进最后一口,我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接了导员的电话,得到消息,客套几句后就挂了,转而马上通知沈一亭这个好消息。
“导员给我打电话了。”
“嗯,”沈一亭我眉头跟着尾音一起上扬,“怎么了?因为你优异的表现免期末考了?”
“怎么可能,”我嫌弃地丢给他一个眼神,“是晚会选拔,我过了。”
沈一亭吃完了粉,在浅碗口里扒拉配菜,边在笑:“那我赢了,马上就收钱。”
我一脸疑惑:“赢什么?”
“前阵子我们组研究生聚餐,她们无聊,拿到了备选名单,非得押什么今年学校晚会都有谁上,这活动无聊得很,输的概率比赢的概率大多了,结果她们连下注赔率都整好了,”沈一亭饶有兴致地说,“我本来没押,后面看到了一个名字,我就押了2222人民币进去,你猜是谁?”
我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跟前咧开嘴笑,“我啊?”
沈一亭抬了抬眉,带着饭后饱腹的慵懒,那双桃花眼被我琢磨出不一样的味道,颇有些心旷神怡的意味。
我心想,那这不得赚好大把回来,改天可得坑沈一亭一顿饭钱。
结果沈一亭跟会读心似的,下一句就泼冷水:“但是你的赔率只有1.3。”
是觉得我会赢得很容易吗,沈一亭的同门可太看得起我了。
我的喜悦瞬间凝结,掏出计算机摁了两下,“2888.6,那你靠我赚了666.6,改天可以请我吃饭吗?”
“欸,是不是我的错觉,你最近和我说话的语气变客气了啊,”沈一亭抬手敲了敲靠近我一方的桌面,“这放在往常,你肯定就嚷嚷‘我是你这次短暂的金主,请我吃饭!这正是你发挥小弟效用的时候!’”
我:“……”
沈一亭歪了歪头,“不是吗?”
是是是,什么话都给你说尽了,还把我的语气学得那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住在我肚子里二十年的蛔虫,把我心跳频率和肺部容量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反问。
沈一亭说:“怎么会。”
尽管沈一亭这句话讲得十分干脆,我却在他完美无瑕的面上捕捉到他的一点不情愿。
于是我当即回复一个死鱼眼,“懂了,你还是喜欢野一点的。”
“野?”沈一亭玩味地笑,“原来你给你之前的形象评价为‘野’啊,泡吧喝酒在天台吹风就是野了,挑衅的眼神和嘴巴是野,你放松自由的时候是野,弹琴的时候可从来不野,你很认真,像对待真爱一样对待每一个琴键。”
我被沈一亭这一段没有逻辑的话砸昏了头,片刻后脑海里只剩下几个能抓得住的词,于是开始反驳:“真爱只有一个,黑白琴键加起来可有八十八个。”
沈一亭无所谓道:“那只是一种形容。”
我呵呵一声,没再纠结人野不野,怎样才算野这个话题。因为我想起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上次我给你发的2222,你没收,”我问,“二十四小时后自动退回了。你为什么不乐意收?”
那明明就是小钱,对我来说是,对沈一亭来说也是。
“我收你的钱做什么?”沈一亭可能压根就不在乎,他直勾勾盯着我,又很快移开视线,“自家人不用明算账。”
好的,之前是我狭隘,我见识短浅,我情商低下,我知道沈一亭会撩人,但不知道他能面不改色地这样撩。
自家人,就自己人了,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就……?
有没有搞错,那至少也要来个正式的告白啊?他先喜欢我的,不应该他先来吗?
作者有话说
眠:实在不行我上了
第61章 人弯了,脑子就清醒了
“学校的晚会……”沈一亭趁我没说话,把话题又拉回起点,“你去年穿的什么衣服?”
“你去年没去看吗?”
沈一亭点头,“对,那个时候有点忙,去外地出差了。然后视频回放懒得看,那时候又没什么想看的人。”
“我去年就从家里随便掏了件旧西装上的。”旧的,穿过的,高定的,有那么几套,只适用于我爸需要我出去给他长脸的场合,以及各种钢琴比赛场地。
虽然说人不靠衣装,但没衣装是真不行。
沈一亭闻言,又问:“什么样的?你喜欢吗?”
“喜不喜欢?一般般吧,”我压根记不清衣柜里都有什么款式的西装,“凑合穿了。”
“我送你一套?”沈一亭眼里的邀请十分明显,甚至毫不掩饰地推销自己,“我的眼光和审美很好的。我带你去做一套,庆祝你新的一年,新的成长。怎么样?”
大……大手笔!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高定一套西装可是要花不少钱啊。
大家都是学生,会不会不太好?
但比起一闪而过的犹豫,心里莫名其妙的欢喜完全占据上风,顾不得思考那么多,我脑海中啪闪过一道闪电,完全由着内心来,直接抓住他的手。
“真的吗哥!”并且喊出了前阵子定制出来的称呼,“那你说到做到啊!我的演出服可交给你了!”
沈一亭肯定见证了我从面无表情到两眼发光的巨大改变,他反手压住我乱动的手,调侃道:“你这会儿比听说自己入选了要兴奋得多啊。”
[245]
那天我没有反驳沈一亭说的话,因为没人不会因为即将收到喜欢的人送的礼物而开心。
可能是由于那份该死的喜欢在心里随时间演变得愈发明显,比起之前的白色渔夫帽、小音箱,这次的期待感更甚。
后来沈一亭带我去他常去的高定店定做西装,我只负责充当被卷尺丈量每一寸土地的模特,面料颜色花纹什么的全交给沈一亭去选了,反正我也不会。
设计师说现在定制,想跨年那一天拿到有点困难,时间可能比较紧。
我说没事,那天穿不了就以后穿呗,总会有机会,又不差那一天。
既然我都这样提了,沈一亭当时也没再说什么。
一直到年末跨年晚会前一天,我都没怎么见到沈一亭。
临近期末,非纸上考试的课程已经陆续要求学生完成并上传,小组作业也搞得人心烦意乱,加上还有晚会和期末考核曲目的练习,我一个人待在琴房的时间更多了,简直想吐。
听说沈一亭又召集他的乐队,对那首新歌的伴奏进行修改和润色,期间经常把样本发给我听。
我那时候一般都坐在琴房,如果在休息,就正巧可以回复一下,如果在弹琴,也有可能弧他大半天。
但我毕竟不是专业写伴奏demo的,也很少参与正式编曲的大制作,经验基本来自近一两年自己的小打小闹,我觉得自己并不能给沈一亭一些专业性的、完整的建议,只能大致提出自己的感受。
如果以后不幸还要给沈一亭打黑工的话......估计还得再加强学习。
这段时间我几乎已经达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步,没关注与自己无关的外在消息。
好在脚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很快我就能恢复先前健步如飞的姿态,不至于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就这样,日子一点点爬到晚会彩排那天。
我实在嘴馋,在用餐高峰期的食堂点了黄焖鸡,等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坐下来吃了一半,负责晚会彩排的同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催我快点过去。
我说没事嘛,吃饭呢,吃完马上过去。
“快点啦,马上就到你了,”那个女同学在电话里说,“流程不要搞混了嘛,快点过来,别拖拖拉拉的,啊。”
我只好说行行行,最后把鸡都给吃了,剩下三分之一的饭没来得及吃,急溜溜马上赶去礼堂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体感将近零下二十度,听说这几天还会下雪,但天气预报就像憋了很久的狗屁,说要下结果不下,简直比我还能拖拉。
我推开礼堂的门,里面依旧和去年一样温暖、明亮,宽阔的台上架着施坦威三角钢琴,流畅的钢琴曲伴随小提琴声在空间内自由荡漾。
韵律很熟悉,是钢琴小提琴二重奏,梁祝。
突然,柔和的旋律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急促的弹音与高昂的小提琴声,交替而生,百转千回,高低婉转。
我走近,认出身穿白色常服的小提琴手是一名大四的学姐,姓冯,曾在多个小提琴比赛中荣获突出奖项,光荣伟绩还被学校多媒体平台表彰数次,她会在晚会上献奏一曲,简直不要太正常。
而她的钢伴。
我看向三角钢琴边上坐着的、对手中琴键目光如炬的男生,分明是陆严和。
我确实是吃了一惊,因为之前没听过任何他会参加晚会的消息,在钢琴独奏的选拔现场也没见到他,四手联弹我认为他这种性格的也不会去,哪知是被冯学姐找去合奏了啊。
没轮到我的场次,我站在一旁默默听完这曲。
不得不说,陆严和与冯学姐配合完美,一看就没少下功夫,能把梁祝这曲演绎到这种境界,让人仿佛进入了祝英台与梁山伯的爱情故事中,成为一个身临其境的围观者。
曲罢,冯学姐提着琴走下台,陆严和跟随其后,果不其然在即将拐进后台时看到了我。
我刚想和陆严和招个手,谁知他只瞟了一眼,就头也不回进了后台。
“......没礼貌。”我嘟嚷一句。
手机又响了起来,负责彩排的学姐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已经到了,就在前排观众席。
没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穿长裙的学姐朝我小跑过来,告诉我:“你来得及时,差点就要落下你了。”
闻言,我担心自己的曲子会夹在《梁祝》的后一位,纯乐器演奏容易被观众拿去就地对比,冯学姐是小提琴手里数一数二的强者,这可让我压力有点大了。
“我的节目是这《梁祝》后一位吗?”
“哦,不是不是,”彩排学姐摇了摇头,她指向台上,“下一个节目是流行乐独唱,天黑黑。”
我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对话的间隙,舞台上已杵了个人,定睛一瞧,嚯,怎么又是个熟人啊?
范纹文,当时沈一亭硬拉我去他们聚会时碰上的,学声乐的同学。
我此时站的位置很正中,除了周边跑来跑去的工作人员,就属我和彩排学姐暂时一动不动,所以再次和台上的范纹文华丽丽地对视了。
我和他一点都不熟。
甚至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但此时这一对视,心里还是腾升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孙燕姿的《天黑黑》,调很高,本来就不适合男生唱,但范纹文的嗓音贴合女声的高度,就没有对这首歌进行降调,完全唱出了那种feel。
我一心二用,边听他唱,边在心里回忆当时音乐楼活动室里范纹文对我投来的奇怪眼神,沈一亭和范纹文奇怪的对话,以及唐学姐奇怪的插嘴。
范纹文:“我平时想让沈学长给我点指点,他都不怎么乐意......什么时候也指点指点我?”
沈一亭:“......直接去找导师更好,找我多麻烦啊。”
范纹文:“......改天请你吃顿饭?有些问题想单独咨询一下。”
唐师姐:“文文你有问题找我就好......你问沈一亭,他屁都憋不出来......别老抓着一个人问嘛,在一棵树上吊死多不好。”
“......”
还有他们的对话结束后,沈一亭神秘兮兮地,好像问了我一句:“你没看出来?”
我当时还在说他和范纹文是不是有一腿。
现在看来,沈一亭应该是想问我看没看出来范纹文对他有意思。
直到范纹文唱完最后一句,音乐也在礼堂内消失,我才后知后觉——这家伙原来也是我的情敌之一。
不过,这种也能算情敌吗?
我的视线聚焦在台上这位,戴着黑框眼镜,细胳膊细腿(应该比我还瘦猴),秀气温柔文邹邹的男生,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我边想边往后台走去。
所以......应该不算吧。
[246]
果然人一弯,脑子就清醒了。
能把很多原先看不懂的东西看懂,猜不透的想法猜透。
就像此时,《One Last Kiss》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耳边的乐曲是结束了,但开头的回音仿佛还在周身盘旋,我追寻这样的音律带我看向的地界,看到宽阔的会场里鲜少的听众,又看到耷拉在舞台边沿的一双手。
视线微微上移,印入眼帘的便是那张让人一见就想笑的脸。
此时我坐在未开启的聚光灯下,脱下的外套放在后台,身上只穿了一件没有花纹的白毛衣,没有破洞的阔腿牛仔裤,就是这样平凡又普通的我,弹完一曲后与弹奏时所想念的人对视了。
沈一亭恐怕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如此大的魔力吧,能让人愣怔,能让人吃惊和喜悦。
他在台下,我在台上,这样的距离莫名给我一种地位互换的感觉。
或许之前也是如此,我在乱七八糟的酒吧灯光下注视握着麦克风的他,他和我对视,向我递来笑容,问我想听他唱什么歌,那个时候他心里会在想什么?
43/65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