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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琢(近代现代)——伯正

时间:2024-10-16 21:49:33  作者:伯正
  说完这句话,周敦行没有再开口。
  一时间,车厢内又只听得见外面的雨声。
  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孟泽已经在网络上发布了视频,周敦行不可能不知情,然而周敦行此刻的语气洋洋得意,就仿佛此事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按理来说,除去骚扰学生这一条,周敦行是同性恋这一点被公之于众,在思想观念落后的山区乡镇,也绝对够他喝上一壶,让他备受别人的歧视。粟水中学的校长,周敦行恐怕是做不成了。
  但周敦行现在这么泰然自若,除非……
  除非他为自己铺好了一条新的后路。
  上一次被绑架的经历多多少少让我增长了经验,这一次,我一直在脑子里同步记录着车子行驶过的路线。我与孟泽在通往县城的路上被人拦下,现在其实依旧在原本的道路上。
  进入县城城区之后,我又暗自记下了每一个转弯,最终在头脑中搭建出一个立体的地图,以此来确认自己目前的位置。
  渐渐地,我竟然发现面包车开向了一个我曾去过的地方。那里是位于城郊的金缦会所。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过这种场所,还要从严小禾没自杀时说起——
  那时,我发现班里的严小禾每星期都要请假两三天,远远高于其他学生的请假频率,巧合的是,在严小禾旷课的时候,周敦行同样不在粟水中学,而是会请其他老师来代课。时间一久,我便产生了一个猜测,被周敦行强迫的学生会不会就是严小禾?
  于是,为了验证我的推测,在某一天,我向代课老师请了假,骑上摩托车,准备跟踪周敦行。
  周敦行住在粟水中学的教职工宿舍,我看着他沿街走了一百米,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处,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那里等待他。周敦行上了车,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我注意到座位里侧的人正是苍白纤细的严小禾。
  我心里一惊——我猜的果然没错!等到黑色轿车开走后,我立刻发动摩托车跟上了它。
  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县城。
  我不知道周敦行到底想搞什么名堂,直到黑轿车停在了金缦会所附近。
  虽然我没来过这地方,但我听班上有人曾经提起过。那位同学说:“你们知道洛城的金缦会所吗,那地方是会员预约制,我爸就是金缦的会员,上次我妈去那抓小三,我还跟着进去了……”
  在我陷入回忆的时候,周敦行与严小禾已经下了车,走进金缦会所。我把摩托停在了一棵树边,独自一人向金缦的大门走去。
  那位同学说的果然属实,前台会有工作人员查询预约状态,不允许散客进入。
  好在我已经提前打好了腹稿,我看着前台姑娘,装作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皱着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爸是这儿的会员,我要进去找人,能进了吗?”
  “您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那位同学叫靳鹏,至于他爸的名字……我好像在收上来的试卷签名里见到过。我在心里对靳氏父子说了声抱歉,然后面不改色地回道:“靳磊。”
  “好的,这边帮您查看一下,”前台姑娘敲了几下键盘,而后说,“靳先生今晚有约,靳公子里边请。”
  好家伙,幸亏靳鹏的爸是欢场常客,真是天助我也。
  我怕在原地再多待一秒就会露馅儿,脚底抹油一样迅速地溜之大吉。
  就这样,我有惊无险地进入了金缦会所的内部。周敦行与严小禾早已不见踪影,但我仔仔细细把共有五层的金缦会所逛了个遍。
  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可以确认,这金缦会所不是个正经地方。但由于其会员预约制的进入方式,具有很强的私密性。
  周敦行带严小禾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其实,当时的我动过想要帮严小禾一把的念头,可我手里没证据,不知该怎么做,再后来,严小禾就自||杀了。
  算起来,这回是我第二次来到金缦会所。上次冒充了别人的身份,难免有些做贼心虚,结果现在蒙着头套,绑着双手,活像个阶下囚,还不如上回。
  面包车停下后,位于副驾驶的周敦行先一步离开了,车子继续缓缓行驶,又绕到金缦会所的后门,我和孟泽被人拽下了车。
  我们又走了一段弯弯绕绕的路,押送我们的人拉开一扇门,将我和孟泽干脆利落地丢了进去。下一秒,伴随着咔哒一声,门被人落了锁。
  在这漆黑狭小的空间里,我立即敏锐的感知到,除了我与孟泽之外,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我听到了那人从角落里传来的呼吸声。
  什么人?
  会是方应琢吗……?
  我摸黑向着坐在墙边的那人走了过去,用手碰了碰。
  还真是方应琢!
  那一刻,无论周敦行把我们带到这鬼地方来是要干什么,我竟然已经没有丝毫恐惧。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方应琢也在,我便可以笃定地坚信,我们可以做成任何事。
  尽管手腕被绳子绑住,但手指依然可以自如活动,于是我们三人互相帮忙,终于解开了绳子,拿掉了头套与嘴里的毛巾。
  我终于得以观察周围的环境——我们三人身处金缦会所的杂物间中,面面相觑。
  眼前的方应琢头发凌乱,脸颊和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手腕和手背上有几道划痕。他不再是平时那副永远干净清爽的样子,唯独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
  见方应琢这样,我大致可以推断出,我和孟泽也是如出一辙狼狈的样子。
  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外貌并不在意,然而,让我亲眼看着方应琢变成这样,我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令我异常烦躁。
  我问他:“方应琢,你怎么回事?”
  方应琢被房间里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然后向我们解释道:“从大巴车上下来之后,我就向我们约定好的报刊亭走,没想到一辆车突然向我撞过来,我只好向路边躲闪,结果从后面冒出来另外一个人,拿棒球棍砸了一下我的后背……唔,跟你昨天提到的那人很像,穿一身黑,戴着鸭舌帽。我被这一下打得发懵,差点站不稳,然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就这么把我带上了车。”
  “我和孟泽的遭遇也差不多。”我对方应琢说,“方应琢,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这里是……”
  “金缦会所。”方应琢说。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孟泽也愣了一下:“你们怎么都知道?”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在其中一人的口袋里放了窃听器。就是这种东西。”方应琢摊开手掌,向我们展示,是一个黑色的小圆片,“关键时候,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金缦会所自从建立以来,除了提供大家都明白的那种服务以外,当地很多 木又||se交易也在这里进行。周敦行费这么大力气雇人把我们绑到这里,为的就是这个。他早就打点好了关系,明天一早离开粟水,前往边境,再坐船去东南亚。至于给周敦行提供帮助的那些人,指名道姓想'见见'我们。”方应琢继续说,“这就是我听来的所有东西了。”
  我想,恐怕不只是见见吧……
  毕竟是在金缦会所这种地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会发生什么。
  我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变得浑身脏污的衣服和鞋子,心生疑惑——不是,就这样也能下得去手?未免有点太重口了。
  当然,也许不止会出现我想的那些事,而是任何事都会有可能发生。
  越是封闭的地方,就越是藏污纳垢。
  方应琢:“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越快越好。”
  我再次环视周围的空间,除去墙壁上方有一处通风口以外,这完全就是一间标准的密室。通风口的尺寸有限,作为一个成年男性,除非我会缩骨功,不然没有钻出去的可能。
  那么,如果是纤瘦的男生呢?我和方应琢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孟泽——孟泽身材纤细,骨架比我和方应琢小了整整一圈多,如果是孟泽去钻通风口,或许勉勉强强可以过得去!
  我把手搭在孟泽的肩上,告诉他:“其实我们运气还不错,这个房间在金缦会所二楼走廊最靠边的位置,一来,从二楼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二来,通风口后面就是金缦的后山,孟泽,你就顺着树林一直跑,一定可以出去。”
  虽然记性太好会让我被迫记住很多糟糕的经历,但是在此时此刻,我还是十分庆幸自己拥有过人的记忆力。
  孟泽与方应琢异口同声,将我问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我:“你怎么知道?”
  “以前跟踪周敦行的时候来过,记住了这里的地形。”我看着孟泽,对他说,“在你之前……还有其他的受害人,但我那时没能帮他什么。”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已经不在了。”
  孟泽沉默片刻,最终只发出一声叹息。
  方应琢在孟泽的裤子口袋里塞入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定位器,长话短说,“孟泽,你不用管我们两个,只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就好,有了定位器,我就可以确定你的位置。”
  孟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似乎有泪痕。
  我让孟泽踩着我的肩膀,孟泽借力一蹬,用指尖推开了那扇窗,紧接着,我与方应琢用力将孟泽向上托举,让他钻出去,“试试能不能成功。”
  我们猜得没有错,孟泽的身形刚刚好可以通过那个小口。
  在我和方应琢的帮助之下,孟泽还算顺利地离开了金缦会所。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早已冒了满额头的汗珠,身上的衣服同样早已被汗水浸湿。
  我们疲惫地坐在地上,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快要冲破胸膛。
  “秦理。”
  在这种时候,方应琢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种呢喃。
  方应琢的肩膀挨着我的肩膀,他没有问“我们两个怎么办”,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侧过头,安静地凝视我的眼睛,慢慢地凑近,吻住了我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不管怎么说还是亲亲了
  期待大家的评论哦3!
 
 
第38章 吊桥效应
  这一吻来的毫无预兆,可我对此却并不意外。每当方应琢沉默不语地用他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似乎都合情合理,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景……
  在那一刻,我莫名想到一个词语,吊桥效应,即一个人处在高度紧张刺激的情况下,如果遇到另一个人,可能会错误地将这种紧张或刺激产生的生理反应解读为对那个人的浪漫吸引力。也许我对此刻的方应琢产生了同样的心理机制,促使我没有拒绝他的吻。
  尽管这是我的初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了一个认识还没多久的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
  我们两人的脸颊和嘴唇上沾了少许灰尘,但是已经没有人在意,我慢慢地闭上眼睛,感受到四片唇瓣相互触碰,起初只是轻轻地挤压,再后来,方应琢的手扣住了我的脑袋,开始一点点用力,加重。
  最后,我竟发现方应琢的she||尖似乎想撬开我的齿关,这个举动终于让我感到了慌张,也让我变得清醒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赶快逃出去,而不是在这里你侬我侬……想到这里,我推了一下方应琢的肩膀。方应琢终于微微回神,放开了我,对我说了声抱歉。
  我们没有再谈论刚刚那个吻,只把它当作一个情不自禁的意外。
  等到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我继续开始思考从屋子里出去的办法,门锁从里面无法打开,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能够开锁的工具,拍门求救更是无用功,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一道无解的题。
  为了保留体力,我不再重复那些做过的事,而是重新坐回到地上,如果说刚才我的思绪像个混乱的毛线团,现在大脑反而趋近一片空白。
  外面的天色越变越暗,简陋狭小的储物室逐渐被一片黑暗吞噬,我再次感到了那股久违的窒息感,伴随着一阵阵的心悸一起涌来,我开始感到呼吸急促,冷汗也爬满了整个后背。
  上次被方应琢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还是我教他吸烟那次,商店突然停电了,而我为了逗弄方应琢,故意喂了他一口烟,让他被呛得连连咳嗽,还掉了几滴眼泪。
  与此同时,方应琢的手轻轻覆盖在我的后背上,顺着我的脊椎骨来回抚摸,他向我重复那句曾经说过的话:“秦理,不怕。”
  “在粟水的这段时间,我父母也一直知道我的实时定位,再加上我转发了孟泽的那条视频,他们不可能没有看到……虽然他们对我很失望,但不会不管我的死活,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就算他们来不及救我,也一定会解决周敦行那些人。”方应琢说。
  对于方应琢的这个说法,我当然没有丝毫怀疑。即便周敦行在粟水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相比起方应琢背后的家庭,就算周敦行再想搞出什么动作,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我以为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糟糕,然而,就在我与方应琢束手无策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人们惊恐的呼喊——
  “起火了!”
  “好像是后厨失火……快跑吧!”
  怎么回事?!
  我们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依靠只言片语推断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快,我闻到了一股呛人的浓烟味,金缦会所竟然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火灾!
  我和方应琢相视一眼,立刻起身跑到门边,不断拍打门板,或是用身体去撞击,在心里祈求着有谁能打开这扇门,放我们一条生路。
  可是我们心里都清楚,在这种时候,金缦会所仿佛变成了那艘不断下沉的泰坦尼克号,在每个人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注意到走廊尽头的储物间里还锁着两个倒霉鬼。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那股黑烟也变得愈发呛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感觉眼前也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眼前的方应琢好像变成了一个虚影,我被呛得咳嗽起来,勉强挤出一句话:“方应琢,我们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又有些后悔,秦理啊秦理,你可真会把天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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