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雨已经走出了场馆。
她请了假。
她该回班。
她没给那三个男生半点眼神。
这时才能发现,其实季薄雨根本不在意这些在她面前吠叫的低等生物。
只是她被欺负了,她就要还手。
而且有老师在,她不会有事。
她算好了这些。
**
自从招惹到金昱和他两个小弟,季薄雨在学校的处境就急转直下。
她的座位上被人用黑色马克笔写上荡.妇.羞.辱,骂得很难听。
季薄雨看到那些字的第二天,金昱的课桌上出现了更难听的羞辱。
说他长腿细腰,天生是被男人操的。
这羞辱很熟悉,因为和季薄雨被羞辱的那几句话没什么两样,只是换了一个字的偏旁部首。
金昱怒气冲冲来找季薄雨的时候,季薄雨正在拿着一瓶从学校超市买来的风油精,擦自己桌子上的字。
很慢地一点点擦掉,动作很细致,看得出季薄雨内心很平静。
细长的指节染了一点浅绿。
她没觉得这是什么很被侮辱的事。
因为她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
而现在,她要解决麻烦。
“学会反抗了是吧,你挺牛逼,季薄雨我记住你了。”
季薄雨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一点茫然,说:“我怎么了?”
金昱:“你敢说我桌子上不是你写的!”
班里立刻有人开始看热闹。
周围的窃窃私语安静下来,都看向两人这边。
金昱一米七,季薄雨站着看他,和他看起来差不多,气势上没输。
季薄雨拿出自己的草稿纸递给他,语气平平:“和我的字一样吗?你怎么确定是我写的?”
当然不一样。
因为季薄雨是用左手写的。
金昱满腔怒气,抢过草稿纸撕了个粉碎。
金昱:“你给老子等着!”
找不到证据,他放下几句威胁的话走了。
幼稚得要死,烦人得要死。
季薄雨想了想,说:“不等。”
已经走出班门口的金昱没听见。
那个上次借她刀的女生笑得捂着肚子走过来,状似随意地问:“他们说这东西擦不掉,用风油精竟然能擦掉?真想不到,我让我家阿姨给我也备一点。”
结束刚才那个不算冲突的小冲突,季薄雨依然在擦桌子。
她重复这单一的动作,但一点也不见厌烦。
女生觉得她是真的很特别。
听到女生的话,季薄雨回答:“这课桌表面这么光滑,怎么会擦不掉。不要信他们。”
女生安静了一会儿,说:“我看见了,我没敢阻止,对不起。”
季薄雨摇了摇头,说:“你借了我刀,谢谢你。”
女生就笑了一下,伸出手,说:“我叫江越,超越的越。”
季薄雨腾出没有沾风油精的那只手握了她一下,松开,然后说:“我自我介绍过了,应该不用重复第二次了?”
江越笑着点头:“那我们是朋友了?”
季薄雨也露出最近第一个笑容,说:“嗯。该上课了,快回去吧,朋友。”
江越耍宝道:“刚认识两秒就赶我走,你好狠的心。”
季薄雨等了两秒,说:“现在不是两秒了。”
江越:“……”
这是哪里来的大宝贝,思路这么清奇。
江越摇着头,笑着走了。
**
季薄雨的反抗招来了更大的冲击。
第二天,她的课桌上被刻上了婊子两个字。
这下,她擦不掉了。
季薄雨找江越借了一点橡皮泥——谁知道江越怎么会有橡皮泥,反正她就是有,还有很多,三十六种颜色,一大桶,就放在课桌桌膛里。
她把几个颜色的橡皮泥揉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揉出了和课桌表面的喷涂一样的颜色,接着把它们填上去,盖上夹板,该怎么写字怎么写字,等橡皮泥风干,就又是严丝合缝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被刻得那么难看过。
她用尺子做刮刀,把风干的橡皮泥凸出来的部分一点点磨掉,磨得很好看,很适合做个木匠。
季怀心喜欢这么说她。
因为家里的东西都是季薄雨修的。
林知微这几天状态不太好,一直没有来学校。
季薄雨做完这一切,心想。
还好姐姐没有来,不然让她看到,不知道会干点什么。
如果她不是怕林知微看见着急解决,就去买美缝剂了,那个更方便。
但林知微还是知道了。
因为当天晚上给季薄雨辅导数学的时候,林知微打开第一页,母狗两个歪扭的字毫无防备,冲入她的眼睛。
季薄雨还埋头在书包里找老师发的讲义,没有抬头。
林知微撕下那一页,卷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和季薄雨说。
“小雨,我怀疑你学不好数学和第一页有关系,怎么誊抄的全是公式,说了多少次要理解,不要死记。”
季薄雨这才反应过来她撕的是什么,尖叫一声,扑向垃圾桶,想挽救自己的公式。
林知微一把揽住她的腰,轻笑两声,另一只手越过她,向垃圾桶里倒了喝剩下的半杯可乐。
这下彻底救不回来了。
季薄雨挽救无效,欲哭无泪、有气无力地扑腾两下,不动了。
“姐姐——!你也太过分了!我抄了好久!”
“以后我看见一次撕一次,不许死记硬背,来我再给你捋一遍。”
“呜呜……我真的抄了好久……”
她的腰很软,被林知微挟持,像一条柔软的海豹,按着座椅趴在她身上,一个手伸向垃圾桶的方向,嘴里还在呜呜。
林知微冷酷地说:“别留恋了,回不来的。来,我给你再讲一遍公式,然后你自己顺着默一遍。”
季薄雨撑起自己,扁着嘴坐回位置:“姐姐坏……”
林知微放开她,手指却还留恋那温热的触感,动了一下,说:“你这样说我,我很享受的。”
季薄雨:“……姐姐,你这话说的像个变态。”
林知微没有忍住,哈哈笑起来。
季薄雨哼哼两声,撑起身体,不再压趴着她。
林知微半扶在她腰旁,没再搂她。
她将自己十足不安分着想摸另一人腰的手指攥紧,又动了动头,将一些发丝晃过来,掩盖因刚才的接触而烧红的耳尖。
**
第二天,林知微起了个大早,和季薄雨一起去上学。
她手指放在身体两侧,在前往学校路上,不断敲打着座椅光滑的皮面——这是她沉浸在思考中的惯性动作。
她敲完,车到了校,也想出了无数个对策,打算给有些人一点难忘的教训。
不。
不是一点。
是很多难忘的教训。
第9章 胶水
季薄雨一路都很紧张。
林知微当然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她怕林知微发现自己被欺负了。
她已经住在她家里,吃穿用度,许多都和林知微一个水准,林青也处处为她着想,从不偏颇。
说得难听一点,那是她沾了林知微的光,没人该无条件为她做这些。
她已经麻烦了她很多,不想再麻烦林知微帮自己解决问题,除了不想她费神,也是觉得这些她可以自己搞定。
季薄雨的紧张延续到看到桌子。
属于她的那张课桌上仍放着她写字用的夹板,遮住了前两天的刻痕,看起来完好无损,没人去动。
她环视班级一周,金昱那个三人组一如既往不在座位上,班里风平浪静。
季薄雨谢天谢地,心想金昱那帮人总算休息了一天。
但她在座位上刚坐下,就发现了不对。
她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是条轻薄的长裤——
这所私立里,女生的夏季下装有到膝盖的裙子和长裤两件套,男生则只有长裤。
据江越说,男生曾经抗议说为什么女生有两套,他们也要两套。
结果校长第二天带着助理,助理拉着一个拿快递用的滚轮车,以及滚轮车上一摞大号的短裙,给每个联名抗议的班级里的男生都发了一件,让他们当场换上。
不是想穿吗?现在就穿上吧。
当着班里所有人的面,所有男生都必须穿,毕竟是男生先提的自己需要短裙。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男生说要两套。
此刻,这条夏季女生校裤被粘在了座椅上。
她凳子上被人涂了胶水,算到她会在这个时间进班,胶水干了一半,此刻被裤子一坐,立刻浸透了这条裤子。
季薄雨想站起身,可在刚才迟疑的两分钟里,这胶水已把她连裤子带人粘在了凳子上。
林知微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样。
季薄雨还没看明白她怎么动的,这人一条胳膊已经伸了过来,抓住离自己远的一端的凳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近的,双臂用力,连椅子带人把季薄雨从座位上抱了起来!
季薄雨骤然腾空,瞪圆了眼睛,把自己差点出口的恐慌声咽回去。
林知微在班里同学不可思议的吸气声中快步把季薄雨抱出班级。
“怎么了?”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凳子有问题还是怎么了?”
林知微充耳不闻。
一出了班门,季薄雨手忙脚乱把自己扒在她身上,像只被人类强行捉上岸的八爪鱼,神色很仓促,也有点慌乱,但尤为可爱。
她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地说:“林知微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
林知微抱着她快步向保健室走:“嘘,别说话,我就这一口气。”
季薄雨:“我怕你——”
“一口气也够把你抱到保健室,不可能撑不住你把你给摔了,不许瞎想。”
季薄雨还想说什么,被林知微抱着向上颠了颠,吓得搂她脖子搂得更紧,这下再也不讲话了。
其实林知微没有骗她。
从她平稳的呼吸来看她仍有余力,完全不见前几天那么困顿的状态。与之正相反,她精神很好,步伐也很快。
没走几步,两人已经看到保健室的大门。
季薄雨有些困惑,接着很快想到,是林知微的躁郁症。
之前是抑郁期,最近应该……
进入躁狂期了。
林知微一脚踢开保健室大门,把她稳稳放下,松开了手。
她垂下头喘了两口气,脸色没有那天季薄雨在豆袋沙发上红,看来确实不是很累,只是语速有些快。
“怎么样?全粘住了?”
季薄雨试着挪动,挪动的结果是连人带椅子一起起来,凳腿撞到墙,磕下一块墙皮。
她重新坐回去,眉头拧起来,被迫端庄。
季薄雨有些心烦,但没忘记回答林知微的问题。
“嗯,全粘住了。”
林知微:“502?”
“两位同学,你们怎么了?这凳子哪里来的?”
保健老师边同两人讲话,边动作利索地套上丁.腈手套,戴好后,她拉拽着手套尾端让它更服帖。
手套有弹性,打了一下皮肉。
季薄雨闻到保健室隐约的碘伏味道,让人很安心。
林知微:“她被人在凳子上涂了胶水,粘住了。”
季薄雨点点头。
保健老师:“哪个班的?”
季薄雨求助地看向林知微。
开学这么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的班级是几班。
林知微不知被她戳中哪处笑点,扬起嘴角,说:“五班的。高二五班。”
季薄雨连忙点头,默默记住了自己的班级。
林知微说完就走上前,在保健老师递来的名单上签上班级姓名以及时间,方便她后续输入学校系统。
保健老师在季薄雨凳子旁蹲下来,拉拽了一下她的裤子。
拉不动,已经完全板结了。
她皱起眉,很不悦,问:“要老师上报到校委会吗?”
林知微也看向季薄雨。
季薄雨想起江越的话,说:“听说某个集团是他家的,上报有用吗?”
“原来是他,”保健老师立刻知道她在说谁,怕她顾虑,“你要是不想上报,那有事就来找我,整天待在这也没事,远水救不了近火,有我在他没法拿你怎么样。在校一天就来找我一天。”
保健老师及时收住,看了一眼名单:“不说他了。季同学是吧?你丙酮过敏吗?”
季薄雨摇摇头:“不知道……”
保健老师:“咱们先试试,只是现在你得跪在床边了,坐着凳子我没法操作。”
季薄雨:“好。”
保健老师找来软垫垫在地上,让季薄雨半跪上去,趴在床上。
她摘掉手套,用滴管取了点低浓度的丙酮溶液,耐心做了个皮试,见季薄雨的皮肤没有大片泛红,才继续了操作。
丙酮对皮肤有害,不能过度使用。
但凳子上的胶水太多了,根本把季薄雨大腿都粘在了凳子上。
这情况麻烦又尴尬,季薄雨今天上午的课估计都不用上了。
保健老师和她聊天,也分她的心,免得让她一直想着腿下粘住的触感,问:“一会儿我和你们任课老师说说,让她们重视点金昱,给他找点麻烦,免得还有时间霸凌你。这种程度再严重点都能报警了。你放心,他绝对不会联想到你。”
季薄雨:“嗯……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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