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听他这么一形容就笑开了:“钱掉水里还得听响儿,你找人陪睡要哑巴做什么?”
汤靖远瞥了一眼垂手立在角落的小孩儿,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宁予桐是不是哑巴他心里有数,这么多年来爬过他床的人形形色色,眼下他还真就好这一口,左不过银钱两讫的交易,他开得起价,也能等这个小孩儿往上加码,只要他认为这具漂亮的身体值得起那个数。
汤靖远成年后就很少这么耐心追过人了,宁予桐也比他预想的要有意思,以往对付床伴的那些送车送房的套路在他这儿完全行不通,起初汤靖远以为他是故意装出来的,或者说摆惯了架子拉不下脸接受,毕竟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物质的诱惑与要强的自尊很容易形成矛盾。可转念细想他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宁予桐是真的没感觉,他面对送到眼前的东西跟面对上班时的客人没什么两样,不挣扎也不排斥,敷衍一笑和接过手随便一放的样子差点儿没把他的助理气死,回来后连声抱怨这人不识抬举。
倘若不是平日司空见惯的富家子,那宁予桐就是太通透太懂事,根本没把自己的价值跟那些东西划等号——他觉得自己不值得。
他越是觉得不值得,汤靖远越想让他收下自己的心意。车房银行卡不行,大不了换个方式。
春寒过去,气温逐渐回升,汤靖远提前推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晚上定时定点开车到会所外等待宁予桐下班。他向经理问清楚了,打工以来小孩儿排的一直是晚班,工资和小费比白天多出两倍不止,足够应对每月房租水电和日常开销。
宁予桐头天晚上就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地打量他。
汤靖远背靠车门,一身黑衣挺立笔直:“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这话哄谁都不信。宁予桐当然也没理他,只管低头皱着眉绕开了。
汤靖远没有跟上去。尽管小孩儿的住址对他而言不是秘密,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强迫着来,他要的是宁予桐心里那份真正的温驯听话,付出多少代价都不要紧,等他们上了床他有的是办法讨回来。他有他的算计。
“还算计呢,”时间一长,家里人也知道他为什么待在国内不走了,就是没敢告诉外祖母实情,他姐姐背地里教训他:“绑来收拾一顿就服帖了,用得着这么下血本,谁家小孩儿呀?”
汤靖远半真半假地威胁:“你管不着,也别插手,省得咱姐弟俩翻脸啊。”
他姐姐气得摔了手里一盅茶汤。
反正别人再怎么看不惯,汤靖远是打定主意倒贴到底了,没别的理由,小孩儿长得好看,要他做什么都乐意。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雷打不动去会所献殷勤,宁予桐不肯上车他也没生气,乖乖开着车跟在后头,两人总隔着一段固定的距离,等到临近出租屋大概两三百米远的地方,眼见小孩儿拐进去了他才回家。
这种看似保护实则流氓的尾随行为还不算什么,后来他甚至开始往会所里送花,新鲜的贵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员工休息室的花束就没断过,最后小孩儿终于忍不住了,凌晨三点钟,刚下了夜班的功夫,他抱着一大捧丝绒玫瑰叫住了汤靖远:“你打算送到什么时候?”
小孩儿打扮普通,但架不住脸蛋实在瞩目。汤靖远饱过眼福,才慢条斯理说:“等你哪天答应跟我一起吃个饭?”
“……”小孩儿没说话,拧着眉像在考虑是否该接受这个条件。已经快两个月了,汤靖远带给他的困扰不止一星半点,从领班主管到身边同事,每个人的眼神都让他如芒在背。
“真的只是吃个饭而已,”汤靖远走到他面前,俯身耐心商量:“我不会逼你。”
但是如果你答应了,我同样不会让你有反悔的余地。
汤靖远等着他的回答。会所招牌的灯光亮得刺眼,身后的街道上不时有车辆疾速驶过,小孩儿背光站在比他高出两级的台阶上,怀里的花捧仍有余香。
半晌之后,汤靖远听见他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我白天有课,晚班也要上到两三点钟。”
汤靖远满意地笑起来。
那天晚上他如愿载着下班的小孩儿回家了,出租屋在老旧的小区里头,一辆恩佐足以吸引来往居民的目光,所以宁予桐要求他在门口停下来。汤靖远依他所说熄了火,离开之前问他要手机号码,并且对他道了晚安。
小孩儿反应平淡,出于礼貌勉强地回了他一句,随即转身离开了。
忍耐了那么长时间,汤靖远这下子总算觉得畅快了些,搓牌九的时候还能哼上几段小曲儿,哪怕他手里的好牌都送给外祖母胡了九莲宝灯,三圈下来愣是没赢过一把。
老太太也不是随便糊弄的主儿,洗牌时瞪着他看了半天,开口就问:“哪家姑娘?”
汤靖远往她杯子里斟茶,唇边笑意未收,轻描淡写说:“您哪,惦记早了。”
他外祖母冷哼一声,不说话了,只在心里骂混账东西,又跟哪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玩儿呢。
说是玩儿,汤靖远这次也玩儿得格外认真。他没向会所要人,宁予桐还是照常上夜班,这是小孩儿赚钱的活计,即便自己能给的更多,汤靖远还是选择尊重他,反倒是会所的经理很识趣,不仅缩短小孩儿的工作时间还给他提了薪,算是变相把他进贡给汤靖远了。
约会时汤靖远会带着宁予桐去很多地方,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看小孩儿吃饭也是一种享受,因为无论哪种讲究场面,宁予桐都不扭捏造作也不怯场,单单一个低头喝汤的动作,那柔软纤长的睫毛就能像翩跹的蝴蝶一样扇得他心痒。
可尽管心痒,汤靖远也表现得很克制,他说了不会逼他,那就肯定要等小孩儿自己过来爬他的床。只是有时真忍不住了,他也会满足自己的私心,好比如用过晚餐之后领他去做高定,自己翘腿坐着,看裁缝和店员替小孩儿量尺寸挑衣服,一件接一件的换,最后买下合他心意的那些,如同幼时姐姐钟爱的换装游戏,只不过他的人偶更加精致——这自然是实话,那小孩儿腰细腿长,天生的衣架子,换完衣服光站着就能叫人移不开眼睛,有一回汤靖远无意从镜子里看到他被店员逗笑了,一通电话愣是好半天都没讲下去。
要他说,宁予桐哪里都好,玲珑剔透明事理,做选择也做得利落坦荡,唯独不爱笑这一点让人琢磨不透。大概是出身不好又要强的缘故,在那种地方工作,过早的见识人情世故,多多少少会有影响。他在心里替小孩儿开脱,自己却又馋得要命,思来想去反复挣扎,最终还是给小孩儿打了一通电话。
夜深人静,手机那头的呼吸声听得格外清晰,好像那小孩儿的气息就落在他耳边似的。汤靖远咳嗽了一声:“……明天晚上咱们去喝酒,好不好?”
酒是乘人之危的东西,而自己许诺过不强人所难,因此汤靖远也显得有点儿犹豫。
宁予桐没有说话,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沉默得足够漫长,以至于汤靖远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之举。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道歉,小孩儿却突然出声了。
“现在就可以,”他说:“你在哪儿?”
他答应得干脆,汤靖远感到意外,但更多的仍是惊喜。这对于他而言是正中下怀,小孩儿既然肯答应,那么他便没有理由推拒,演戏尚且有结束的一天呢,更何况他到底不是正人君子。
喝酒的地方是个清吧,深夜时分,客人寥寥无几,吉他手拨弄的调子都显得缱绻懒散。小孩儿是自己打车过来的,汤靖远到门口接他。
头一回跟他喝酒,汤靖远掂量着先叫了一杯度数低的先试深浅,结果小孩儿一口就灌完了,转着空杯,抬起那双水光淋漓的招子瞧他:“……就请我喝这个呀?”
汤靖远因为他这声撒娇一般的抱怨愣了一记,然后才在袅袅烟幕里笑起来:“我的错。晚上想喝什么都行,只要你高兴。”
小孩儿还盯着他不放。两人挨着吧台落座,汤靖远稍微低头就能吻到他。浸润着酒色的唇瓣像果实一样饱满鲜嫩,唇边隐隐的笑意使汤靖远心猿意马,他暗自检讨自己失策,看来之前的讨巧讨得不对地方,早知道喝个酒能让小孩儿那么开心,他应该领他上郊外的私人酒庄去,省得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和心思。
所幸现在也不是太迟。
汤靖远夹着烟等待小孩儿的动作,两人无声对视良久,他却只见宁予桐慢慢笑了起来,一贯冷冰冰的眉梢眸瞩如同化开一池春水,愣神之间,汤靖远感觉他凑过来亲了自己一下,玛格丽特的味道瞬时盈满鼻息,他在耳边轻声问他:“我想喝这杯,你答不答应?”
汤靖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舌尖尝到的辛辣感证明了那的的确确是一个吻。
他诧异了一瞬,但没有细究为什么一夜之间宁予桐变了个性子,许是这个小美人儿想通了,卸下所有防备打算爬他的床。这样再好不过,汤靖远哪里有功夫腾出脑子想什么劳什子的理由,去他妈的吧,放着投怀送抱不要还是个男人么。
他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一点伏特加,扳过宁予桐的下巴全数渡到了他嘴里。小孩儿不防他突然来这一手,为了避免酒液呛咳到气管只能拼命吞咽,汤靖远伸手抓住细软的发丝强迫他仰起头,方便自己追逐吮吻他口腔里蜜糖一样的甜腻。
宁予桐很快含不住余下的伏特加了,他贴在汤靖远的肩头低低喘息,任由它们顺着下颌低落到衣领。
汤靖远打量着他垂头低喘的模样,毫无疑问,很诱人,轮廓分明唇形美丽,乌黑的发丝落在耳后,左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让他看起来孱弱且不堪一击——他哭起来一定更好看。汤靖远忍不住低头往泪痣上亲了一口,长得好看哭起来更好看,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
“还想喝什么?”
宁予桐说:“随便你。”
汤靖远闻言便朝酒保示意,老规矩,彼此心知肚明。
接下来半个钟头,汤靖远足足灌宁予桐喝了好几种不同的烈酒,怕太伤身,每种只敢让他浅浅尝一口。倒是小孩儿放得很开,来者不拒,汤靖远给他什么他就喝什么,喝得双颊通红眼神迷乱,还缠着汤靖远要他喂酒,被亲得舒服了就用酥软的鼻音哼哼,胆大包天,根本不顾忌周围人的存在。
汤靖远搂着他的腰被吻得口干舌燥,所幸酒保推来最后一杯龙舌兰,适时提醒了他:“汤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汤靖远点头表示他明白,随后捏了一把小孩儿发烫的脸颊,将他交给了保镖。
酒店房间是常备的,与喝酒的地方仅仅隔着一条街。汤靖远轻车熟路按下楼层号,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像逗猫一样伸手去挠宁予桐的下巴。醉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儿被体型健壮的男人分开架着,对这番戏弄仅仅是嘤咛了一声,惹得汤靖远登时心情大好。
………………………………………
…………………………
将近凌晨四点钟,叫人来换掉床单被褥,汤靖远才抱着宁予桐睡下了。
这一晚他发泄得无比痛快,宁予桐身上布满性爱留下来的淤青和吻痕,即使清理过一遭,大腿内侧的皮肤仍然显出了红肿。汤靖远入睡前揽着他的腰又吃了会儿豆腐,暗自在心里打算,这人肯定是要留在身边好好儿养着了,他好几年不曾在床上那么尽兴过,小孩儿从样貌到身段都称得上极品,自己能感兴趣多久他不敢确定,至少眼下他是绝对不会放人走的。
汤靖远的算盘打得精细,甚至还想到哄小孩儿跟他一块儿回澳洲。然而没等他有实施的功夫,隔天早晨起来小孩儿倒先翻脸了。
他从汤靖远的怀中醒过来,眨眼木楞了半晌,才艰难地摸索着坐起身。
汤靖远被他的动静弄得也醒了,拦腰捞住他:“去哪儿?”
宁予桐的背脊因为他的亲吻而绷紧了:“上课。”
汤靖远打挺而起,就势将他压回床被间:“想不想去去澳洲读书?我可以帮你——”
话音在半途戛然而止,汤靖远敛了笑,慢慢皱起眉头。
在他身下,宁予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睛里的冷漠疏离更甚从前,仿佛昨晚与他缠绵的激烈情事都是假象,不知是不是汤靖远的错觉,他居然还从小孩儿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厌恶。
“怎么了这是……?”他喃喃道。
“我们扯平了,”宁予桐哑着嗓子说:“我要走了。”
汤靖远气笑,拍了拍他的脸颊:“哟,翻脸不认人哪宝贝儿?”
说出去简直叫人笑掉大牙。汤家公子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碰见睡完觉没有允许就比他先走人的床伴,还只是个连校门都还没出过的嫩雏儿。不自量力,找死呢吧。
小孩儿仍旧没有半分惧色。迎着汤靖远阴鸷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手,像爱抚情人一样摸上他的脸:“……汤靖远,我姓宁。”
汤靖远冷笑了一声:“我知道。”
小孩儿的嘴角微微勾起,接着说:“如果你非得逼着我再跟你睡,我只能叫大哥来跟你谈了。”
汤靖远心中无端一沉。
短暂的停顿里,他眯起眼试图理解小孩儿这句话的深意,很快的,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平头老百姓他不清楚,但是论起来历和背景,这座城市姓宁的人家在圈子里独一户,就在回国头一晚的家宴上他还听家里提过一嘴,说父亲缺席是因为去探望宁家老夫人了,到底是有恩情的故交,难得回国,怎么着都得郑重其事递帖子上门拜会一次。
他竟然看走眼了。汤靖远仍然觉得不可置信,笑着问:“你大哥叫什么?”
小孩儿如实相告:“我和哥哥们这一辈随予字,我大哥叫宁予杭。”
倘若说刚才汤靖远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猜测小孩儿可能在唬他,那么此刻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宁家四个兄弟,除却极少在外人面前出现的幼子,其他三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名声背景不分伯仲,而他这是猪油蒙心误打误撞睡到人家弟弟了。
什么破事儿哪,汤靖远哭笑不得。
他和小孩儿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着,汤靖远正琢磨要不要一错犯到底再睡个够本儿,保镖匆匆敲开门进来,说是汤家小姐找他找了半天没回应终于发火了,说他要是再不回电话就等着被打断腿吧。
汤靖远拿过手机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姐姐就急哄哄地召他回家了,只是当时他忙着睡他的宝贝儿,根本没功夫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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