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沉了口气,冲着台下喊道:“赞军校尉何在?”
赞军校尉抱拳上前,撩袍跪倒:“末将在!”
朝汐点点头:“好,我来问你,朝家军法,悖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慢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懈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构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轻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欺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淫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谤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奸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盗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探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背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狠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乱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诈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弊军者何如?”
校尉:“斩。”
朝汐:“误军者何如?”
校尉:“斩!”
一连十七问,一连十七斩,听得台上被压着的十三个人心惊胆战,有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抖若筛糠。
16.娘们
有人似乎已经明白,军师不是不发落他们,而是要等到将军真正起杀意之时,再将他们一网打尽,正好来个杀鸡儆猴。
谁都不想当作那只被杀的鸡。
众人磕头如捣蒜,台上开始响起一阵阵的求饶和磕头声,朝汐充耳不闻,走向一旁的将军椅,坐下后微闭双眼,压低声音,冷然道:“老子不过在皇宫中当了几天的笑面虎,你们就胆敢骑到我头上来撒尿了?”
她扬了扬手,不多时,十三个被绑住的闹事者,每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扛着大刀的刽子手。
孙志海见势不妙,冲着朝汐大喊:“朝子衿你疯了吗?我姐姐是王妃!姐夫是旭亲王!是亲王啊!当朝圣上的亲哥哥!你敢杀我?你不要命了吗!?”
朝汐睁开眼,阴鸷地注视着他,低低地笑了两声:“命?我这条命别说桑檀,阎王想要,都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收,他桑潍要一个试试?”
朝汐说话时声音温和柔缓,像是压在嗓子眼里将出未出一般,宛如午后闲聊,可高台上的十三个人听了,却不由自主的都哆嗦成了一个,她话里的桀骜不驯太明显了,杀意都要快溢出来了。
孙志海这下彻底慌了,他咆哮道:“朝子衿!你不过就是个臭娘们儿!凭什么这么对我!你要是敢杀我……我……”
孙志海的话还未说完,朝汐原本挂在腰间的重剑已悄然无声地划破长空,它带过一阵疾风,随后直直地掠过孙志海的哽嗓咽喉,牢牢得扎在一旁的沙地上。
不过一瞬,孙志海的头颅已然跌落在地,不过他眼睛瞪得老大,直到腔子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溅的满处都是,这时才好想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朝汐站起身,环顾了一圈,所有士兵都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被她的眼神钉在了原地,顿时噤若寒蝉地僵住。
“不敢?我朝子衿有什么不敢的?”朝汐一边走向扎在沙地里的宝剑,一边说着,“想当年太祖皇帝治军,亲自定下十七斩,朝老将军秉承其意,曾亲手斩杀误了军机的弟弟,方练得朝家铁军,震得北漠部落不敢轻易冒犯,尔等驻扎皇城,天子脚下,你们是圣上和百姓的最后一道防线,理应严守军纪,日日勤勉练功,一刻不得懈怠,断不可留有侥幸心理,终日无事可做,游手好闲。”
“可是你们呢?”朝汐站定,拔出佩剑重新插回鞘内,“罔顾军法不提,背后议论主将不说,视军规于无物不论,朝老将军血战沙场击退蛮夷,甚至最后为国捐躯,岂是尔等可以当作笑料,拿来议论谈资的吗!?”
她越说越怒,声音也越来越大:“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竟然还敢跑到军营里来撒野?你们当我朝家军是什么?南三所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还有没有本将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军师宅心仁厚,不想跟你们计较,你们呢?!一个个的,以为自己本事都多厉害了是吗?!真他娘的当我朝子衿是吃干饭的?老子当年在西北揍蛮夷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撒尿和泥巴玩呢!一群废物!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有本事跟我北漠闯敌营去啊!杀敌的时候不见你们,倒在这嘴上功夫了得,有个屁用!也没见你们中间再出个将军啊!真有能耐,抢了我的兵符造反去啊!在我朝家军里混个什么劲儿?干他娘的!一群饭桶!混蛋!”
军营里多的是不认识字的大老粗,来到这之后,不会两句骂人的话,都不能算是自己人,将军的咆哮声不断回荡在校场上空,言简意赅。
众将士默然,就连这几个人身后准备行刑的刽子手都被骂懵了圈,神情呆滞了好半天。
谁他娘的当初说,她是个娘们儿的?
你见过……这样的娘们儿吗?
让你娶了她,你愿意吗?
不到半刻,有些人回过神来,又想起当初自己干的那些好事,吓的腿都软了,不由得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朝汐骂痛快了,沉出一口气后,大喝一声:“行刑!”
刽子手这才缓过神来,大大的钢刀闪耀着冷蓝色的寒光,锋利无比,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十二颗人头骨碌碌从高台上滚了下来,它们沾满了地上的灰尘和沙粒后静悄悄的,不动了。
温热的鲜血却不住地流淌着,流过高台,流过阶梯,流过沙土地,汇聚成一条殷红色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小溪,绵延数十里。
全场鸦雀无声。
朝汐无意撇了一眼,她怎么觉得军姿瞬间就整齐了许多,是她的错觉吗?
17.心志
赞军校尉脚踏着鲜血上前,又从怀中掏出一份长长的违纪名单宣读起来——除了孙志海为首的十三个被判处斩刑以外,另有一百一十五人军中饮酒的被打一百军棍,一百五十四人随从闹事的被打五十军棍,九十六人彻夜未归的被打三十军棍,八十七人顶撞长官的被打二十军棍,合计共斩十三人,打四百五十二人,立刻执行。
上百个人被扒去裤子趴成一排,军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哭声混着求饶声响彻大营。
校场上还散落着十几颗人头,大将军一脚踢开她面前那个挡住路的,冷着脸,站到高台上,亲自监刑。
朝汐蹙着眉头,恨得牙根直痒痒,嘴里忍不住啐了一口,又骂了句:“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韩雪飞先她一步到军营,中午他从将军府出来之后就来了,刚刚赞军校尉读的违纪名单,还是他给整理出来的。
听见校场上鬼哭狼嚎成一片,他就知道是朝汐来了,韩雪飞不紧不慢地踏着四方步赶过来,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孙志海人头落地,听完朝汐中气十足,直指众将士祖宗十八代教养问题的一顿演讲,才走上高台。
韩雪飞见她神色稍稍平静,问:“结束了?”
“嗯。”朝汐点点头,“本来还以为他们有多厉害,谁知道,全是一群酒囊饭袋的乌龟崽子。”
韩雪飞伸手搭住她的肩膀,脸上依旧是神色淡淡,宽慰道:“东南沿海有楚河水师,西北边陲有你,京城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天子脚下自然是养出了这样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今日之事,也算是给他们个教训,想来日后,也就不会再有人如此,罔顾军法了。”
“这个道理我不是不知道。”朝汐再皱眉,“只是回京这几日,我一直在想,父亲为了保住桑檀那个小皇帝的江山,亲自领兵北上,征讨北疆,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身后竟然还要受此折辱,这个江山,我等保得,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子衿。”韩雪飞一愣,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压在朝汐肩膀上的手指蓦地一缩,力度不由得大了几分,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朝汐回过神来,难得从他脸上看见错愕,轻轻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笑道:“我就是信口胡说,你难不成当真了?”
韩雪飞睨了她一眼,心想:“你小子想怎么样?还要造反不成?”
韩雪飞收回手,又把目光转向校场上那几百个白花花的屁股上,眼角一跳:“方才过来的急,有件事忘了给你说。”
朝汐:“有屁快放。”
韩雪飞也不生气,神色颇为轻快,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我刚才从帐中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长公主正往大营这走,这么一算时间,应该快到校场了。”
朝汐木呆呆地看着满地鲜血淋漓的脑袋瓜子,校场上的哀嚎声还在不断地穿进她的耳朵,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
冲着韩雪飞大叫:“你他娘的不早说!”
她不想让桑晴看到自己杀伐决断,双手沾满鲜血的模样,更不想让这满地腥臭的红色脏了她的眼,她应该是被保护在皇宫里的向阳花,风吹不到,雨打不着。
退一万步来说,堂堂一个大长公主,第一次到军中大营里,就看到这满校场几百个光着屁股的大老爷们儿,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心里一着急,也不管校场上的军棍打没打完,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韩雪飞叫住她。
朝汐脚下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韩雪飞:“你就这么去?”
朝汐一头雾水:“不然呢?”
韩雪飞失笑,抬起胳膊,伸出手掌。
朝汐有些莫名其妙,又见韩雪飞的眼睛往自己腰间飞了飞,低下头去,通身剔透的翡翠玉佩好像有灵性似的晃了晃,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给摘了下来,递给他。
韩雪飞接过玉佩,叹了口气,又问:“你当真的?”
“自然是当真的!”朝汐抬起,头目光如火。
韩雪飞又道:“可是你刚刚……”
“这不一样。”朝汐打断他,“桑晴是桑晴,桑檀是桑檀,我保桑檀的江山是为了什么,你心知肚明,我自然不会因为那个只比我大了两岁的小皇帝而生桑晴的气。再说,桑檀疑心病重,我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从前他还是皇子,我在皇宫里同他一起玩的时候就见识过了。你放心,只要我皇祖母一日不改姓,我朝子衿就保得他桑檀的江山,一日安稳。”
韩雪飞点头,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朝汐这么真真切切的表明自己的想法,可内心里却还是有些震惊,面子上不便带出来,只好一脸漠然。
朝汐见他不回话,也不打算继续在这跟他扯,耸了耸肩,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才刚出校场大门,正好迎面遇上一脸着急的桑晴,桑晴看见朝汐,心下一松,正要开口,又听见朝汐笑嘻嘻地问道:“小姑姑怎么来了?”
桑晴看到她,原本怒气都消了一半,被她这么一问,竟又给挑起来了,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向后轻轻一推:“你啊,还好意思问?”
朝汐不明就里:“我怎么了?”
桑晴:“昨日宫宴上我就看你不对劲,想让人提醒你少喝些,却又看见你与大理寺少卿交谈甚欢,也不好插话。今日皇上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提起你醉酒误了早朝的事,太皇太后心疼你,倒还把他还说了一通。皇上心里有火,跑到我这来念秧子,说是满京城里,除了太皇太后你就听我的话,这不,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朝汐眨巴着眼,眉毛挑的老高,一时间没搞懂,这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桑檀让你来看我?”
“浑小子,说什么呢!”桑晴眉心一跳,赶忙去捂她的嘴。
突然到来的一股子温热敷住了她的嘴,桑晴身上特有的香气一股脑钻进了朝汐的鼻子里,她先是一愣,随即睁大了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又听见桑晴笑着道:“皇上的名讳哪能是你随口就叫的,我看你是觉得御史台每日的清闲的要命,巴巴地给他们送去参你的折子!”
朝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后背紧绷了起来,挺得笔直。
桑晴见她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用力憋住了她,赶忙又撤了手,一脸关切:“怎么了?”
朝汐手心里全是汗,胸口也努力压着那股起伏,直到桑晴撤回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朝汐摆手:“没,没事。”
18.狼崽
似是想起了什么,朝汐稳了稳心神,又问:“小姑姑怎么知道我在营里?怕不是在我身边安了探子?”
桑晴失笑:“我去过你府上,没见到人,问了周伯,他也说不知道,本想先回去明日再说,临走的时候,见到了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说是军师喊你回营扫地,我心下好奇,那么大的一个军营,竟还让你一个大将军来打扫?”
朝汐憋憋嘴,心想:“朝云这小丫头,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成了个二傻子?”
心里这么想着,可面子上还不能让桑晴看出什么,只能笑着跟她打太极,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跟她瞎扯,却又听见校场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还连带着几声,木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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