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打起精神把周末作业一气写完,拿出笔记复习,不到一刻钟就觉得心思不在上面,索性合书靠在床头听歌,不时查看时间。从小到大,替为数不多的朋友过过生日,但守时掐点送祝福还是第一次。
十一点五十,外面传来门一开一关的响动,祁原回房间了。
周末还复习到这么晚,应该挺累了,钟寻路这么想着,把耳机摘下来,走到窗边望向天空。皎月高悬而星稀疏,一望无际的深蓝很纯粹。他哥房间的窗户和他是一样的设计,恍惚间他好像站在祁原房间的窗台下,看同一片天。
还有一分钟到零点,钟寻路拿出手机,盯着那“59”,在它变成“00”的瞬间发出一条消息。
[哥,生日快乐。]
过了十来分钟,就在他以为祁原直接睡觉错过了消息时,界面动了下。
[没睡就过来。]
钟寻路一愣,等待回复的困倦一扫而空,穿着双白色短袜就跑去敲隔壁房门,在门开的瞬间说:“恭喜成年。”眉梢眼角尽是喜悦,比寿星还高兴。
“嗯。”祁原侧过身,让他进来。
钟寻路第一眼就看到礼盒在床头柜上的位置变了,心想他哥已经拆出来看过,于是踩着地毯走到床边坐下。祁原则闲适地靠在沙发里捧着平板看电影。
“喜欢吗”“好不好看”这种话钟寻路问不出口,电影对话音量适中,刚好驱散房间的寂静。
“哥,你要不要现在戴一下?”他拿起礼盒问,清亮的嗓音夹杂在电影人物地道的英文发音中,不显突兀,“我想看。”
他说得如此直白,以至于祁原也愣了下,颔首后点了平板上的暂停键。
钟寻路从床边走过来,边走边开礼盒,把领带拿出来。祁原也起身,两人面对面站着,钟寻路又靠近一点,回忆着前两天刚在网上查的领带系法,一手绕到祁原颈后,再握起胸前的一端,开始系结。唯一有过的试验品就是自己,因而他速度很慢,手法也很生疏,但眼神虽手而动,格外认真。
细长指节偶尔蹭过锁骨,最后一个动作完成时,领带还被揪着晃了晃,无名指好像隔着一层皮肉敲击心脏。
“哥,很适合你。”系领带的人好像完成了一件工艺品,反复打量,还拿出手机郑重地拍了一张照。
“擦咔”一声响,祁原无言,一手握住领带的结左右扯了下,让它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
“嗯,”他垂眼看着钟寻路上扬的眼尾,抬手抚了下他眼底乌青,提醒道,“快一点了,回去睡觉。”
指尖温热的触感无限放大,钟寻路点头,压制住追寻更多触碰的冲动,临走问祁原明天要不要去看电影,得到“随你”的回答后回了房间。
第16章 16
这次做足了功课,全由钟寻路主导,他们去了离家较远的市区,在购物中心找了家电影院。周末人流量挺大,在钟寻路“你来选”的坚持下,祁原随便挑了部科幻片。水平一般,难为影院座无虚席,估计全是来消磨时间的。
钟寻路看到一半,困意上涌,又觉得陪人过生日看电影自己先睡着实在太说不过去,只得半阖着眼,身子往下滑,一张硬邦邦的影院座位硬是被他坐出了软沙发的感觉,几乎整个人陷在里面。他清瘦高挑,这么一躺便低了一个海拔,头搁在很低的位置。
半梦半醒间,头顶一沉,压得倒是不痛,但那突然多出来的重量也是实实在在的。侧过头一看,他哥垂眸划拉着手机,右手闲闲地搭在他头上。
“哥,你搭错了,我不是扶手。”钟寻路僵硬道。得不到回应,他又说:“这样我坐不起来了。”
随即感觉头发被随意地揉了下,那条手臂又重新压上来。而他哥自始至终没抬过眼。
“……”
钟寻路放弃挣扎,顶着个重物看完了电影。
俩人其实都没怎么关注剧情,配角一大票全死光了钟寻路才分清哪个是主角。影院出来直接是购物中心,下去三楼有家小吃店,生意火爆又逢周末,祁原让钟寻路先去占个位置。
照着商场地图寻过去,很快来到目的地。
钟寻路送他领带的牌子在轻奢圈里人气不低,店面宽阔,很好找。
祁原用不到两分钟找到纯黑领结,让店员包装好后再在外面套个不透明塑料袋。价格不知是某条小品牌领结的几倍,他提着袋子走出来,进了电梯。
坐在店里点单的钟寻路还不知道,他费尽心思亲自洗过又偷偷晾在衣帽架上的领结,早就在祁原去叫他吃早餐时被看见了。
与那条领带相同的纯黑色,打结处相似的暗扣设计,连褶皱纹理的走向也很类似。不知钟寻路去哪找来这么个相似度高得宛如冒牌的领结,舍得给同父异母的哥哥花上万元买个领带,却不舍得给自己买个同品牌的领结。
看到领结的瞬间,祁原没有思考某些呼之欲出的、危险的东西,过界的狎昵在一些发涩的情绪中显得微不足道。
钟寻路穿着宽松白t,学生身份很容易识别,因着出挑的长相,往那一坐依然显眼。祁原把袋子放到一旁,桌面上已经摆着两碗紫菜汤馄饨。
接过钟寻路递来的筷子,祁原又点了两杯酸梅汤。
馄饨皮薄馅足,加了马蹄碎,泡在加了芝麻香油的紫菜汤里,入口鲜香嫩滑,唇齿留香。
钟寻路注意到他哥吃的速度比平时稍快,便问:“哥,你喜欢吃紫菜汤馄饨?”
“嗯,”祁原吃完,喝了口酸梅汤,“你刚好点中。”
“是吗。”钟寻路很轻松地笑了下。
他眉眼弯弯,一股少年气,祁原盯着他一双明眸,等他吃完,说:“走了。”
回到家已经过十点,祁父又被一场会议召回公司,刘芝仪坐在沙发上看综艺,不时吃片水果。听到门响也只是回头看了眼,继续看电视。
“跟同学出去?难得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祁原应了句“不是”,从沙发后面绕过去,从厨房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和一盒牛奶,转头朝跟在自己身后的钟寻路说:“去洗澡。”
后者接过牛奶上了楼。
那个衣帽架其实很显眼,房门稍打开一点就能把上头挂着什么看得一清二楚。祁原走进钟寻路的房间,把原来的领结取下来,再拆掉包装把新领结拿出来挂到同样的位置,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钟寻路洗完澡,回房拿了几本课本就往祁原房间跑,大着胆子鸠占鹊巢,往椅子一坐就开始翻书。等后者擦着头发回来,瞥了眼多出来的人,什么也没说,坐进小沙发里看书复习。
俩人安静地看到了十一点四十,钟寻路偶尔拿着周测卷问祁原几道题,一晚上效率还挺高,重刷了开学到现在三分之二的错题。
祁原合上书,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后就放到床头柜充上电,往书桌那边投过去一个目光:“不睡?”
“错题没看完。”钟寻路说,手中书页翻动发出轻响,有种不扰人的静谧。眼见祁原要睡,他帮着关了大灯,问:“哥,有小台灯吗?”
其实今晚计划本就是看完一半错题,超额完成后,他鬼使神差地想在这再待一会儿。
祁原:“在右边第二个抽屉里。”顿了顿,又提醒道:“早点睡。”便躺到床上,竟也没问他为什么执着于留在这学。
钟寻路小心地把台灯摆弄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尽量不让光往床那边照。三个小时里,他不仅把错题全看完了,还过了一遍生物基础定义,临近三点时想着不如凑个整,便在最后几分钟记了下英语单词。
某个念头从一开始的模糊逐渐变清晰,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在这里生生熬到三点,好像这样就能累得睡过去,名正言顺地在这个房间待一晚上。
睡眼朦胧间,眼前因没电而渐弱的光线突然被阴影截断。手中的书被抽出,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想折腾到天亮?”
语带不耐,钟寻路一个激灵,转头果然看见他哥蹙起的眉。没等他想个借口,就被一股大力拽起来按趴在书桌上,起身时手臂不小心把台灯扫落在地,“砰”地一声响后所有光亮骤然消失。钟寻路在强光下待久了,不太适应黑暗,幽幽月光下他什么也看不清。他担心灯摔坏了,开口便是:
“灯——”
然而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痛意袭击,余下的话被低低的痛呼取代。身后两边各挨了一下,薄薄的睡裤根本没用。
钟寻路确信他哥没有起床气,自己小心翼翼的动作也绝不会吵醒他。他感觉祁原并没有多大火气,但抽下来的两巴掌却疼得他困意全无。
“寿星想做什么都可以,哥你请便。”钟寻路笃定祁原没生气,玩笑话脱口而出。
谁知又挨了一下,噼啪炸响回荡卧室,疼痛绵长。
钟寻路登时有点慌,往回找补道:“我开玩笑的。”感觉到有只手抓着裤子在往下扯,他赶紧把手往后伸握住祁原手臂,识时务道:“别…哥,对不起,我马上睡。”
愿望变成了求饶,钟寻路哭笑不得。
索性祁原放开了手,转而捏了下他的后颈,半威胁半安抚。
如愿躺到床上时,钟寻路是侧着身子慢慢蹭进被窝的。他哥刚才那几巴掌太用力了,这会儿还刺麻麻地疼。他把被角往上提了提,刚好盖过锁骨,眼睛刚闭上就被祁原拉着胳膊扯过去翻了个面。
“我没用力。”隔着裤子,祁原沉默地揉了下钟寻路的臀尖后说。
那怎样才叫用力?
钟寻路无言,很快睡意席卷,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旁边空荡荡,自己不知何时睡到了床的正中央,他睡觉一向安分,很少移位,总不会是祁原把他挪过去的。昨晚睡得太晚,再怎么晚起也于事无补,钟寻路睡得头昏脑涨,下床时扫了眼周围,领带应该已经被祁原收到衣柜里了。
周日中午他哥一般会待在房间里打游戏或看杂志,现在房间被自己占了,可能会出门也说不一定。
钟寻路给祁原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里,然后慢腾腾走回自己房间,经过衣帽架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脑海中浮现昨晚他哥戴着领带笔挺英俊的模样,心血来潮,取下领结戴上,却在镜子里发现领结背面左上角有个小商标——正与他送祁原的领带同牌。
恹恹的心脏蓦地活跃起来,一下下撞击着胸腔,这瞬间钟寻路几乎屏了声气,全身血液流速都在加快。
他哥什么时候发现的?什么时候买的?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换掉的?
反复察看商标后,手机一震,祁原的消息恰好弹出来。
[在书房。]
过了十几秒,又来一条。
[什么事?]
钟寻路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摘下领结小心地挂回衣帽架,快步走去小书房。门一开就见祁原斜靠在书柜旁,拿着把小剪刀为一盆绿植修剪枝叶。原来他想错了,他哥并没有收起领带,而是一直戴到了现在。
听到门响,祁原抬眸看了眼,又继续手中动作。
钟寻路咬了咬舌尖,走近,低声喊了句“哥”。
“饿就下楼,有几块披萨在冰箱。”
钟寻路没回答,突然抓住祁原的领带末端,手一寸寸上移,直到握住那颗精巧的结,上身随之越靠越近,二人呼吸几近缠绕。一松手,领带复又垂落,他伸出双手慢慢地拥抱祁原,把头埋在他颈间。
祁原觉得钟寻路的头发蹭在脖子上有点痒,但没推开,一手搭上他后背,问:“怎么?”
“谢谢。”他听到钟寻路低声说。
过了会儿,肩上的脑袋退开一些,钟寻路捻起领带,又道:“这是一对。”
说的是领带和领结。事实上,这两件都是男款,没可能是一对。
但钟寻路这么说着,觉得自己好像在说“我们是一对”。
尤其他哥还应了声“嗯”,他心底某些念头开始生根,轮廓清晰地长出枝叶。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开始变味,他也讲不清了。他所接触的世俗告诉他,这伤天害理,但循着心一步步走下来,他又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在钟寻路的请求下,周一祁原戴了那条领带一整天。白色短袖校服衬衫搭配纯黑领带,绝对与张扬不沾边,但戴在祁原身上,足够吸睛。
第17章 17
昨晚钟寻路又跑到祁原房间,美其名曰复习,实则观察他哥书桌上的每一个物品,顺带思考不回去睡的借口。哪知不到十一点祁原便让他睡觉,还说了句“随你睡哪”,让钟寻路怀疑他哥在他脑袋里装了监控。
今早课间操只有钟寻路没下楼,英语老师让他帮忙把全班的练习册扛过去,同学回来了再分发。去办公室的那么几分钟里,祁原的桌上便多了杯百香果汁。钟寻路立刻拿到自己桌上。
这段时间类似的事数不胜数,恰好都在课间操四下无人时送来。起初是想直接扔进垃圾桶,后来怕太频繁显得奇怪,钟寻路便每次都把饮料或点心偷偷转移到自己这边吃喝掉,有八卦的同学知道饮料来路,问起时他就说“我哥不喜欢这一类,丢给我喝了。”凑热闹的人便无一例外兴致缺缺地散开。
他几乎成了“惯犯”,虽然那些食物大部分都不合口味,但他照单全收。偶尔来不及喝完被祁原看见,愈加从容不迫,佯作自己买自己喝,有时还特意评价两句,建议他哥下次去这家点哪个不点哪个。
祁原也只淡淡一瞥,除了某次问了句“你喝无糖?”外,并未有异常反应。
那些贴在饮料上的便签被钟寻路搜集起来,每攒够十张就压成一叠掺杂进废弃便条中间,当成垃圾扔掉。有一次教室恰好到他们轮值,祁原就站在垃圾桶旁边摆放清洁工具,钟寻路自知全班只有自己用深蓝色圆形便条,那堆满了零食包装袋和饮料瓶的垃圾上,成沓的便条像汉堡,上下深蓝夹一层素白,甚至有张明晃晃写着“孟一淼”大字的散落在外,格生怕人看不见。想挡但来不及,祁原状若随意地扫过一眼,似乎并未察觉。
今天送的是薄荷水,无色透明,清爽解渴。钟寻路把练习册放到讲台上,回到座位刚拿起饮料,手机一震——前桌女生提醒他别喝,里面有泻药!
前桌是唯一一个知道钟寻路是未经同意拿他哥饮料喝的人,起初钟寻路以为她是看不惯孟一淼,问出口后得到否定的答案,他便当她是懒得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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