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我,拿你喜欢的。”
钟寻路本已采购完毕,闻言便说:“走吧,我买完了。”
今晚张姨煲了鸡汤,钟寻路吃完晚饭后周身舒畅,骨子里透出懒意,回房间后兴致勃勃地整理出游事宜。
各班在校门集合,乘坐巴士于明早七点整出发。Y城临海,沙滩宽阔,分为四大区域,他们班被分在B区,恰在视野最佳的海岸线旁。在住酒店和海边搭帐篷之间,班内投票决定后者,经班委计算,一半同学租双人帐篷一半租三人费用最低,学生自由组队。
生活委员二话不说把祁原和钟寻路分在双人组。
第11章 11
次日清晨,出门时祁原把钟寻路零食装了半满的书包拎过来背着,把自己的递给他,祁原戴着耳机听歌,钟寻路绕到祁原背后清点包里的物品。巴士陆续开到校门口时,祁原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于诚:我们两个班都在B区,下车差不多一个地儿,过来打牌不?]
[祁原:打过招呼?]
[于诚:打过了,我们班主任挺好说话的。哎别废话,你就说来不来吧!]
[祁原:等会过去。]
[于诚:别忘了带上你弟哈。]
祁原没再回复,远远看见于诚所在三班的巴士到达,跟班长通过气后便带着钟寻路上了三班的车。
跟最前面坐着的三班班主任打过招呼后,从车头走到车尾,收获一路探寻目光,祁原和于诚几人的关系三班人无人不晓,也见惯了后者拉祁原一块玩,今天后面还跟了个人,他们不免有些好奇。
钟寻路倒是坦然大方地跟着走,于诚空出两个位置让他们放包,祁原把靠窗的位留给了钟寻路。
不知谁这么拼,扛了个折叠小桌板过来,往座位中间过道摞起的几层书上一架,掏出一副扑克便开始发,几人围在桌子旁或坐或蹲,钟寻路第一次见祁原带上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气息,冷淡的眉眼都鲜活生动起来。
起先玩的是斗地主,钟寻路被拉来玩了两局,一局输一局赢,看他们打得花样繁多技巧纯熟,觉得上帝视角更有意思,便称自己有点头晕,坐回靠窗的位置意兴阑珊地左顾右盼。
祁原刚打完一局,偏头问了句“晕车?”,钟寻路摇摇头,附耳低声道:“我想看每个人是怎么出牌的。”
结果还是被他塞了一颗话梅到手中,钟寻路看他们从斗地主玩到炸金花再换到UNO,在车内温度正好的冷气中逐渐滋生睡意,头一偏靠着窗沿睡过去。
偶尔的颠簸和周围充满朝气的喧闹并未对睡眠产生影响,只有后来轻微的凉意让他迷糊中打了个寒战。
睁眼时,身上披着一件长袖白衬衫。
钟寻路动了下胳膊,把衬衫往上拢了拢。过道上的桌子和书已经清理干净,几人在座位上各做各的事。
“到哪了?”钟寻路问。
“还有十分钟。”不知是不是错觉,祁原的嗓音在车内平添几分凉。
钟寻路坐直上身,把衬衫拿下来用手理了理,往旁边一递,“哥,你不冷吗?”
“不冷。”祁原说,“不盖就放包里。”
俩人的包互换后放在各自脚边,空间狭窄不方便换回来,便一直将就着。
剩下十分钟里,他俩想要自己的物品,只能不断伸手从对方脚下的包里取,不过钟寻路的零食比较零碎,取的次数远多于祁原。
隔着一条过道的于诚目睹全程,又震惊又乐得想笑,“卧槽,你俩玩啥换包游戏呢?寻路把你哥当哆啦a梦百宝袋啦?”
钟寻路正伸手拿出一包薯片,手臂不经意间擦过祁原的腿,被于诚一句卧槽吓得身体前倾,手拿着东西不好借力稳住,将将失去平衡之时被一只手拦腰捞回来。
薯片仍稳稳拿在手中,车恰好停下,晃了晃,这次钟寻路扶稳了扶手。那边于诚哈哈一笑,“不好意思,嗓门儿大吓你一跳。”
“刚拿着东西没扶稳。”钟寻路摆摆手表示没事。
沙滩离停车场不远,车窗外碧海蓝天一览无余。
睡了一路刚醒来的被同伴催促着从座位上起身,最闹腾的早早下了车在停车场边缘往海岸望,偌大停车场一时拥挤如潮,超出预料地令人满意的海景让他们瞬间变作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站成零星几簇,手指比划沙滩为各项活动分区。
往年一中组织郊游都是老套路,离不开博物馆规划馆孔庙,今年两个年级同时创新,估计也是下了血本。钟寻路跟着祁原下车回到原班,一路上竟然没见到几个低头看手机的。
这次活动给予学生极大的自由度,除了海边这一主要关键词,几乎没有额外限制,各区班级自主策划形式多样的小活动,周边吃喝玩乐自费。制度迎合心理,美景远超预期,如此吸睛也不足为奇。
例行清点人数后,大伙各自去往所分区域,脱缰野马般向沙滩狂奔,跑得急,一步一个沙坑,鞋子进沙也不管不顾,好像一步步过来脚底下踩的是写不完的试卷。
班长集结人员重申注意事项,策划组给大家讲了一遍活动流程,顺便提了下周边百米内值得一去的小店。夏季上午八点,旭日东升,沙滩像个刚开火加热的锅炉,所有人浸没在缓慢升温的水中,砂砾孕育着燥热的暑气,亟待迸发、向上,钻入人的毛孔。
海滩宽广,海岸线蜿蜒着描摹海与沙的亲吻,有种不规则的美,远远望去,乱石伫立,像一座座小岛立于海中,或大或小看不分明。
B区有三个班级,两个都选择租帐篷,但沙滩宽阔不显拥挤,双方班委商量后打算将帐篷统一安置在一片小区域,内分男女两区,各区内每顶帐篷之间又间隔一定距离保护隐私。剩下三分之二的区域则为娱乐区。
在景区工作人员的指导和协助下,要求九点之前全员搭好帐篷。
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干这活儿,翻来覆去捣鼓半天才堪堪卡着时间支好,女生虽力气小但胜在细心灵活,各组之间相互协助倒也没多大问题。
经费有限,租的帐篷不算大,配备有相应人数睡袋。祁原和钟寻路的帐篷在区域边缘,工作人员从远处一路走过来依次指导,眼看等不及,祁原拿出手机搜了下搭建方法,观察邻组的成品,自己动手尝试,钟寻路在旁边搭把手。
俩人意外地配合默契,某处搭错很快便能发现,分工合作一人操作一人比对检查,大约八点五十独立搭好了帐篷。
阳光愈烈,钟寻路额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完成后松了口气,径自钻进帐篷里一坐,从包里掏出一瓶水咕咚咕咚一通灌,见祁原也进来在他旁边坐下,便道:“哥,喝水吗?”
接着把喝过的水往地上一放,在包里翻找第二瓶,不料物品太多,乱缠的耳机和数据线遮挡了视线,一时没有找到。
“等等,东西太多了。”
也许被压在底下。钟寻路想着,正要把上面的物品全部倒出来。
这时,旁边伸过一只手拿走了地上的水,拧开瓶盖毫无顾忌地喝了几口。
钟寻路恰好翻到那瓶水,抬头便见到祁原已经喝完水把瓶子递过来。手臂一层薄肌漂亮有力,握着瓶身的手指修长,额间碎发被带着咸味的海风拂过,眉眼间添了几分慵懒。
他不自觉滞了几秒才移开视线,伸手接过水放回包里,面前突然窜出一个人。
“寻路来堆沙子吗?我们只有三个人太无聊了搞不出花样,来呗,沙子埋人走一波!”
赵令,一个瘦高但不显弱气的男生,刚才三班车上认识的“牌友”,最大特点就是自来熟,跟谁都能扯上几句。
“行啊。”解渴后坐了一会儿,精力正充沛,钟寻路点头应下,扭过头看祁原,“哥,一起去?”
祁原“嗯”了声,与赵令点头致意,从包里重新拿出水,起身。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匪夷所思的活动,于诚几人一看稀客到场,登时蠢蠢欲动,嚷嚷着要把祁原第一个埋进沙子里。
这片小地方已然高楼林立,几个沙堆成品歪歪斜斜不成样子,看起来滑稽又诡异的和谐。
“别堆了别堆了,玩点大的!埋人,脖子以下一块皮肤都不准露!”
于诚喊得最大声,把赵令招呼过来就要往祁原那边扑。后者面上一派平静,站在沙堆旁岿然不动,钟寻路打量着他的脸色,有些捉摸不透,脑子一热往祁原身前一站,跟一年级小朋友保护二年级小朋友似的,斩钉截铁道:“先埋我试试。”
“你说什么?哈哈哈哈哈——”
几人登时爆发出一阵毁天灭地的笑声,“寻路是不是怕你哥翻脸?”于诚笑得直咳嗽,喘了口气道,“祁原这人阴得很,表面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被埋之后指不定怎么报复回来呢!他不会吃亏的,你担心他干什么?”
“.…..”钟寻路觉得耳朵有点热,心里归咎于毒辣的阳光,“我是真的想试试被埋是什么感觉。”
“行啊,替罪羊谁不欢迎!令儿子,”于诚朝赵令喊了声,“挖坑!”
赵令踹了他一脚。
几人迅速在旁边挖了一个两米长的大坑,抓着钟寻路的手脚把他抬进去仰面平躺,再一捧捧填沙,直到沙子没过整具躯体,触及脖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艳阳照射下,砂砾微微发烫,压着皮肤又闷又燥,不到十分钟钟寻路便有些难受,黑亮的眼眸瞪得很大,四处转,扫过四周翘着嘴角无情调侃的几人,又后悔又莫名想笑:半真半假地求饶:“各位大哥放我出去吧,要窒息了!”
“我们是不会救你的,”赵令幸灾乐祸,朝另一边面无表情旁观的祁原抬了抬下巴,“你替谁的罪当然就要谁来解救啊。”
祁原站在他脑袋后方,钟寻路全身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转着眼珠往后上方看,像在翻白眼,又好笑又可怜。
“哥。”钟寻路看着祁原,叫了一声。眼眸黑白分明,澄澈得像映入了不远处深蓝的大海。
祁原也看着他,停顿少时,绕到旁边拨开部分沙砾,拽住双手一把拉起来。
短暂的皮肤相触。
他哥的手心是干燥而温热的。钟寻路这么想着,终于站起来,原地蹦了几下,抖落身上的沙,拍拍衣服裤子。祁原在旁边看了会儿,目光落在他肩头,随口道:“这里。”
“?”钟寻路扭过头看了眼,角度问题没看到褶皱中藏着的沙砾,面带疑惑地看向祁原。
后者没说话,直接抬手拂了下他肩头,零星几颗沙子掉落。
“艹,活久见!”于诚看了眼动作自然的祁原,眼睛瞪得老大。
钟寻路闻言看过来,没能理解这句感叹的意思,垂眸看见不远处地面立着瓶水,便问:“哥,这是你带的那瓶吗?”
祁原正跟旁边一人说着话,闻言便道:“嗯。”
钟寻路点点头,走过去拿起那瓶水喝了几口,随即又问:“喝吗?”
“不喝。”祁原说,“你拿着。”
第12章 12
众人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堆旁闲聊嬉闹了会儿,体委走过来通知沙滩排球稍作延迟,十点整开赛。
现在九点半,剩下半小时刚好可以去海里疯一下。于诚说着便起身,要回帐篷换泳裤,赵令几人紧随其后。
祁原和钟寻路也回到帐篷。
钟寻路没带泳裤,本想原模原样直接下水,祁原却说穿着上衣活动不开容易受伤,他顿了几秒,背过身去缓慢地脱掉上衣。
背部皮肤白皙,脊线分明,脊骨微凸,是介于结实和瘦弱之间恰到好处的漂亮,少年人独有的单薄。
正面对着祁原时,海风吹过胸前某处,分明燥热着,身体却瑟缩了一下,有种莫名的难为情。
“真的不去吗?”钟寻路走出帐篷,赤脚踩在微烫的沙面上。
“不去。”祁原坐在帐篷里,长腿随意曲着,“玩开心点。”
钟寻路应了声“好”,有些不解,但没有刨根问底,去跟于诚他们集合。
于诚又多喊了几个人,和赵令俩人打头阵,踩进水里就一股脑往前冲,随着水位渐深,从脚腕逐渐没过大腿,阻力下刻意用力的跑动显得尤为吃力,颇为滑稽。
他们很会玩,显然深谙水中娱乐之道,全员游至水没肋骨处,先围成一圈玩了几局打水球,又站成方阵相互间隔半米远打“水中太极”,阻力之下,每个人的攻击水波都变得柔软而迟缓,众人比拼谁先站不稳被“击倒”的过程就像放慢几倍的电影,滑稽又有趣。
第三个游戏更具挑战性,众人往深处游了一段距离,海水及胸。两两一组列几个纵队,拿着球往返接力,游得快接得稳就是胜利,还有人专门在敌队旁泼水干扰,几人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注意力全放在层出不穷的干扰上。
钟寻路恰好处在稍深那头,在及胸的海水中泡久了便有些胸闷,烈日当空晒得头有点晕,看到旁边专做干扰的于诚和赵令正放弃遵守规则互相打闹,少年心性意气飞扬,笑声爽朗,个个精力充沛。
于诚特地凑够人数就是为了这个重头戏,这游戏再多一个或少一个人都不合适,钟寻路不论打球还是玩牌都曾以不舒服为理由退场,这次不太想坏他们的兴致,且不适感时有时无,不算难忍,最关键的便是他从小到大很少有机会来海滩这样的地方玩,今天难得下水玩一回,才刚玩十来分钟,舍不得这就上岸。
忍忍,就疯这一次——他心里这么念着。
五六分钟过去,两位干扰员彻底放飞自我,泼水推搡不亦乐乎,其余几人头脑一热全都冲过去绞在一块,活像局部下饺子。
唯一没过去的钟寻路突然一阵心悸,手脚发软,将要倒下之际一把抓住漂浮的水球才得以稳住身体,海浪涌来,不再具备跟随水的推力跳跃能力的他被水侵入鼻腔,咳咳呛了几声。
处在饺子漩涡中心的于诚听到,大惊失色,大吼一声钟寻路的名字,众人急忙回头扶人,几个粗心的大男孩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把人往上提了提,使水只没过他的腰部,运回岸上。
祁原把人扶回帐篷,让钟寻路喝下于诚他们向后勤组要来的葡萄糖水,俩人相对无言地坐着,休息了近半小时。
外面不时响起哨声和击打排球的声响,早已恢复状态的钟寻路舔了下嘴唇,打破沉默:“只是呛了几口水。不只是游戏需求,我自己也想多玩一会儿,”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对不起,我没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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