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柠坐在停车场边,表情复杂。
“我猜你想问什么,我怎么认识的钰哥,是不是?”肖柠笑笑:“很俗套。”
“……”
这是个称不上新鲜的故事。
肖柠因家庭变故沦落红灯区,刚刚开始学着招揽生意,第一个朝他招手的客人就是徐钰鸣。
那时徐钰鸣站在栏杆下望,两个人隔着重重影子对视,几秒钟过前者扭脸朝后,似乎跟包厢其他人起了争执,瘦削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随后,肖柠被保镖带去二楼。
包厢除去徐钰鸣还有两人,一位老人端襟正坐,身穿盘扣丝绸外衫,手心掌握拐杖,眉目不怒自威。
另一位则闲闲而坐,白衣冷峭,手腕套了串黑珠子,跟酒吧老板附庸风雅的把玩相反,肖柠人小眼窝浅,倒也能看出与夜市卖得品相是云泥之别。
见肖柠进来,他眼底寒光刺骨,即便如此,束起的每根发丝依旧透出处尊居显,男人仍克制住情绪,免得怒火殃及无辜:“钰儿,别赌气。”
肖柠低垂视线。
yu,那个yu?
他心底忽然腾起几分窃喜,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过如此,起名同样会有点女气,相比之下,柠字倒显清爽些。
“我没赌气呀。”
还是少年模样的徐钰鸣甜笑,伸手拉住肖柠衣摆:“你说我不是孩子啦,我想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
肖柠浑身一抖,斗胆偏头。
“钰儿。”
纵使他嗓音愠怒,依旧带无可奈何的宠溺,落在肖柠耳中格外刺耳。
但自始至终,除去那位漂亮到惊人的少年,无论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气质卓越的长发男人,都未曾瞧他半眼。
“你也会被抛弃的,李医生。”
仅为遇见的先后的差异,徐钰鸣对两人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肖柠深悉自己不是最优选,他眼里流露几近幸灾乐祸的妒意,如条盘行树枝的蛇。
“……等孩子出生后。”
李奕猛地睁眼。
火车前行声咔嚓。
隐约轰隆在寂静深夜传去好远。
哪怕是前半段的软卧车厢,列车换轨道时依旧不可避免晃动,半梦半醒间李奕后背重重撞上栏杆,若非他胳膊横在中央,险些栽到车厢底。
“小钰?”
李奕捂住后腰挣扎坐起。
连续混乱的梦境,令他分不清此刻是虚幻还是现实,他低头缓了好久,才压住混乱心跳。
这次回云州,徐钰鸣放弃仅需三小时的航班,固执地让他订好旅程长达一天一夜的普快火车。
问起原因,对方又不肯说,半真半假威胁他,如果拒绝还打另一边脸。
车厢气味被熏香掩盖,李奕坐直身体缓神,他握住栏杆轻轻俯身,下铺阅读灯被扭到顶,光线昏暗,除去边缘坐褶,哪有半个人影。
第10章
◎立威◎
灯火昏黄,窗帘半开。
沿途田野广袤,由远及近的墨黑好似落来的深海,更靠近天边交界处的位置沿途亮起点点光,随火车前行被缓缓延伸到后方,冷气自头顶倾灌。
包厢门虚掩,李奕下床摸铺,入手冰凉,他蹑手蹑脚走出包厢,随列车颠簸一步三摇。
再往前是餐车,小钰嘴挑,往后是硬卧与软座,人又怕吵闹,多半还在软卧包厢里。
当然,这些也只是李奕的猜测。
夜深人静,他去哪找?
即便是做梦,肖柠那句无心之言盘踞心头,李奕不说在意为假。
他站在前前后后望不到底的列车走廊,恰巧乘务员夜巡,手电光一晃而过:“大半夜的,干嘛呢?”
“您看到跟我同行的人吗?”
乘务员扫了眼:“孩子?多大了。”
李奕寻人心切,用手比划身高,又稍稍抬起:“不是孩子,二十岁出头,走路有些慢,讲话偏南方口音,很白。”
几乎同一时间,乘务员对上号,他恍然大悟:“噢噢,那个富家大小姐?”
怨不得乘务员认错,这次出来,徐钰鸣穿了件及膝棉麻套裤,脚踩半包凉拖,吊带加宽,披了件半镂空外衫,袖口收紧,抬手放包时衣摆偏移,露出单手就能环住的后腰。
列车靠站,来来往往人多,包厢开着门,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使然,谁路过房间都会扭头。
那个时候,小钰往外看什么?
当着乘务员的面,李奕愣神,他张张口:“算是吧……”
乘务员蹙眉:“算?”
言语间,他摘下胸前对讲机,眼神满是对李奕不负责态度的嫌弃。
“咦,半夜不睡觉,开大会呢?”来人腔调低低,透出几分慵懒:“李奕。”
李奕猛地转身。
走廊拐角狭长,除了不知何去处的徐钰鸣还能是谁?
他依然身穿白日那套衣物,开衫随意拢在胸前,裤子边缘褶皱得厉害,像被人狠狠攥过,越走近,痕迹越刺眼。
“您好。”
徐钰鸣歪头。
乘务员摁灭手电:“去哪了。”
“洗手间。”徐钰鸣扫了眼面色苍白的李奕:“走反方向,耽误点时间。”
“您朋友以为您走丢,吓得不睡。”
手电光重新亮起,擦着徐钰鸣小腿打到远处,乘务员压压帽檐。
后者朝他挥手:“辛苦啦!”而后气定神闲转身,细眉半挑:“走丢?我又不是闹腾得要死的小孩。”
恰巧徐钰鸣站在冷风口,人抬手调□□叶,轨迹呼啦偏移,而他身上那股甜腻气息随之入侵,却夹杂一丝如冬季落雪时前的素净。
消失极快,转眼无影无踪。
“大半夜发呆呢?”
“小钰,火车里面人员混杂,万一你有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徐家交待。”
李奕刚想向前,徐钰鸣脸蛋比刚开始见的时候还要白几分,看着有种低血糖前兆,当下心中又疼又急。
“李奕。”徐钰鸣打断他喋喋不休。
“我有资格管我?”
“……”
他的话,太直白。
以至有种接近无法理喻的残忍。
李奕拿披肩的手颤,险些未能拿住掉在车厢过道。
徐钰鸣注意到了,撇撇嘴。
“第一次去你家,感觉山后还是山,道路弯弯绕绕,怎么都走不掉,还好司机有经验,否则我光打钱打了事。”
他不给李奕开口的机会。
“我还想问呢,你们家为什么要让未成年休学打工,这得多缺钱?”
徐钰鸣细长五指并拢,放在鼻翼处轻扇,原本极为矫揉造作的姿态,倒有种热恋中人的娇憨。
“可能是环境给你的影响,你总摆出教育者的姿态打听,你觉得我会巨细无遗告诉你吗?”
他故作苦恼,合掌于耳侧轻拍。
“李奕,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
披肩单薄,纵使被人握在手里叠了三折,仍察觉不到半分厚度,李奕沉默几秒钟,他试探性回应:“小钰?”
徐钰鸣双手后背,身体略前倾。
“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
由于李奕的身高与角度问题,他能轻而易举捕捉男生因动作,无意露出来的不正常凸起的胸膛。
左侧高肿,上布或青或红牙印,本应该妥帖包的胸衣不翼而飞,软玉可怜兮兮耷落,顶尖被吸出奶.嘴形状。
他一瞬僵硬了身子。
原本低垂的睫毛疯狂震颤。
可徐钰鸣仍无所觉察般,右脚尖微微翘起,脖颈弯曲,发丝顺势滑落,露出肤白耳尖,配上半遮开衫,美得不亚于以人精气为生的怪。
李奕思绪不受控制地乱飞,他大脑空白一片,到嘴边的我知道咽回,目光停在徐钰鸣显得尤为娇俏的脸。
他模样生得好。
好到无论走到谁面前,都恨不得把佘头当画笔,用唾液做颜料,将他按在墙壁,恶狠狠描绘他纤细的腰、鼓翘的臀、比寻常人都要丰肉的三角区。
脸埋入再用鼻尖顶,最好能让双脚离地,靠在墙壁胡乱踢蹬,因彷徨失重感不住哭喊。
“喂,大呆瓜!”
不满李奕如此明目张胆无视,徐钰鸣刚想教训,岂料后者轻笑,怒气仿佛撒在一团棉花上,轻飘飘散开。
“小徐先生。”
称呼宛若落入水里的泡腾片。
半秒时间,裹挟被掩埋的过去摧枯拉朽,徐钰鸣难以置信睁大眼,再次讲话时夹杂哭腔。
“早知道你跟徐晋枟一伙,我才不要带你过来。”
“什么……”
“我讨厌讨厌讨厌这个称呼!”
徐钰鸣孩子气地跺脚,原本挂在肩膀处的吊带滑落至肩,露出遍布细密吻痕的锁骨与右侧小乳半边。
等李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包厢门嘭一声闭合。
漫漫深夜寂静。
他怀抱徐钰鸣的开衫,立在车厢门口,正不知是推门而入还是去无人的硬座凑合半晚。
“嗤——”
一声夹带着讥讽意味的轻笑,伴随懒洋洋脚步,自李奕身后冷不丁传来。
那男人一米九有余,寸头鹰眼,紧身纯黑工字背心,衣摆扎入皮带,硬牛仔裤下却踩双晃眼人字拖鞋。他双臂架在腰,后靠火车厢壁,在不断颠簸的车厢里竟能站得四平八稳。
身份不详,职业不详,浑身饱满但不夸张的腱子肉,偏西北地域的深邃五官带讽,遮住人挑起的轻蔑嘴角。
“你就是那个小白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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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口味真差◎
第六感告诉李奕,他不是好人。
见李奕警惕目光望来,后者懒洋洋抬臂,打招呼般挥挥手。
即便未曾交谈半句,但男人时刻散发的傲慢气息令李奕不适,他抠住车厢门把,咽下将喊出口的小钰。
那男人盯住车号片刻,目光移到他的脸,来来回回几次,忽然乐了。
“你就是新的……”
末尾字打了个囫囵,李奕没听清。
对方虽在笑,眼眉高扬,半张脸隐在暗处,窗外浮现水流般细长灯点,等最后一扇窗户也无法捕捉,高个男人后背离开厢壁,双手插兜步伐极速,长腿笔直落地苍劲,压迫感如排山倾倒。
李奕绷直后背。
从他所站位置再结合身高推断,如果眼前陌生男人想看,方才小钰露的半个软玉定被其尽收眼底,李奕自然对这位不知姓名的登徒子厌烦,语气夹带不满:“我认识您?”
“我认识您。”
听不出是回应还是鹦鹉学舌,李奕轻咬后牙,书生气的脸难得添愠怒,双臂自然下垂,男人眼帘一落。
看清李奕拿着的外套,他嘴角弧度更大些:“几年前,我见过你。”
李奕视线冷冷:“在精神病院?”
前者后退半步端详。
“哟,这不会呛人,我以为你真就一假哑巴。”男人笑起来眉眼上扬,带点欠揍的吊儿郎当:“在人面前挺会装的。”
听出话中意思,李奕下蹙眉心。
显然,对方也不会解释。
被这近似审视的目光看得心烦,李奕将要拉开门,那男人擦肩而过,脚步最终站定包厢门口。
“你有事?喝醉了酒走错?再这样下去我要叫乘务员了。”
后者闻言,侧目回望,虽未半字言语,但眼底鄙夷赫然。
“……”
他上下打量李奕一番,也不知瞧见哪种可笑,俊朗面庞带着笑,神色却称不得慈眉善目。
“还东西。”
只见兜里的软粉色布料挂在外面晃动,男人手背落在牛仔裤边,小拇指轻绕缠去,古铜色肌肤极具反差冲击。
李奕下意识扶眼镜定睛,等他视线聚焦,全身血液翻涌,喉咙水分尽失。
大抵是性格决定穿衣风格,所以徐钰鸣很少有花里胡哨的里衣,多为极其素净纯色,偶尔有几件带糖果或是蝴蝶结及斑点图案的,估计平日也少穿。
况且,李奕也没资格知晓。
唯独今天,小钰是在花厅换的。
仅穿里衣的上体细嫩,仿佛用手仔细丈量过围度,里衣完美契合胸型,一片式裁剪使接缝无比光滑,他弓腰抬起胳膊,蝴蝶骨晃得李奕眼花。
微凉似玉的软肉可能还没他的掌心大,偏偏花蕾丰甜,嘟嘟挺翘,李奕见过多次,都没眼下来得头晕目眩。
被背叛的羞耻蔓延。
寂静深夜,他呼吸声沉重刺耳。男人偏头嘴角似翘非翘,像是料到李奕会仔细瞧转身。
李奕深吸气:“里面人睡了,有东西给我即可,我代劳。”
“你还啊?”
他眉骨外展,如伺机而发的豹。
下秒,李奕视野骤暗。
——咚!!
巨大推力令他狠狠撞到墙壁,颅内嗡鸣,李奕伸手去抓对方肩膀,奈何眼前阵阵发黑。
后者偏头望他,目光锋利浓烈,如饱经风霜的利刃,像是在打量上不得台面的蝼蚁,窒息感如潮,李奕口鼻共用呼吸,喉结卡在滚动中央。
宛若正宫宣告主权,警告随一秒秒时间变为李奕无法承受的力度,视野里的门牌号甚至变成了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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