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露是这个,抬手就能够到。”柏梵难得有耐心地说,“浴袍在洗手台那边搭着了。”
话落,他环视一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就合上门自己去了另一边的浴室冲澡。
第三次。
擦头发的柏梵突然掰了掰手指头,轻笑一声,心想他这只是纯粹的报复心使然。
——哪有这么轻易就能原谅他。
第16章 山梅花(27)
睡醒的柏梵第一眼就是只穿单薄一身衬衣的林户在阳台走动的身影。
他怎么老是只穿这么点就在自己面前晃悠?柏梵不悦地啧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柏梵起身问。
林户放下手中的花,指了指新换的花道,“我把昨晚的花换了。”
轻挑眉稍,柏梵竟意外发现林户还是挺机灵的。他点头“嗯”了一声,又拨弄了几下花叶子道,“怎么这么单调?”
新换的是山梅,几枝新剪的枝桠带着几朵白色盛开正旺的山梅花。
搭配的也是同色系浅浅的花穗,好看是好看,就是让人没什么欣赏的欲望。
“今天是初一,花店没有开门,就在附近的花园里剪了一些。”林户认真地回答,“其余的之前都在您阳台上出现过了,就只有这山梅花还没过。”
柏梵更是诧异,想不到这林户不单是机灵做事也很细致。若除却床伴这一层,他倒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助理。
只是以他现在的情况,助理就是多此一举。
“你观察的倒是挺仔细的。”柏梵评价道。
林户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柏梵并不在意,又是拨弄了几下,香倒是挺香的,不刺鼻不粘腻,像是橙花香又像是茉莉香。
“对了。”柏梵抬手扯了扯林户的衣领,一看就是穿了很多次的,“等下带你去吃饭。”
吃饭是其次,主要是想去给他买几件能穿的衣服。
“不麻烦柏总了。”林户下意识地拒绝,但对上他的眼睛他似乎觉察到了异样,点点头道,“好的,谢谢柏总了。”
前车之鉴。
柏梵会无缘无故地生气,上一次林户就已经体会到了。可毕竟是他林户有所企图,他也就不好再犯这等低级错误。
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那么他就要好好地走下去。
柏梵心血来潮地替他捋了捋衣领,笑笑道,“真是一只聪明的小鹿。”
小鹿闻言闪了闪他的大眼睛,肉眼可见的疑惑。
“大年初一不就应该穿新衣服的吗?”柏梵见这衣服穿在林户身上分外合身,虽说毛衣盖住了一点他的臀,可这半遮半掩的倒是印证了一句古诗词。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涩感。
“穿着就别脱了。”柏梵抬手按住毛衣,对着镜子夸道,“挺好看的。”
林户后腰附着他温热的手掌,慢慢地心也跟着暖了一点,他没有拒绝,照旧是一句,“好的,谢谢柏总”。
他似乎也熟稔了交易的本质核心。柏梵留他过夜,林户也并没有拒绝。
越是到这种节日氛围浓厚一家团聚的日子,柏梵就越是有无尽的欲望想沉溺在这虚假的性爱之中,以此填补他内里的空虚。
索性春节假期的这七日就允许林户待在了他的别墅里。至于林户便利店的夜班他以五倍的高价替他请假作补偿。
便利店的夜班并非长久之活,一熬都要到凌晨一两点钟,若是有特殊情况甚至还要加班到三四点,对于一早还要正常上班的林户来说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你把便利店的工作辞了。”柏梵把被子搭在腰间,语气懒懒地道。
命令的语气之中不留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林户点了点头。
见他不说话,柏梵挪动身子摸他脸的同时观察他眼下的黑眼圈,没之前那么的可怕了。
之前的,属实是和熊猫眼有的一比。
走神的柏梵顿住手上的动作,须臾又目的性极强地用指尖触了触林户的下眼睑,感叹地说了一句,“真好看”。
林户惊觉地颤了颤睫毛,像是煽动的轻翼羽毛扫过柏梵的手指。
“钱的事情你放心。”柏梵并不打算收回手,换了个姿势继续,“不会缺你的。”
林户定住眼睛低声地“嗯”了一声。
“这次怎么不谢谢柏总了?”玩心大发,柏梵将他一把揽过欺身压制住。
林户没有反抗,顺从得回了一句,“谢谢柏总。”
这样才对嘛。
柏梵心情愉悦地递给他一张卡,“拿着,你应得的。”
一万,两万,三万……
柏梵已不在乎他具体给了多少,只知道把这交易做到极致,否则他难以心安。
阳台的山梅花早已更换,现在是他不认得的,凑近嗅嗅柏梵竟意外发现这花香还挺好闻的。
一月底的苏城气温不高,尤其是在柏梵住的郊区冷了又不下几度,不过这花相较于以往开得倒是好了很多。以往的花都是每天清洁阿姨定期上门更换的,因此她们不会在意雇主的感官需求或是审美喜好,单纯地遵循雇主的字面意思办事,反正在她们看来只要是保证花不重样,其余都无大碍。
“以后的花就都由你换。” 柏梵走进卧室对林户说,“你知道的,每天都要换。”
“好的。”看手机的林户赶忙收起手机。
“对了,之后几日我不一定都在家。”上次签订的项目需要他亲自去一趟沪城,“别墅的密码是六个一。”
本身高档住宅区的安保系统森严,柏梵屋内也无什么贵重东西,密码这东西也就一直是初始状态。
“若是门锁坏了,就用这个备用钥匙。”柏梵丢给他,补充道,“唯一一个,别搞丢了。”
“我知道了。”林户收好钥匙回,“我会每天按时换的,也不会重样。”
看他这般认真无反驳的语气,柏梵不免好奇,“这花天天换的,你就不觉得奇怪?”
再者,总有一天会重复的。
林户摇头,贵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回答。
“算了,不觉得奇怪也挺好。”
言罢,床头的手机响了,急促的声响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柏梵一接通,是李医生沉重的病重通知。
李承致是柏钰的私人医生,近些年来一直是他在照料,鲜少会给柏梵打电话,今日这一突然的来电,看来柏钰确实是撑不过几个月了。
“柏少爷,柏总他今早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现在仍在昏迷当中。”李承致说,“您最好是过来一趟,柏总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柏梵并不惊讶,只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早那么一点。
“我知道了。”柏梵随手拿了衣柜的一套衣服,“对了李医生,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其他的人知道吧。”
李承致回,“处于保密状态。”
“好,我马上来过来。”撂下手机,柏梵套上针织毛衣,简单的灰白搭配让他周身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他对一旁的林户说。
林户闻声作势要起身送他。
“你还是再睡会儿吧。”柏梵握着门把手回过身与他说,“昨晚折腾得挺晚的。”
林户应声不再坚持,总归不是他的谁,他也没必要得寸进尺,还是把握好度地说了一声再见,免得本就难以捉摸的柏梵又不悦。
再者,方才的一通电话似乎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虽不知何事他还是自觉地做好本职——待他离去后,就在外卖界面上下单了新鲜的花束。
一出电梯柏梵就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浓重消毒水味,穿过长廊他就在尽头的特护病房里看到了昏迷的柏钰。这一层是私人领域,基本上除了医护人员无人会上来,柏梵不着急进去,而是坐在长椅上思考着接下来的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柏钰交心的亲友不多,郑叔算是一个。毕竟一个私生子能上位厮杀出一条血路来多的是别有用心的人,只是在他面前不敢表露罢了。现如今他年事已高,公司内部早已有人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
谋权篡位倒是没有可能,毕竟柏梵再怎么叛逆任性,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就是怕他们私下各自为派,若是柏梵真正上任那势必是一个棘手难题。况且那老一派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个个都是精明的老狐狸,全当柏梵是个纨绔,被柏钰流放在外上不了台面的儿子,怎会轻易地信服柏梵。
着实是一大难题。
柏梵烦躁地用后脑勺撞着墙,力道倒是不重,就是看着不太成熟稳重,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朋友急需一颗糖安抚。
鲜少有这般焦躁的情绪了。原本一心想要逃离,最终却还是没有办法地接受。柏梵不是对自己能力的质疑,也不是对那老一派的畏惧,就只是单纯地不想被柏钰掌控自己的人生。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和柏钰对着干的原因。
可现在形势在他意料之外,他又不得不去接受。
操,烟瘾发作,手边又没有香烟,他不得不找一件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烟瘾和性瘾一样,气势汹汹地来从头至脚将他吞并,柏梵撞后脑勺的频率不由得地加快。
深呼一口气,他必须找一件事,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着,最终在林户的聊天框里停了下来,打字给他发消息——
[柏:花换了吗?]
对方回得快,是一张照片。
[户:已经换好了柏总。]
是淡紫色的花,看着没先前一般单调寡淡了。
[柏:挺好看的。]
烟瘾有点褪下去了。
[户:是桔梗花,花店新到的。]
柏梵回了一个“嗯”字,思考着该发些什么,因为他的烟瘾还没有彻底消下去。想了想,他随手发了一句,“下次也它好了”。
对方没有秒回,而是在多次“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中回了一个“OK”。
[柏:不睡觉了?]
[户:准备回去了。]
一问一答,话题总是能在只言片语中结束,好在柏梵的烟瘾已经完全消散了。他也就不再继续聊下去,而是坐起身顺了顺凌乱的头发,走进柏钰的病房。
对于柏梵为何会有林户的联系方式,这纯属是一个意外。
意外还得追溯到去年的那个圣诞节,又是那个烦人的周秣。听说是柏梵许久未来会所,为尽地主之谊这人不安好心地推了一个又一个据说是绝色的小男模给他,甚至还有直接找上门的,当然柏梵一一拒了,甚至连眼睛都没停留。
唯独是有个头像是一只猫的,他停留了两秒钟,也就是这两秒钟恰恰好的一滴水让他误触了,又稀里糊涂地点了发送。
反应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林户同意好友的消息。
但是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本想着一键删除可转念一想,又加又删的反倒自己像个小丑,索性就晾着。一直到林户主动问起来,他才随口一句“乱点的”作罢。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为何周秣会有林户的联系方式?柏梵顿住脚步,发现了这一盲点。
第17章 烈酒(27)
二月中旬,柏钰还是撑不住地离开了人世。
毫无疑问,柏梵接手了柏氏。
此外在濒死之际掌控欲极强的柏钰还是要干涉他的人生,他擅作主张,在柏梵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定了婚约。
——与其说是结婚,倒更像是利益场上的筹码。
李家势力虽大不如前,近几年来纵有走下坡路之势,可在苏城老一代的商企之中也是扎根多年,人脉和声誉也勉强能与柏氏相当,再者李家企业正是柏氏近几年在着重开拓的产业,若是李家能顺利与柏氏合作不单单是李家能达到之前的水平,柏氏也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此扎根深入。
表面上是一举两得,可细细想来这收益越是丰厚那其中的风险也就更大,相对应的筹码加注也更是多。柏钰和李家显然是默认这一规则。
“你为什么从不问过我?”柏梵坐在病床一旁的沙发,冷冷地看着仅靠呼吸机维持的柏钰,“为什么就这么想掌控我?我到底算是你的什么?获利的工具?交易的牺牲品?还是……”
他不愿再说下去。
果真柏钰从不会妥协,于他而言柏梵过得怎么样根本不重要。他只在乎的是他的那个无情且冷冰冰的柏氏集团。
“既然你这么在乎,要不我替你毁了它怎么样?”稍许,柏梵起身走到他身边,凑近耳朵说道。生怕柏钰听不清,他一字一句的,慢悠悠的,不像是一句玩笑话。
“你…敢…”柏钰竭尽全力才说出了两个字,手指颤抖地试图要拽住柏梵。
但,无济于事。
他着实是老了,没有力气去与他抗衡。柏梵还小的时候,他可以一手拽住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将他丢进地下室反思,一直到他求饶认错他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再是以父亲的口吻道一句“我那是为你好”。
“敢不敢,你又不是不知道。”柏梵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里的恨意随着瞳孔的放大而加深,深到要把面前的柏钰吞没。
柏钰无力地垂下手,怔怔地盯着,这种眼神他太过熟悉,莫名的畏惧让他无声地上下动了动唇瓣。
柏梵已不再是那个任由他摆布的棋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压制了这么久,是该想到有那么一天的。
棋盘是该打乱重新开始了。
“猫…”
良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个字。一分钟过后,他又重复了一句,“是因为猫?…你…你才这么…恨我?”
艰难地说了完整的一句话。
闭目休憩的柏梵闻声睁开了眼,眸色阴沉又像是蒙上了冰冷的一层霜浅浅地在他身上稍作停留,须臾又别开视线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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