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得出神的林户悻悻地收回视线,俯身贴近地面伸手去够床底下的那颗纽扣,大抵是金钱带来的滤镜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健了身的正常身材,林户一边伸手一边想。
“够不到就算了。”柏梵已起身走到衣柜开始换衣服,下午要去一趟公司顺带处理柏钰擅作主张而定的婚约。
系好最上的一颗纽扣,打好领带的柏梵侧眼看了一旁不作声的林户,对他的话他充耳不闻异常坚持地伸长手臂捡床底下的纽扣。
床与地板的距离不到几公分,林户塌腰向前倾试图用指尖触碰。两厘米,一厘米,半厘米,肉眼可见的近了不少,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到了,林户欣喜地想,与此同时身子又往前探了探。
身后的柏梵将此一并看在眼里,柔软的身体半跪在地上,像是被驯服可一动一动的肩膀又好似在反抗。视线下移,柏梵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单手松开禁锢的领结,悠悠地挪动步子把手附在他的腰间,问,“够到了吗?”
附着在温热柔软的肌肤上,他感受到手心的林户微微抖了抖身子,随后僵硬地愣在原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点了点头。
柏梵玩味地笑了笑,游走在腰间的手慢慢地向下,顺着凹陷的背沟停在了阻碍其间的绵薄布料,“拿给我看看。”
他的手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就只是附在那一块因蜷曲双腿跪坐而露出的肌肤上。
林户收起手指,紧紧攥住形似珍珠的纽扣,回身站起来递到他手里。
沾了点灰的纽扣没之前那般透亮,柏梵无心嫌弃而是看着林户将带有手心温度的纽扣像是珍宝一般放在他的手上。
“柏总是要出门?”林户见他换了身衣服,问,“需要我送您吗?”
口干舌燥。烈酒的后劲真大柏梵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喝了。
“不用。”他随手将纽扣丢到一边摇了摇头回。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一直到上了车,心不在焉地发动车子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原本想要问的事情。
不着急驶出车库,柏梵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一通电话,“有关他的所有资料务必在今晚之前发我,越详细越好。”
背调必不可少,一向严谨的柏梵竟然隔了将近半年才想到,他对林户一概不知。真是如他所言的缺钱,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柏梵不得而知,以及昨晚与他纠缠不清的男人又是谁。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更是懊悔,明明是报复林户的手段怎么就成了自己遭罪。
可是,他那眼神一出现,说不清道不明的,柏梵莫名其妙地还是收了手,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的了。
林户是等到柏梵离开他才走的。
黑色的布加迪从车库驶出,穿透厚重的雨雾像是幽灵行迹在狭长大道。待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林户才慢慢地回神,将视线转移到了柏梵的这间屋子——
来过很多次,还是第一回真真切切地观察这一栋空荡荡的屋子。称不上家,它冷冰冰的更像是一具空壳,没有生活气息,唯一带点生气的可能也只有那总是更换的花束。
可若是细究,这唯一的生气也不能长久,它们甚至等不到花开,柏梵还没见到就被换掉。林户惋惜地叹了口气,一半替花,一半是替自己。总有一天他也会像这花一样被随意丢掷,会有新的将他替换,彻底跟柏梵断了关系。
无端延伸的彷徨和恐惧让林户深深地又叹了一口气,不明所以,他竟然期望这一天能够来得晚一些,不单单是钱,还有他自身难以言说的情愫。
有关林户的资料,助理效率极高的在当晚就发到了他的邮箱。粗略扫一眼不过简单的寥寥几页,柏梵盯着他封面的照片出神,可能是夏天拍摄的缘故他头发短短的,更像一个青春的学生,只可是他看起来依旧不太高兴。或许是被剪坏了头发?或许是没睡醒?又或许是林户看什么都是如此,没什么波澜。
还是头发长一点好看。柏梵盯了许久的屏幕,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一荒谬的想法——额前的碎发要是再长一点,长到能将他的眼睛遮住一些,看起来似乎就不那么忧郁孤独了。
不对,他闭上眼睛回想昨晚那一双眼睛,距离这么近没有情欲的催使,没有欲望的征服,他们就在这平常不过的情境下四目相对。他纯净如琥珀的眼睛,当你望向他的时候,水淋淋的,无辜又单纯,忽闪忽闪的睫毛,不由得让柏梵萌生出一丝怜爱。
这不太正常,柏梵及时止住这不可控的思绪,疲惫地按着太阳穴尽可能的将这想法揉碎。他一定是太累了,加之昨晚柏钰故意提到了他的猫,他才思绪混乱将两者混淆。
柏梵长呼一口气,攥紧拳头力道大得都要将指甲嵌进肉里,一直到难以忍受疼痛他才作罢,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一场肉体交易,林户恰好不过是在他厌倦之际出现的意外之喜。
良久,柏梵恢复如常,也没有半分心思继续浏览和林户有关的一切,索性就关了界面起身准备睡觉。前半夜睡得说不上踏实,无逻辑的片段交织,除了黑白色调就是雾蒙蒙的蓝灰色,像是昏暗的影院里放映的文艺片,寡淡无味摸不着头脑,可偏偏就是看完后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空落落一直延续到后半夜,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怅然。
柏钰死了,突然但不意外的消息。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他冷静地接受着现实,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唯一胸口的酸胀感也不过是方才梦的后遗症。
柏梵久久地坐在床上,一直到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他才慢慢地下床,换洗打理好一切,无意瞥见阳台的花开了。
还挺好看的,他久违地驻足停留。待看腻了,他才想到该提醒林户该换花了。
第19章 合作关系(27)
六月的天和某人一样不太讨喜,柏梵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雾笼罩一座座的高楼大厦,淅淅沥沥不停歇地下着,带着初夏的燥热,黏黏腻腻又湿湿潮潮。
日子总是一眨眼的功夫,稍不留神就又是过了三四个月,还没来得及享受暖融融的春光,湿热的梅雨季就这般声势浩大地席卷了南方,整个苏城一连数日都在下雨,绵绵的根本没有断过。
“梅雨季就是这样。”顾晟翘着二郎腿懒散地坐在沙发一侧道,“你这地儿视野不错还能看到不远处的湖。”
“都快被淹了。”柏梵睨了眼,心不在焉地回。
顾晟放下二郎腿,一眼看穿,“心情不太好啊。”
“成天面对一群叨叨叨的老头子,你心情会好?”柏梵说着往屋外看了一眼,“这不行那不行,这不合适那不合适的,你觉得我有心情看湖?”
“也是。”顾晟认同地点了点头,“那要不去一趟会所?你好久没去了吧?我看你这办公室都是一股子糜烂腐臭味了。”
柏梵果断拒绝,“不去。”环顾偌大的办公室不悦地道,“还有哪儿来的糜烂腐臭味。”
“欸,我也就随口说说简单抒发一下自己的感受,你看看你这死气沉沉的样子,熬夜工作都看你半死不活了。”顾晟一说起这就有些来劲,一脸八卦地问道,“还有你最近是不是没有性 生活?”
——欲望无处发泄,一点就燥。
“怎么?”柏梵并不想理会,只是单纯地反问了一句。
话说最近几个月确实都在公司,甚至是在附近租了一个套公寓,郊区的别墅总归还是远了些,不方便。
和一群老顽固明争暗斗,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一群人就是看不起他,想把他当傀儡使,不过这群老头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柏梵有的是时间治他们,当务之急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柏梵不是好惹的,他才是这个公司最大的主。
躁得又想抽烟了。
“有烟没?”他问。
“有倒是有。”顾晟不为所动,从头到脚看他一番而后心领神会地笑笑,“就怕你问的不是烟,我给了你不一定会喜欢。”
柏梵的烟瘾他知道,与其说是瘾倒更像是麻痹。和他自己不一样,自己几乎是烟不离手,一天不碰堪比要他命。但是偏偏柏梵可以一整天或是一整星期不碰,甚至是一个月。
哼。
他又知道了。柏梵不屑地把手插进兜里,没再多看一眼身后的顾晟。
“你哼什么?”顾晟总能敏锐捕捉他的一举一动,“我很厉害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什么。”他坐回沙发,莫名就想到了林户。
大抵是对林户刻板印象的使然,柏梵这些天总是无征兆地想到他。有时开会无聊便会打望一侧的玻璃窗,室内过足的冷气吹在玻璃上,也因里外的温差附上薄薄一层水雾,不出意外林户的眼睛就是这样。
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别墅阳台的花有没有天天更换。柏梵记不起具体是多少天,这数日公司的事情积压,除了新项目开头工作之外还多的是旧项目的收尾。可若是细细回想起来,他只记得最后一次,意识模糊的林户说了一句“可以再久一点吗”。
含含糊糊的,夹杂着几丝沙哑,像是在乞求,柏梵认真分辨了好一会儿才断定他说的就是那一句。
明明是一句请求,柏梵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挑衅意味。
“怎么?你不爽?”柏梵抵住下巴将他掰过来与他直视,“还想再爽一点?”
林户眉头紧蹙,无血色的薄唇抿在一起没有发声。呼吸紊乱,眼神迷离却又直勾勾,毫不避讳地紧盯着他。
“怎么不说话?”柏梵不明所以,见他不做声转而是观察起了他的眼睛。
他这双眼眸承载了太多——朦胧的疲惫,单纯的深情,隐晦的惶恐……以及一并包围难以逃脱的他。
柏梵怔愣片刻,等不到他的回应干脆就捂住他那双烦人的眼睛,一声不吭地继续。
继续他无休止地发泄,没有餍足的迹象也没有停下的念头。
一直到他手心被浸湿,柏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户好像哭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哭的样子,柏梵慌张地用指尖蹭去他眼角的泪水,不敢太用力生怕他碎掉,“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措地愣在原处。
眼泪没有因他的擦拭而止住,相反在柏梵小心翼翼地触碰下,林户红红的眼眶瞬间又噙满泪,水汪汪的,模糊了原本的情绪,也模糊了他眼里柏梵的身影。
“你…”柏梵再次擦去眼泪,语气软下来问,“要去洗个澡吗?”
林户白净的身体已被他蹂 躏得红一片青一片,尤其是他的胸口一片,红胀的不成样。
柏梵恢复理智,心底泛起一阵惭愧与悔恨之意,超乎他的意料,他竟失控地弄成这样。
没等林户回答,柏梵径直将他抱起,不敢碰到红痕他格外小心地用花洒冲着身上的脏东西。
两人沉默不语,柏梵就蹲在浴缸边替他擦洗身子,林户则紧闭着双眼任由他摆布,好在总算是不哭了。
自这晚后,柏梵就忙于工作之事与林户断了联系。公司的繁忙让他短暂忘记了林户,尽管偶尔也会记起,不知道那晚他为何会哭,又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但,柏梵会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让这种想法少一点干扰他的生活,于是乎连带着原本的性欲也少了许多。
可这一天天的阴雨,他又不可控地想起林户来了。
——缺钱的林户现在会在做什么。还会去之前的便利店兼职吗?又或者去会所?转动着手中的烟,柏梵并没有要抽的意思。
“我就说你根本不是想抽烟。”顾晟一语道破,“跟我一块儿去会所怎么样?找点好看的美人玩玩。”他异常坚持,推搡着柏梵道,“我听说现在会所又签了一波新的,你不就是图新鲜吗?诺,这次去了指定不会失望。”
无心理会一旁的顾晟,柏梵听得断断续续,想了好一会儿丢掉手中的香烟给许久没联系的林户打了一通电话。
“喂?”有了之前的一次教训,对方近乎秒接,他意外地喊了一声“柏总”。
熟悉的声音,但好像压低了嗓音。柏梵不太满意,“再叫一遍,声音大点。”
林户不理解柏梵奇怪的要求,但还是听他的话走到楼梯口稍微大点地喊了一声,“柏总。”
这一声勉强满意。柏梵微微勾了勾唇问,“晚上有空吗?”
林户深谙其中的含义,如实回答,“有时间。”
“好。”柏梵点头,继续道,“这些天花有记得换吗?”
“……”林户沉默稍许回,“是的柏总。”
柏梵并不在意只当是信号不好,“你把地址发我,一会儿我过来接你。”
“嗯?”林户不明所以。
“先去吃饭。”柏梵寻常得好像是在跟朋友聊天,而非特殊交易的床伴。
林户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出于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还是听他的话照常回了一个“谢谢柏总”。
挂断电话柏梵就收到了林户工作的地址,很巧距离他的公司不到一公里,再顺路不过。
“吃饭?”全程坐在一旁的顾晟一脸八卦地重复,“你要跟谁吃饭?”
而后他又敏锐地捕捉到“晚上”这一关键字眼,“晚上不一起去会所?”
“有事。”柏梵关闭手机侧头看他。
“工作上的事?”顾晟问。
“不是。”柏梵没有说谎,但也不打算明说。
“那是什么事?能比会所里的小美人们重要?”
顾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还是说你又有了新的床伴?不对啊……”转而他又自我否定,“既然是床伴,你怎么会约他吃饭?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啊?”
顾晟倒是抛出了一个好问题。
柏梵确实没对哪一个床伴有过这般越过他自身界限的行为。因为那些床伴于他而言,只是单纯地满足他性欲,他发泄完给完钱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就连多待一秒他都做不到,可为什么林户他却会约他吃饭?细细数来,好像一开始他就打破了自己的那条线。
可能是有了契约的存在,设限也会相应改变一些,柏梵自我宽慰道,“短期的合作床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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