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扶着的小男孩闻声望去,笑着道,“柏总,这哪里有鹿?分明是一个人啊。”
“我知道。”柏梵的眸色沉了沉,那只鹿有所察觉地望了过来,又是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惹得他不舒服地松了松领带。
“柏总。”
林户这一声明显是带着寒气,不免怀疑他从刚才站到了现在。
柏梵站直身子,原本撑在他人肩上的手也收了回来,转而插进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他。
林户比他低一个台阶,视线也随之是仰着的。
“我送您回去。”
搞这么半天他就是特意在等自己?柏梵勾起唇轻笑一声,冷淡地点了点头,“好啊。”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把车开过来。”
林户把车开过来的时候,会所门口就只剩下了柏梵一人。他垂着脑袋倚靠在柱子旁,风吹过他额前碎发时他还会不耐烦地蹙眉。
“柏总。”林户走近轻唤一声。
“嗯。”柏梵下意识地回应,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车到了。”
“嗯。”柏梵应归应可没见他动一下,依旧靠着柱子闭眼休息。
“柏总。”他又唤了一声,同时伸手企图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做什么?”柏梵警觉地睁开了眼,看清眼前的人脸后又松懈下来任凭他搀扶自己坐进车里,“怎么来这么晚?”他嘟哝道,“你是想冻死我?”
“对不起,柏总。”林户真诚道歉,“下次不会了。”
下次?柏梵敏锐捕捉到他的后半句——怎么,他这是理所应当地给自己当起了司机?
车内的暖流慢慢地让身子热了起来,柏梵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尾巴不见了,头顶的耳饰也被拿掉了,“怎么把它们拿掉了?”
“它们太碍事了。”林户回。
柏梵回想他身后的小尾巴,自己都没摸过是什么感觉,他怎么说拿掉就拿掉?
车内安静片刻,后座的柏梵终于开口慢悠悠地点头表示赞同,“哦,是有点碍事。”
话落,车内再一次陷入沉寂。
舒缓的音乐声跟随着车窗外的霓虹光影一道倾泻在柏梵身上,抚平眉间情绪的同时也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安逸和平静。
这音乐是他以往没有听到过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
凌晨三点,黑色的迈巴赫穿透厚重的雾气拐进郊区的独栋别墅之中,稳稳地停在了最偏僻的一栋。
柏梵睁开眼耐心等待着林户给他开门。
走下车林户快步绕到柏梵面前,学着会所大堂侍应生的模样,左手抵在车门的上缘,右手慢慢地开出一道门缝,俯身等待他的下车。
还挺有模有样。柏梵不紧不慢地下车,心里大致猜出了七八分。
“不进去?”解锁大门,他侧头问他。
林户步子一顿,似是在犹豫。这间屋子充斥着粘腻不堪的回忆,像是一个漆黑无底的黑洞,在柏梵一点点推开的同时莫名又有着无形的引力,想让他陷进去。
柏梵的动作很慢,每推开一点他都要更深地去探寻他眼里掩藏的情感。
“不缺钱了?”踏入屋内,他遗憾地回身问他,有想关门的倾向了。
一提到钱,他有所反应地抬脚迈了进去。
“关门。”柏梵无情地撂下一句随后就点亮了屋子里的全部灯光。
林户小心谨慎地走着每一步,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但和第一次相比多了几分不安。
柏梵说完这一句就再没了后续,甚至有种视他为空气的错觉。他进厨房的冰箱拿了一瓶冰水,仪式感十足地倒在酒柜上的空高脚杯里,惬意地坐在沙发一侧抵着边缘摇晃开杯壁凝成的水珠。
屋内的陈设又变了不少,这是林户最为直观的感受。
“每次都这样?”
柏梵抿了一口水,冰凉的水顺着喉咙直入胃里,稍稍稀释了酒精的浓度。
林户不明白他这突然的一问,眼神聚焦在他的高脚杯里企图去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但是,无果。
林户选择保持沉默。
“什么东西这么贵?一次不够还要这么多次?嗯?”柏梵把高脚杯搁置一侧,抬眸看他,他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模糊。
“……”林户明白他口中的意思了。
但确实江蓠的医药费很贵,前几日他舅舅与他通话说是有一种最新的进口药疗效很好,国内刚获批上市,只是每个疗程的费用高达数十万。而且以江蓠现在的情况来看,起码要三个疗程,那就是至少三十万……
江蓠的弟弟只是一个普通职员,又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三十万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当然对林户而言,这也是一笔高额的费用。
“要治。”通话最后林户坚定地对他舅舅说,“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这边会想办法的。”
舅舅也从不过问他这钱是从何而来,只是定期会问他为何不打钱过来,医院那边又在催了、交款日子要到了诸如此类的话语。
“很贵。”林户想了想很认真地回。
他是一直都只穿这么点吗?莫名其妙柏梵的思绪飘到了别处,上次见他的时候也只是一件外衣里穿着薄薄的衬衣,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你不冷吗?”
“……不冷。”林户不明所以地回。
“那把外衣脱了。”方才靠着他上台阶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刺鼻的香水味,混杂着会所里的各种污秽,让他反感。
林户听话地脱掉外衣,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
“丢掉。”柏梵又道,“把裤子脱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林户还是照做了。
柏梵看他毫无反抗的乖顺模样,算是彻底明白了。
———既然是要讨好他,那必然要接受他的各种需求。
解开皮带,林户艰难地扣开扣子褪下裤子,低头不与他对视。
“背对着我。”柏梵又发话了。
纤细的双腿直直的展露在他面前,“还跟谁上过?”
林户摇头。
“撒谎是会受到惩罚的。”
——这是柏梵第二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林户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因此发烧了几天。
“没有。”他低声回。
柏梵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窗户上显现出他的身影,最终还是放弃了原本更为过分的要求,“穿上吧。”
“除了你,我没跟其他人做过。”林户回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湿湿潮潮的感觉又来了,柏梵皱了皱眉,攥起一旁的冰水一饮而尽,带着寒气不容置喙地道,“以后你也只能和我做。”
“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要的钱也不会少你……”怎么听着有点别扭,柏梵轻咳一声,“总之,在我还没厌烦你之前你必须随叫随到。”
安静稍许,他听到了林户的回应以及那又厚重了一点的眼睛。
柏梵别开视线不去看他。
——这是他主动来找自己的,他也并非强求。何况你情我愿的事儿,他柏梵更不会少他一分。
至此,柏梵解释了他心里其一的困惑。
其二的话,他归因于近日的欲望无处抒解,又因处理工作之事累得无心思再去找寻新的。所以,勉为其难接受这一事实。
**
柏梵更加确信林户刚才的话了。
他是真的除了上次就再也没有和谁搞过了,最初生涩地要死,甚至还有点抵触,总是下意识地要去揉他的头发。
“啧。”柏梵不悦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不经意间手指被温热的肌肤缠住,软软的还挺舒服。
“痛。”林户拧眉难受地求饶,“轻点…柏总。”
“…好。”柏梵怔愣地回味着方才的那一声柏总,多了情-欲意味的声音有点勾人。
柏梵听过很多遍身下的人喊着柏总求饶,有故作舒服的也有故作矜持的,但本质上都是借以此来激发他的征服欲,满足他的欲望与所求,以达到双方利益的最大化。
但林户不一样,他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可以…可以结束吗?”
还没开始就要结束……林户未免也太不守信用。
柏梵停下手中的动作,鲜少有耐心地坐起来问,“哪里痛?”
“胃。”林户如实回答。
一整夜没有吃饭了,现在的胃好似被绳绞着阵痛,连带着有酸水反上来。
“胃?”柏梵重复了一句。
“嗯。”他痛得蜷缩成了一团,额头也冒出了冷汗,“我…我还没吃过饭。”
柏梵起身擦净手上黏稠的液体,问,“晚饭没吃?”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
上次是发烧,这次是胃痛,那下一次会是什么……柏梵蹲下身把手抵在床沿,摸了摸他的脸,不知是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他,“林户,你的钱怎么就这么好赚呢?”
“……”迷迷糊糊,林户难受地合上了眼。
自认运气欠佳。难得提起兴致的柏梵只好去浴室冲了个澡,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躁情绪。
这么一看,他确实瘦了点。柏梵伸手摸了摸他的腰,都没什么肉——这要真是一只鹿,都瘦得皮包骨头了,对于狩猎者定然是食之无味。
可弃之又可惜……
“胃痛怎么缓解”,冲完澡过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柏梵干脆就搜索最有效的方法。
真怕床上的林户因此而死过去。
说死到也没那么夸张,但林户的眉头从刚才就没舒展过,面色甚至有苍白了不少,额头的汗也湿透了半个枕头……
看着真的很难受。
“喝热水…但温度不宜过高…可以缓解胃痛……”柏梵粗略地浏览了一下,便起身去厨房倒热水。
不宜过高,也不能是太温的水,柏梵感受着水温估摸着它的大致温度。
“林户。”他进屋喊了他一声,“起来喝水。”
平时没有照顾过人的习惯,唯一照顾过的还是一只猫。柏梵推了推床上一动不动的林户,又喊了一声,“喝水。”
林户的嘴巴动了动,但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他感觉自己溺在水里,要窒息了。
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柏梵凑近看了看——幸好还有呼吸。
而后他的动作就轻了点,把林户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一点点地让水渗入他的喉口。
差不多喝有一半的水,柏梵才作罢。
热水是有点效果,起码他的面色没那么难看吓人了。
死不了了。
柏梵长呼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些什么。
确定林户没事后,困意才姗姗地袭上来,然后覆盖他的全身让他松懈下来合上眼闭目睡去。
第13章 你要乖一点(11)
六月的地下室潮湿闷热。
下过一场暴雨后,更是这样。
柏梵曲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里,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他把脑袋抵在膝盖上,手指头掰数着这是第几次。
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扣上,都要握成拳头了。
第五次。
柏钰这是出差回来第五次把他丢到这地下室了。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送他上学的叔叔被柏钰换走,他有点难受和柏钰顶嘴惹他不高兴了。也可能是期末考试的时候不是班里唯一的第一名。又可能是他拒绝了柏钰夹给他的羊肉……
他最不喜欢羊肉,膻味太重,一见到就恶心想吐。
不知道,柏梵松开拳头揉了揉眼睛,好像只要柏钰一回来,他就是想把他丢进地下室。
还有柏钰每次出差一回来,都要巡视一番他的卧室,然后极为不满意地吩咐他的下属把那些毛茸茸可爱玩偶丢掉,说是太过幼稚。
再是他心爱的玩具。
好像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永远都留不住。
柏钰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一旦你对某样东西产生了情感,那么你就注定会失败,一事无成。
偏偏柏梵最不愿意去听他的这些话,也因此他总是会被丢到这里来反思。
现在已经是反思的第三个小时,柏梵一无所获,索性就将脑袋埋进膝盖里睡觉。
迷迷糊糊中,差不多到了反思的第四个小时,他听到了车轮碾过大理石驶出院子的声音——柏钰又出门了。
他欣喜地从困意之中挣脱,顾不上坐着发麻的双腿小跑到地下室唯一的窗户前,趴着看车后灯的影子。一直到院子门无情地关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腿已经麻木得动弹不得。
只要柏钰一走,那就意味着他的禁闭时间结束。
柏梵瘫软身子靠在墙边,俯身捶打着双腿试图松弛紧绷成马赛克的肌肉。
捶打的同时,柏梵的思绪开始飘远了,他在想柏钰会把东西丢去哪里?会是别墅门口的垃圾箱?还是几公里外的垃圾中转站?
思索片刻,柏梵觉得几公里外垃圾中转站的可能性更大。
说走就走,柏梵抓住窗檐,双腿用力向上一蹬,整个身子钻出窗户,奋力向下一跃伴着惯性他就跳到了花园的松软草坪上。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越狱”动作是他早已熟稔于心的——哪个角度的草坪最松软,什么样的力道最伤不着膝盖,他都一清二楚。
下过雨的土地更是,就是泥渍会把全身沾得脏兮兮。柏梵一身白色运动装就更是明显,若不是他这衣服一看就是大牌子,不然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从下午走到现在,柏梵还是没有找到垃圾中转站,反倒是发现了一片水杉林。在雨水的冲刷洗礼后,更是郁郁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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