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帮小墙投胎吗?”
赵元鹿这次没接他的话,而是接过他手里的可乐瓶,走到几步开外的垃圾桶旁边扔进去。
约摸200米后,果真,广场上一个大大的音乐喷泉,铃铛发出轻微的振鸣声,赵元鹿将铃铛拿出来,放在地上,小墙的略带伤感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小宇……小宇……”
纪春朝和赵元鹿再次对视,二人都摸不清状况,只听小墙在重复“小语”、“小雨”或“小羽”。
第24章 神仙当然也会死
到家后,纪春朝踢掉鞋子,随意将购物袋扔在茶几上,往沙发一扑:“累死了。”
赵元鹿弹他耳朵:“不能说死,可以说累,可以说很累。”
“为什么?”
“不要总把‘死’字挂嘴边。”
纪春朝不解:“习惯性的夸张说辞,我们一般都这么说,渴死了,饿死了,烦死了,不代表什么。”
“在我们那边说多散自身火焰,用现代话说,语言有一定的能量,说多负能量的词不好,要学会避谶。”
“只是语气词,不是抱怨,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不要抱怨生活,要看情景,我这种情景下说出的单纯只是一种语气感叹。”
“原来是这样,那我懂了,你可爱死了,我喜欢死你了。”
纪春朝往沙发一趴,头埋进抱枕:“我是不是该夸你学的快啊,好渴。”
“我去给你倒水。”
纪春朝没力气说话,虚抬起手摇晃两下,意思是他现在想睡觉,赵元鹿没接收到他的讯号,自顾自的走进厨房。纪春朝是真的累极,越是累越是想放空大脑休息,大脑就越清醒,像放映电影片段般,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换姿势继续趴,余光瞥到茶几上的购物袋最下方的一行小字:东阳百货(原旭日百货)地址:城南大道中段。
旭日百货
好像在哪见过这几个字。
赵元鹿端着泡好的茶出来时,纪春朝早已不在沙发上,洗手间、卧室、小书房皆未见着人,正准备下楼寻,纪春朝捧着一叠报纸出现在他身后,“赵元鹿,给你看样东西。”
“我爸喜欢收集旧报纸,我妈说占地方,还容易长虫子,让他扔掉,他舍不得扔,寄存在我这里,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那是厚厚的一叠二十多年前的旧报纸,泛黄、霉迹斑斑,散发出阵阵陈旧霉味,因年代久远,好多字迹已是模糊一片,但在纪春朝的仔细辨认下,还是依稀能看出,最上面的一份,刊登一位母亲寻找丢失儿子的全部过程。
刘思悠,那位丢失儿子的主人公,报纸上她的照片,与小墙影子紧紧重合在一起,齐刘海,格子连衣裙,与上次面馆密室中见到的相似度80%。
从报刊上登记的内容,2009年,二十六岁的本地女性刘思悠寻找丢失的四岁儿子,丢失地点:旭日广场西广场。
纪春朝指着“旭日广场”几个字:“旭日广场后面改名字了,就是我们今天逛的东阳百货,小墙说那里熟悉,她一定在那里徘徊过无数次,只是后面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她全忘了。”
赵元鹿点头:“她被庭玉泯吸过魂魄,没有完全吸干,小墙逃跑后随之丢失记忆。”
“你说,小墙找回记忆,是不是就没有执念了?”
“对。”
“能不能用玉碟碎片帮她重回生前记忆?”
赵元鹿摊手,碎片凭空出现:“可以试试,也许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小墙会因此痛苦。”
纪春朝垂头:“是啊,现在的小墙虽然不记得生前的事,但至少她是快乐的,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赵元鹿拍纪春朝脑袋:“我们不是小墙,选择权交给她。”
唤出小墙,小墙连连点头,如其稀里糊涂的飘荡在人间,不如明明白白消散,玉碟开启,跟之前一样,先是一阵刺眼光芒,再睁眼,纪春朝看到的是一片浓雾,赵元鹿握住他的手:“别怕。”
小墙在不远处来回打转:“怎么会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浓雾中走了许久,什么都没看到。
回到现实,赵元鹿解释道:“玉碟毕竟不是完整的,庭玉泯的不一样,他的记忆完整,玉碟碎片相当于媒介,小墙的记忆一片空白。”
显然这条路走不通,纪春朝上网查询2009年丢失儿童的新闻,终于查到儿童母亲为刘思悠的,纪春朝抬头:“小墙应该有家人在世,2009年距离现在也不过十几年,我们可以先找她的家人。”
而后几天,纪春朝按照查询到的相关资料,多方打探下,找到刘思悠生前丈夫的家。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脸警惕:“你们找谁?”
纪春朝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你好,我是民间寻亲群群友,请问您家是不是有一个丢失的男孩,我这边有点线索。”
男人打量着纪春朝,“没有,我儿子好好的在学校。”
门被关上,任纪春朝再怎么喊,里面的人不再应,小墙从铃铛飘出来,愣愣看着紧闭的门,纪春朝问:“认识吗?有没有想起什么?”
“没有,不认识。”
下楼时,纪春朝说:“奇怪,我们一路问过来,楼下的奶奶们明明说的是他家十五年前丢失过一个男孩,他为什么撒谎?”
赵元鹿现身:“不知道,你等我,我再上去问问。”
赵元鹿刚敲门,里面传来骂人:“再他妈敲,老子弄死了,都说了没有丢小孩,你们打来哪滚哪去,别惹老子。”
继续寻找刘思悠的家人,多方打听,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朋友或是搬离,或是失联,一周下来,折腾得筋疲力尽,事情没有任何进展。
七杀馆内,小墙在现形镜中现出生前模样,“我好像在找一个叫小宇的人。”
纪春朝激动地站起来:“你想起来了?”
“没有,只有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我找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除了想起小宇这个名字,并无其他收获,乌栀扣着美甲上的钻:“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小墙忙问:“什么办法?”
“撕魂术。”
赵元鹿制止:“这是禁术。”
乌栀吹着指甲:“管他禁不禁的,天界那些老神仙早死的差不多了,我还怕他的天雷不成。”
纪春朝完全没听明白:“神仙也会死吗?”
乌栀说:“神仙当然也会死,不过他们不叫死,叫陨落,也就是化成风啊雨啊石头啊,是不是想问他们是神仙为什么也会死?”
纪春朝点头。
第25章 撕魂术
乌栀:“神仙呢,守的是一方安宁,食的是人间俸禄,你看看现在,还有几个人诚心供奉的,以前的人生病没钱医治,只能求神拜佛,神仙能听到祈求,或许会出手相救,现在的人去医院就好了;以前的人生不出孩子拜送子娘娘,现在科学试管,慢慢的,无人供奉,神仙自然陨落。”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说的禁术又是什么?”
赵元鹿:“撕魂术,故名思议,将人或鬼魂的魂魄撕开,投进地府的转生道重新走一遍出生时到现在的路。”
小墙赶紧跪下:“我愿意。”
乌栀:“禁术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便是,走转生道出来后,只能存活七天,而且异常痛苦,自进转生道,你会受剥皮抽筋之苦,你要想清楚。”
纪春朝听得汗毛直竖:“相当于重塑一个自己,是吗?”
“聪明,不过这还不是最苦的,最苦是堕仙,堕仙要受三天雷刑,被雷劈的时候全身骨头断裂,经脉碎成一段一段,人一直保持清醒,就连晕死过去都是种奢望。”
纪春朝摸摸胳膊:“你怎么这么了解,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乌栀向赵元鹿扬下巴:“他经历过,被天雷劈三天三夜。”
纪春朝一脸心疼,轻轻碰赵元鹿背手:“痛吗?”
“不痛,别听她胡说,说正事,小墙,你确定?”
小墙坚定道:“确定,如其浑浑噩噩当个孤魂游荡,没有思想,没有追求,不如消散,在此之前,我只想知道小宇是我的什么人。”
原以为乌栀会跟判官打招呼,不想她偷偷带着小墙混进地府走了这遭。
返回时天也蒙蒙亮,小墙有了人的影子人的脚,跟报纸上的刘思悠一模一样。
小墙先是向纪春朝和赵元鹿道谢,“我是刘思悠,死于2011,死的时候二十七岁,小宇是我儿子。”
赵元鹿抛出玉碟碎片,时间回到2009年春天。
年轻的刘思悠与丈夫一起,带着三岁的儿子赵宇,在旭日广场西面的喷泉广场玩耍,刘思悠目光一刻不离的跟随着可爱的赵宇蹦上蹦下。
玩得正开心,赵宇第被棉花糖小摊吸引, 白白的,软软的棉花糖,甜腻的香味四处飘散,赵宇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妈妈:“妈妈,棉花糖是什么味道的呀?”
“小宇想知道呀?”刘思悠微笑着蹲下身,替儿子拨开额角的一缕头发:“那小宇就自己尝尝,然后告诉妈妈是什么味道,好吗?”
儿子甜甜的对她喊了一声:“谢谢妈妈,我爱妈妈!”
她牵着儿子的手往棉花糖小摊走,小宇要了一个巨型棉花糖,刚买完棉花糖,小宇又被氢气球吸引,有他最喜欢的兔子,小宇没有开口要,刘思悠看穿他的小心思,给他买下摊子上唯一的一只兔子气球。
一阵风吹过,氢气球随风飘走,刘思悠赶紧去追,不忘回头叮嘱赵宇,“跟着爸爸,不要乱跑。”
“妈妈我不会乱跑,你也不要乱跑哦。”
大约过了两分钟,刘思悠带着追回的气球跑回来,远远看到丈夫一个人,低着头在看手机,他旁边,根本没有赵宇的影子。
兔子气球的绳子自她手中飞走,刘思悠慌乱地晃着丈夫手臂:“儿子呢,儿子呢?”
丈夫不耐烦:“哎呀,不是在这里吗?”
刘思悠走遍了旭日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垃圾桶,下水道井盖都不曾放过,她拉住每一个过往的行人,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她儿子,一个可爱的三岁男孩,从天光找到天黑,从嘶吼焦急寻到发不出一丝丝声音。
可得到的都是同情的目光和否定的回答。
纪春朝在一旁看得泪流满面,“小宇被卖棉花糖的小贩带走了,她的丈夫,就是那天给我们开门的男人。”
乌栀抱着手臂:“母亲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孩子,父亲可不一定,父亲只需要出几分钟力和一颗精子,母亲十月怀胎,分离的是她的血肉。”
赵元鹿扫了乌栀一眼:“文雅这两个字,几千年你都没学会。”
“文雅个屁,几分钟都高看了某些臭男人,顶多三分钟。”
纪春朝顾着替刘思悠伤心,擦着眼角:“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三分钟?”
赵元鹿轻轻揉他头顶:“没什么,你还是这样,见不得人间疾苦。”
刘思悠的世界,从这一天开始,没有太阳,没有温暖,有的只是无穷的愧疚和无边的悔恨,每天,她都在手腕系着一只兔子气球,大街小巷寻找小宇。
每隔一个月便在报纸上刊登一则“寻人启事”,同样的版块,不同的文字,从孩子丢失的过程,到寻找孩子的每一个希望,每个月如期出现在报纸上,从2009年3月份,一直登到了2011年6月份。
6月份最后一篇报道后,消息戛然而止。
这一天,刘思悠发现丈夫出轨,她没有心思跟丈夫纠缠,只是质问他:“小宇还没找到,你就有心思跟别的女人上床,你有没有良心?”
男人对她拳打脚踢:“要找你自己找,我不可能一辈子找一个没有希望的孩子,离婚吧。”
刘思悠拖着行李箱被赶出家,无家可归的她住在天桥底下,一辆失控的汽车撞上护栏翻到路边,路边睡着的刘思悠被当场压死。
记忆到这里断开。
小墙靠在墙边,“是啊,我要找我的小宇,我怎么忘了呢?”
她用力扇自己脸,“我怎么能忘了呢,是我把他弄丢了,我怎么能忘了呢!我该死,我该死!”
纪春朝拦不住,赵元鹿说:“随她吧,让她发泄。”
后面的事是乌栀告诉他们的,那男人拿走刘思悠的事故赔偿金,很快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婚后生下两个孩子,刘思悠的父母在失去外孙和女儿的双重打击下,于不久相继离世。
乌栀仰头滴眼药水:“这么脏的事以后别让我看了。”
“乌老板,你能看别人的记忆啊?”
“对,看了那狗男人的记忆,他的记忆里关于妻子和儿子的,只有钱。”
小墙哭够了,对着乌栀跪下去:“求乌老板帮我查下小宇现在的下落,求求您。”
纪春朝跟着求情,乌栀凭空取纸取笔,写下一行地址:“白展刚查到的。”
第26章 柔弱不能自
小宇被卖进一座大山,没多久,买家因病离世,小宇被送孤儿院,后被一对没有儿女的夫妻收养,养父母家庭条件好,对他更是如亲生一般,小宇也不负众望,考上想的大学。
暂时恢复人身的小墙没有打扰小宇,暑假,小宇在家,跟养父母关系很好,每晚一家三口会在小区附近散步。
第五天,小墙跟在小宇身后,不小心被一只大狗吓得跌倒在地,小宇听到动静,跑回来扶起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受伤,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何宇,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我可以叫你小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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