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知道了,要不是身体不允许,我早把你抢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到人间的?”
缪跋舔着手上的血:“我来晚了,我来时,赵元鹿已找到了你,我没有身体,只能借助尸体在人间行走,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得到你,哪怕只剩白骨,我也能找到你。”
“为方便行事,你囚禁判官,顶替他的位置,你做这么多,为的是从前的纪春朝吗?”
第89章 前世
“不错。”缪跋的手伸进胸口,从心脏处掏出一颗玉珠,玉珠变大,散着绿幽,跟纪春朝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珠子里沉睡着的是纪春朝的魂魄。
“你看,是你的一缕魂魄,当年,你设计跟我同归于尽,我不怪你,你的这缕魂魄陪了我一千八百年,纪春朝,你应该爱我。”
纪春朝面无表情:“我不是你要找的纪春朝,我只是我,你所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缪跋大手一挥,玉珠碎裂,那一缕幽魂在玉碟碎片的加持下强势融入纪春朝的身体及灵魂,纪春朝只觉得浑身如切片般被撕裂,骨头缝都是痛的。
跨越时空的记忆拼命往脑子里挤,纪春朝捂着脑袋,睁着眼倒下去。
时空穿梭,玉碟碎片散发出巨大的灵力,逆着光,采药的小药童与一头漂亮的九色鹿在林间奔跑,转眼间,纪春朝看到成仙的赵元鹿放弃一身仙骨,以凡人之身死在药童春朝的白骨身边。
下一世,纪春朝成为员外之子,与赵元鹿同在一处读书,被家里仆人害死,赵元鹿抱着他,约定下一世再相见。
又一世,纪春朝所在的村子遭遇流匪,整个村子的人被杀光,鸡、牛、狗没留一个活物,纪春朝被母亲藏在草垛,叮嘱他等坏人都走了才能爬出来。
流匪临走前放火烧村,纪春朝不敢出来,眼看火将烧到他藏身的草垛,纪春朝闭上眼等死。
一双与他差不多大的手将他从草里拉出来,温和的声音自顶响起,纪春朝抬头,看见的是一双关切的眼睛,眼前少年施法灭火,替他治伤,告诉他:“我叫赵元鹿,你愿意跟我走吗?”
“跟你走?”
“对,跟我回神隐山。”
纪春朝回头看村庄,村子毁了,他亲手葬下村民与亲手,跟着赵元鹿回神隐山。
师父摸了摸纪春朝头骨,指着后山的一处石凹:“你能把石凹装满水便能入我门下。”
石凹很神奇,无论装多少水都能被吸收,第一天,纪春朝从山下到山上,总共提十七桶水,掌心尽是血泡,石凹一滴水没存。
晚上,赵元鹿偷溜过来替他上药,捧着他的手呼气:“春朝,是我一意孤行把你事回师门,你会怪我吗?”
“不会啊,我爹娘都不在,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村,又为什么要带我回来,我们认识吗?”
赵元鹿回答的很认真:“认识的,认识很久很久了,等你再长大些,我再告诉你,你只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相信你,你在路上背了我很久,你对我很好。”
第二天,第三天,提的水越来越多,石凹依旧滴水未存。
第七天,纪春朝已经能很轻松的单手拎桶,原先一桶水从山下到山上只剩小半桶,如今能滴水不落的提到山上。
又半个月过去,手上的水泡磨成厚茧,纪春朝从提水改为挑水,休息时盯着石凹看,突然发现石凹底下的土有松动迹象,纪春朝灵机一动,将石凹整个翻过来,石凹的反面是一个凸出的小尖尖,纪春朝转头,赵元鹿双手抱胸,笑盈盈看着他:“恭喜,你已经装满了。”
柳不破见他身体弱,借担水为由锻炼他的体力、毅力,那石凹重百斤,若是第一天上山的纪春朝,别说翻面,就是推都未必能推动,纪春朝恭敬下跪行拜师礼,自此进入师门,成为柳不破的小徒弟。
师父四处游历斩妖除魔,照顾纪春朝的任务自然落在赵元鹿身上,赵元鹿比纪春朝年长六岁,几乎是看着纪春朝长大,纪春朝与他同吃同睡,跟他学师父教过的心法、剑法。
师叔江月闲是整个神隐山最肆意的人,他教赵元鹿与纪春朝心法,给他们讲山下趣闻,告诉他们妖也有好妖,人也有坏人,妖可以成为人,人也会入魔成妖,纪春朝总喜欢听他讲故事,每次回师门,江月闲都会检查两人课业,会教他们新的招式,也会教师门不会教的,譬如师门不允许学的穿墙术、开天眼等。
整个神隐门,属纪春朝最没志向,既不想成仙,又不想问道,按他自己想法, 一辈子陪着师父师兄们,活到老死那天便够了。
师叔师兄们将他视作团宠,法术学不会,师兄们送他设有法咒的符,剑法练不好,师叔们说他只用当好后勤,日子就这么平静美好的过着,纪春朝在宠爱中长大,依旧胸无大志,普通平凡。
纪春朝十六岁那年,赵元鹿突破境界,即将飞升,师父说只要时机成熟,熬过最后一关雷劫便能飞升上界。
十八岁那年,师父回神隐山,让他下山历练,纪春朝刚下山,头顶的树上传来一声口哨,赵元鹿站在树上:“师弟,等你很久了。”
“师兄,你不是被师父罚抄心法吗?”
“师父给我留了门,走吧,陪你一起下山。”
走出山门,纪春朝回头,师父和师叔立在石碑后,遥望着他们。
山下一处小镇接连死人,纪春朝与赵元鹿前往,最近死的是一个青年,青年死状凄惨,尸体血肉尽失,剩下皮囊裹着骨骼,找上纪春朝的是另一位年青人,年青人名沈渡,沈渡头缠白带,手挽白布,跪求:“求道长查明子善遇害真相。”
纪春朝同意了,扶起沈渡,镇长劝说沈渡将子善安葬,入土为安,沈渡摇头:“子善应入张家祠堂,待查明真相,我送他回张家。”
镇长叹息:“恐怕有难度,届时我会出面去张家,你……你照顾好自己。”
纪春朝问赵元鹿:“沈渡与子善是什么关系,为何子善后事沈渡出面?”
赵元鹿打探消息速度快,“沈渡是以子善未亡人的身份处他的后事,子善是张家人,为跟沈渡在一起,早已跟张家脱离关系,人死归根,沈渡去张家求过,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祈求张家人允许子善牌位进张家祠堂。”
“未亡人是什么意思?是夫妻的一方的意思吗?”
“是。”
纪春朝还是不懂:“他俩都是男的,男的,也能……”
说到这里,纪春朝猛地闭嘴,后知后觉,自他上山,他所接触到的人和事,全是关于师父、师叔、师兄的,师父们教他捉妖教他剑法,无人教他感情之事。
纪春朝借口肚子饿跑出去,他看见沈渡抱着早已化为干尸的子善枯坐在檐下,沈渡对子善说着情话,说待查到伤害他的凶手处完后事便下去陪他,说下辈子他们还要在一起。
沈渡看见纪春朝,将子善抱的更紧:“道长是否也觉得惊世骇俗?”
纪春朝摇头:“我只是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人。”
“我与子善自幼在一处,一共求学,共同进步,他于我而言,是良师,是益友,亦是知己,是爱人。”
之后,他们查到杀害子善的凶手,一只四处吸食人血的蜘蛛精,子善的家人也在沈渡多日祈求下,同意将他的牌位归置张家祠堂,子善尸体火化的那天,沈渡很平静,送纪春朝与赵元鹿回客栈,赵元鹿同他说节哀,他很轻的点头,说生活还会继续。
纪春朝目送他的背影,突然生出一阵悲凉:“师兄,我有点想哭。”
“那便哭。”
“沈渡有两个影子。”
“子善回来了,他放不下,陪着沈渡。”
“可沈渡不知道,也看不见他。”
“嗯,子善的影子只能陪他七天,七天后便会烟消云散。”
“我还是想哭。”
赵元鹿只想哄着他,拉着他往外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带着纪春朝去城中最繁华的夜集,夜里的长街灯火通明,沿街小贩热情吆喝着,纪春朝头一次见这么热闹的夜晚,暂时忘却伤心:“师兄师兄,我想给师父带礼物。”
在一小摊给师父挑了一把桃木扇子,又给赵元鹿挑了一条发带,赵元鹿笑盈盈的看着发带:“送我的吗?”
“现在不,明天再送你。”
“好巧,明天我也有礼物送你。”
纪春朝整晚没睡,在发带的两端编上输入灵力的五彩石,五彩石白天吸收日光,夜里散发五彩光芒。
一早叫醒赵元鹿,装作不经意地抛出发带:“给你的,你随便用用。”
赵元鹿手一抖,圆形玉璜随挂绳摇晃:“这玉璜是一对,我们一人一只。”
纪春朝傻笑,接过挂在腰间:“若是哪天走丢了,凭着玉璜还能相认。”
赵元鹿轻轻敲他头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师兄永远不会弄丢你。”
纪春朝前去辞行,蜘蛛精还未落网,不便久留。
他们离开那一晚,沈渡悬梁自尽,留下遗书,寥寥几笔:“子善已走,我亦不会独活。”
纪春朝大受震撼,他从来不知道男人跟男人也能产生如此浓烈的感情。
一路上,纪春朝小心避着赵元鹿,不再与他同睡,也不再让他背,更不会任赵元鹿替他换衣服、治伤。
赵元鹿不傻,察觉到他的疏离,隔着数丈远,问他:“是沈渡与子善的事影响到你,你刻意与我拉开距离,你若觉得难以接受,我可以离你远一些,你莫要因此事与我生疏。”
“师兄,没有的事。”
“你还太小,不能接受这种感情,是我太急躁,若你有喜欢的姑娘,我们神隐门也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你若有,可以告诉师兄……”赵元鹿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蜘蛛精的出现打乱他们的对话,纪春朝无暇去猜赵元鹿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们追寻蜘蛛精落入一处水潭,在水潭底下的洞穴遇蜘蛛精埋伏,赵元鹿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纪春朝在那一刻明白他犹豫、踌躇、心神不宁的症结所在:他喜欢赵元鹿,像沈渡与子善之间的那种喜欢,无论赵元鹿是人是妖,是男是女,他都喜欢,那些喜欢,在数年的朝夕相对里渗于骨髓融为一体。
在洞穴,他第一次亲吻赵元鹿,在赵元鹿昏迷的状态下,他想,待师兄醒来,向师兄表明心意。
师父及时赶到,协助他们拿下蜘蛛精,他们在附近镇子养伤,师父在侧,纪春朝压下心意,装作若无其事,继续与师兄保持着距离。
他们继续留在民间,赵元鹿为人们抓妖、解难、治病,村民们跑来问纪春朝:“小师傅,我们想送赵师傅谢礼,不知道赵师傅喜欢什么?”
纪春朝说:“师兄不会收的,你们有心便足够。”
村民们表示,以后会在村口为赵师傅立道观塑金身,纪春朝吓得摆手:“这可不行,师兄人还活的好好的呢,可别塑什么金身。”
赵元鹿听后只是笑笑,说早在几年前,另一处山头已有村民帮他塑过金身,纪春朝嚷着要去看,果然,看到一座小小的道观,供着赵元鹿金身,想着师父说过,道家不拘泥小节,在世也可立观,这才放心。
一天,经过集市,正遇官府抓人,抓的是阴时阴月所生姑娘,姑娘们哭作一团,家属们更是敢怒不敢言,打听后才知,新上任的皇帝缪跋暴戾残忍,宫里的宫女换了一拨又一拨,时常有宫女被砍断四肢扔出来。
神隐一门不问世事,下山只为捉妖,对于皇家之事一概不知,稍稍一打听才知自缪跋登基以来,死的人不计其数,稍不顺帝王心意,便是赐死,民间怨声不断,更令人气愤的是,缪跋不许人们求神拜佛,所有的庙宇、道馆、神像,全被缪跋命人摧毁,若发现有人私下设立神龛拜神求佛,以欺君之罪下狱
纪春朝气极反笑:“这样的人也能当皇帝,大晋将亡。”
夜里,纪春朝偷偷潜进皇宫,刚从围墙落地,赵元鹿出现在他身后:“就知道你坐不住。”
他们在皇宫里发现一个巨大的天坑,坑里满满是血,腥臭的味道冲直脑门,纪春朝手握住剑鞘:“狗皇帝,这是多少人的血,我要去杀了他。”
赵元鹿拦住他:“稍安勿躁,先查明为何取血。”
他们找到缪跋时,缪跋刚杀死一名宫女,宫女端着茶上前,还没来得及反应,被缪跋一刀刺中脖子,血流如注,缪跋拎起小宫女,以宫女的血浇灌一株雪白的花,白色的花朵吸收鲜红的血液,开的更白,白到发光。
纪春朝戴上面罩以符咒易容,对着缪跋胸口刺过去,可他并不能近缪跋的身,缪跋一掌将纪春朝劈至墙上,纪春朝当场呕血,赵元鹿抓起纪春朝翻过围墙逼开守卫杀出皇宫。
回去后才从师父口中得知,历代皇帝有金龙护身,妖魔不近身,正道难杀之。
师叔越窗而入,直入话题:“狗皇帝听信谗言,修长生不老术,以人血养花,以花为引,炼长生丹。”
“那血池……”
师叔点头:“不错,里面是人血,没人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人数太多,多到无从计算,那花的根就在血池底。”
第90章 国师
柳不破夜观星相:“荧惑守心,紫薇星暗淡,王者宗祀不洁,则奎动摇。”
纪春朝不明白:“师父……”
师父叹息着摇头:“大晋朝将不复存在,生灵涂炭,子民流离失所。”
江月闲望向夜空:“狗皇帝身边有妖?”
柳不破:“星相所现,荧惑还未靠近紫薇星。”
“也就是说,将会有一个颠覆王朝的人出现。”
赵元鹿问:“会不会有妖潜伏在皇宫,或者那花,是否妖魔所化?”
“不是,我进宫查看过,那花是有些邪气,但不是妖。”
纪春朝听的一知半解:“师父,师叔,皇朝要覆灭了吗?狗皇帝如此残暴,换皇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57/61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