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打了个响指:“三千一张,保质期半个月,可抵两次攻击。保质期翻倍,价格翻三番。老板微信还是支付宝?”
吴邪忍痛出示二维码:“微信。”他出门前看到正门上那张已经烧焦一半了。
叮咚。
解雨臣看了眼手机,亲情卡支出九千。
吴邪:…
谁给微信设计的余额不足自动跳转亲情卡?!
第5章
小三爷当着黑眼镜的面迅速把钱转给解雨臣,以证明自己不是吃发小软饭的废物点心,只是单纯的废物点心罢了。
解雨臣当然不在乎这个,他前脚从外卖站出来——黑眼镜让他顺路帮忙带一份外卖回品华送一下,他没理,后脚他就问吴邪:
“吴邪,你为什么不着急?”
吴邪:“啊?”
“不要拿傻子表情糊弄我,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
他们这会儿坐在楼外楼里,吴邪夹了块醋鱼给他:“不要急,小花。”
解雨臣瞥了一眼,没有下筷子。
他不说话了。
吴邪也沉默了一阵,然后有点受不了,他是最不能忍受尴尬气氛的人。
他慢吞吞开口:“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跟老痒说的都是真的,遇到的也都是真的,更没有掐头去尾。只是有一部分省略了。”
解雨臣把那块醋鱼夹到骨碟边,淡然说:“你的感受。”
吴邪叹气:“对,我的感受。”
“我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也不完全是幻觉,还有感受。那些鬼都怼我脸上了,我又不瞎,头发丝拂过的感觉那么真实,不可能是假的。但是,——我为什么不害怕呢?”
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茫然,又喃喃问了遍:“我为什么不害怕呢?”
任何一个人,在碰到如此多怪异事件后,精神都不可能固若金汤,一定会产生焦虑、恐惧等情绪。吴邪也不应该例外,小时候吴老狗给他讲下地的事,讲到血尸什么的,他能害怕得做一晚上噩梦。长大了越菜越爱玩,爷爷的笔记翻了又翻,有时仍不免感到心悸。
退一万步说,实实在在的濒死感也能击溃任何人,包括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但吴邪完全没有,在最初条件反射式的惊吓后,他很快完全失去了恐惧。不仅不害怕鬼,不害怕这一串事件,也不害怕死亡,在这种威胁到生命的事件发生后,驱动他作出反应的不是本能,也不是情感,是基本的“我应该拒绝死亡”的理智。
“这种感受非常奇怪。就好像我的情绪是一条河,潮起潮落都是正常波动,但有人给我修了一道堤,我不会忽略掉本应有的恐惧感,就像我站在岸上也能看到堤后的潮水,但我感知不到它。
“像有另一道力量强行按住了那些东西。”
解雨臣沉吟片刻,问他:“你幻觉里的那些东西…那些鬼,有没有真正伤害到你?”
吴邪摇头:“这也是我始终犹豫的地方。它们从来没有伤害到我,我无法从实证上确认这些东西的存在。”
解雨臣:“所以你用自残的方式从‘幻觉’中跳出来。”
说到这个吴邪就手痛,要不是看见他手上那深深浅浅的口子,正高至于强烈要求他住院吗!在他强烈拒绝后,还用一种看在逃精神病人的眼神看他。
“疼痛能让我的身体意识到幻觉是负面的,不应该存在的,潜意识里把这些东西否定。”
解雨臣完全明白了。
“最大的问题不是鬼,是你自己。
“你对死后世界的排斥感正在消失。人鬼殊途,怕死、怕鬼是人的天性,就算有不怕死的人,对死也是天然排斥的,消弭了你对生死阴阳的界限感知,就消弭了你的求生欲。”
阳光明媚的下午,楼外楼开了窗,湖风吹进来,本该薰暖游人。
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寒意。
吴邪吃了口菜,点点头。
“这种变化…”解雨臣观察他的神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节点?”
慢条斯理吃饭的青年动作顿住了,眼神有点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下午西晒,阳光透过玻璃打进来,食客面上热气升腾。
吴邪忽又夹了块醋鱼到对方碗里:“尝尝啊小花。”
解雨臣不耐烦地松了袖口,靠了靠椅背,看看外面的天色,猛地站起来。
“别吃你那破鱼了,走。”
楼外楼隔壁就是吴山居,吴三省的盘口,平常做点建国后的假古董生意,蹭蹭西泠印社和楼外楼的人气卖点我在杭州很想你之类的冰箱贴,勉强算个小微网红店。离浙大不远,但吴邪没有住这,也很少来,他怕自己瘟了三叔生意。
他们进门的时候王盟正在消消乐,看到吴邪进来,站起来叫了一声小老板。
“三叔还没回来吗?”
王盟:“没收到老板要过来的消息。”
也好久没来了,吴邪自来熟地往躺椅上一歪,随手抄起一本拓本翻翻,招呼解雨臣随便坐。
解雨臣百无聊赖地看了圈西贝货。
“你跟三爷怎么说的,他会不会一到家先去学校找你了。”
“不会,三叔有个习惯,到了地方先去堂口,天王老子也截不了胡。”
吴邪从兜里掏出几张黄符纸:“还有这个。今晚就睡在这儿也行。”
王盟问:“小老板,这是三爷新业务吗?市监局不让明面上卖这些。”
吴邪骂了一句:“市监局还不让卖地里货呢。”
王盟又缩回头去扫雷了。
躺椅快摇晃得人睡着时,手机响了,吴邪刚接通,那头焦急的声音传来:
“大侄子!你人呢?我在你宿舍楼下,解子扬说你跟解雨臣睡外边儿了!”
吴邪:…
解雨臣:…
妈的,下次带他吃楼外楼!
第6章
等吴三省杀到吴山居,天已经完全黑了,吴邪在门外贴上了黄符纸。
吴三省脚还没跨进门,又收回去了,他退了几步打量门上的东西,问:“你们见过黑眼镜了?”
吴邪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三叔。”
吴三省快步走进来,先看了眼旁边的解雨臣,又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吴邪:
“哪儿受伤了?”
吴邪自然地把左手挡在身后:“没受伤,就是差点吃成精神病。”
吴三省拧着眉听完了事情全过程。
吴邪忽略了下午在楼外楼跟解雨臣讲的那部分,解雨臣也没吭声。
吴三省狠吸了一口烟,一巴掌呼在吴邪头上:“兔崽子!这么大的事憋了小半年,你怎么不等我烂斗里了烧给我听。”
一般从油斗里出来,吴三省就会格外口无遮拦,因为兴奋。
吴邪揉了下脑袋,嘿嘿一笑:“三叔,这次又搞到什么好东西啦?”
旁边的解雨臣轻咳一声,吴邪马上回到正题:“我是说,有没有镇邪的好东西。”
他三叔是个老狐狸,解雨臣能注意到的事,吴三省用不了一半的时间就能发现不对劲。
吴三省沉着脸,难得露出一副犹疑的表情。
从他年轻刚到道上混起,就以狠辣果决、行事大胆出名,吴三省心思很重,颇善筹谋,但并不瞻前顾后,小辈更是极少见到他纠结的样子。
“解家小子,你在这,我也不瞒你。小邪,你这情况,我们老吴家应该是早有预料。”
也在二人猜测之中。
“吴家土里刨活,干的事不积德,也不知道是不是影响了后人,小邪出生起就体弱,大夫说养大都困难。你爷爷不舍得,舍下老脸去求人帮忙,给你改命,五岁那年带你回了趟长沙,就是为了这个事。”
这个吴邪倒是有印象,不过那时候太小了,记得不清,去哪儿都不知道,只隐约记得好像去见了不少人,小孩子记吃不记事,最后留在记忆里的,就是吃了串特别好吃的糖葫芦就回来了。
吴三省继续回忆:“不过高人说人算不如天算,天尚且安排不了一辈子,何况人。他让我们多看着你,让你不要接触至阴至阳的东西,什么坟坑墓场更是不要接近,怕把阴气过给你。光这样还不够,说你长大了有一劫,具体是什么劫算不出来,有可能应劫,有可能不应,不应的概率大些,但只要一应,九死一生。”
吴邪张了张嘴巴,最后干瘪问道:“他没有给什么售后吗?”
吴三省摇头,把烟屁股灭了:“只说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物降一物,一物救一物。”
这难道不是啥也没说。他也知道一物救一物,估计昆仑山的灵芝仙草就能救他,现在去断桥偶遇一条蛇还有用吗?
解雨臣忽然出声:“三爷,您认识黑眼镜。”
其实黑眼镜的名号不算小,据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似乎总是很缺钱,又不知道钱都花哪儿去了,在忙活什么。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省心,给钱就能使唤,不过问题也很明显,你不知道有几个人给他钱了。
吴三省:“这小子是下地的一把好手,听陈皮说也会点阴阳秘术,”他又多看了几眼那些黄符纸,“姑且信得过。”
“他是霍老太太提过的人。”
“霍仙姑?”吴三省眼睛半眯,像是在回忆一些东西,半晌,他回过神来,“明天去见见他。让王盟那小子找把上乘的二胡,过几天送过去。对了,他住哪儿?”
“外卖站。”
吴三省:…
第二天到外卖站的时候,看到黑眼镜没有再穿黄色袋鼠痛衣,吴邪还有些欣慰。
显然黑眼镜是他今后的主治大夫,看起来多靠谱一分,他的治疗信心就多一分。
黑眼镜眉开眼笑:“哎哟,三爷亲自来了,小店蓬荜生辉。来来来,三位老板,外面请。”
已经提步走进去的解雨臣:…
他又退到外面来。
黑眼镜轻车熟路带着他们往另一条巷子拐:“这不是不干外卖了,正交接呢,直接把副业往店里带多不合适。”
吴邪也没搞懂送个外卖有什么好交接的:“大师,职业规划这么突然。”
黑眼镜嘻嘻一笑:“马上要接票大的了,谁还送外卖啊。”
吴三省有点肉痛。
大概绕了几圈,四人站在了一个菜鸟驿站门口。
“…”
吴三省跟他打过交道,不再废话,进里屋往椅子上一坐就问:“瞎子,我大侄子这到底什么毛病,你看得出来?”
兴许是吴三省来了,黑眼镜没有像前一天那样七弯八绕,几杯茶倒好后——这次倒的是茶了,开始说起人话了。
“小三爷这毛病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是胎里的不足,八字轻又邪,和下边儿天生挨得近,容易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可以把它想象成免疫力差,容易生病。不过不是一般的免疫力差,是很差,平时和一般人没有区别,能正常生活,一撞见不干净的东西,就像撕开一道口子,再也合不上,会一直招邪,直到把自己的精气全部损耗完,到那时,就没什么救了。”
“不过我看小三爷有奇遇,现如今失效了而已。”
这倒和那个高人说得相差无几。吴三省紧锁眉头。
“其实。”吴邪慢吞吞开口,“我现在也越来越感觉…和一般人没有区别,有时候被拉入幻境,也不觉得害怕。”
黑眼镜:“半个人都记在阴间了当然不害怕,再过两天该我们害怕你。也就是你现在还有活人气,鬼看你也像活人,等活人气耗干净,鬼把你当同行,也不逗你,最多三天,大病一场,你马上下去入职。”
他一会儿说常见,一会儿说可怕,吴邪纳闷:“这都快死了还不是什么稀罕事吗,还是说这在你们迷信界属于布洛芬就能治的感冒?”
黑眼镜“哇”了一声。
“小三爷,不稀罕是因为很多出生的婴儿就死于这个毛病。上天安排一百个人出生,又没安排一百个人都能活命。你养花的时候也没指望所有种子都发芽吧?”
吴三省听得很不舒服,但他没有开口,反倒是解雨臣说话了。
“你直说你是要卖布洛芬还是靶向药。”
黑眼镜摸摸鼻子:“小店可没有那高级的天山雪莲,只做药引子生意。”
吴三省盯着他:“你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黑眼镜左顾右盼了一圈,起身将门关好,才又坐下来,打量了一圈吴邪,吴邪很配合地,像在医院看病一样站起来规规矩矩给大夫望闻问切。
然后黑眼镜又笑了,而且笑得有点夸张。吴邪看得出来,这回不是假笑,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发自内心的真笑。
解雨臣:“这一圈假动作的用意是?”
“当然是为了强调接下来谈话的私密性和不可外传,以及最重要的,”黑眼镜道,“瞎子我的人身安全。”
他接下来的话吴邪就又不懂了。
“三爷可知道去年三月的事?”
此言一出,吴三省脸色大变。解雨臣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脸色也极为难看。
吴邪拉了拉解雨臣的袖子,希望小花能给全场唯一不知情的当事人一点剧透。解雨臣没理他。
吴三省声音艰难:“你是说,那药在…”
“不错。是在张起灵身上。”
怪道他搞得如此神秘!这药的难得比起唐僧肉,也只多不少了。
黑眼镜看他二人神色,咧嘴笑了:“三爷莫要想得太夸张,药不是张起灵,是张起灵的东西。”
吴三省神情缓了缓,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事情都过去一年了,人估计连灰都不剩了,想找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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