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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还是笑得很厉害。
吴邪适时问：“我作为当事人能知道一下张起灵是谁吗？”
解雨臣看他一眼，三言两语说了下来龙去脉。
张起灵是老九门张家的本家族长，年岁有多大已经没人知道了，解雨臣只记得自己初掌解家时就听过这号人物。张家本家是个庞然大物，远比老九门那支张家复杂，产业遍布全国乃至海外，历史极长，人数众多，本家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族长张起灵更是相当了得。
据说他早年十分厉害，带着张家倒了不少大斗，把民国以来逐渐式微的张家又重振扩大规模。后来形势变了，倒腾地里的玩意儿不再是长久之计，社会上出现了不少比倒斗更来钱的行当，张家也逐渐转型。也就是从那时起，张起灵深居简出，不再出现。算起来也有三四十年了，如今说起来，那时的人死的死老的老，竟没有人见过张起灵了。这个人逐渐成为一个符号，一个离历史最近的传奇。
更重要的是，去年三月，张起灵死了。
没错，这人已经死了，死因为何，也无从知晓。张家没有公布，也没有义务向任何人告知。
失去张起灵的张家似乎是乱了一阵，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这些外界都打探不到，张家神秘、庞大，他们根本够不到那道高墙，更勘探不到高墙内的秘事。
黑眼镜：“几十年前所有人都在清算簿上，也有不少想激流勇退的，只有张家成功了，而且更上了一层楼，知道为什么吗？”
另外二人都没说话，吴邪很给面子地问：“为什么？”
黑眼镜：“因为挖人祖坟是招人恨的事，但给人驱邪改命却是受人追捧的事。”
这点，吴三省有耳闻，张家和上面的关系不错，他一直疑惑个中缘由，原来张家还有这番背景。
“张起灵作为张家族长，最擅此道，风水、八卦、驱鬼、镇邪，没有他不会的。”
啊，吴邪想象了一个老头眯着眼睛给人算命，旁边都是高官贵人点头哈腰的场景。
吴三省问：“那件东西还在他身上？”
黑眼镜：“不错。确切说，多半在他棺材里。”
吴三省倏地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吴邪很少看到他三叔这副神情，显然事情非常棘手。
“三爷别着急，”黑眼镜给他满了一杯茶，“我说在他棺材里，可没说在张家古楼里。”
吴三省猛地回头：“张起灵没葬进张家古楼？”
这倒是极大的辛秘！
历代张家族长都要葬进张家古楼，张起灵在张家历史上，不能排上秦始皇，也能论个汉武帝吧，他居然没有葬进古楼？
黑眼镜伸出一根食指“嘘”了一下：“天知地知你知，呃，你们知，我知。”
他喝了口茶，又吐进花盆里，去冰箱拿了瓶气泡水，咕咚下肚，又说：“张起灵在阴阳术上的造诣非常高，很少人知道是为什么。”
吴邪这次不需要他提醒就很听话地发问：“为什么？”
黑眼镜很高兴地给他满上一杯气泡水，吴邪看了一眼，没有喝。
“因为张起灵他就是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煞星啊！逮谁克谁，克谁谁死，不仅克人，而且克鬼。什么妖魔鬼怪，在他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天生王八之气，小鬼看了直打颤，什么驱鬼镇邪，那简直顺手的事儿。”
吴邪“哇塞”了一声：“那他还怎么结婚娶老婆？”
黑眼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上天送这个大杀器来人间的时候额外赠送了质保服务，张起灵娘胎里带了一块伴生玉，这块玉是难得一见的镇邪利器，只要随身携带，他的煞气对人就没有影响，只对阴邪之物有作用。”
这也太传奇了，吴邪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现在是走进什么玄幻频道了吗？出生自带神装，还刚好和自己属性相合。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就是大型地球online吧？张起灵属于人民币玩家，系统量身定制了建号神器，送他来本服平衡阴阳，他的任务就是大杀四方，现在出新规定，建国后不允许成精了，他的任务完成，也就下线销号了。
黑眼镜铺垫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讲这块玉，在场的三个人都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吴三省脸都快拧成一团了，脚无规律地打着地面，心情大起大落。
没听到是张起灵身外之物时，他感觉这事从物理意义上就扯淡。听到是伴生玉，而且张起灵没葬进张家古楼后，他居然开始觉得这事有戏了。
他神情有点恍惚，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吗？二十分钟前告诉他要去张起灵身边偷东西，他肯定觉得放他娘的屁，现在这么一对比，他觉得感觉好多了，还能接受。
吴邪兴奋道：“那我们是要去他墓里偷伴生玉吗？我要去。”
“你去个几把！”吴三省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还没到洞门口就被孤魂野鬼弄死了。你去收拾东西，搬到瞎子这儿先住着，等我回来。”
黑眼镜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倒未必。张起灵墓周围还不安全，就没有安全的地儿了。三爷，我还有业务，恕我不能奉陪。”
解雨臣：“我要去。”
吴三省下意识道：“不行。”
解雨臣说：“三爷这次不是普通的夹喇嘛，事情不能张扬，越少人知道越好。”
“何况，”他眼睛微眯，“我非常好奇是什么人能让霍奶奶和我爷爷提起时露出那副表情。”
吴邪诚恳地看着他三叔：“我是要一定去的，正好试试在他墓旁边效果怎么样。要是伴生玉偷不出来，我搬家过去也是一样的，他们张家还得感谢我无偿守坟呢。”
黑眼镜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吴三省快愁死了，这事迫在眉睫，吴二白最近不在杭州，吴一穷不是道上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安置吴邪。但是带上吴邪吧…
他抬头就看到吴邪那双清澈的眼睛。
“…”
吴三省说：“你必须一步不离地跟着我，听到没有？”
吴邪小鸡啄米式点头。
第7章
黑眼镜的消息就是药引子，张起灵的命格有问题、张起灵的伴生玉有效和张起灵的墓址三件事，一共花费了他三件明器，和解雨臣的手机号。
吴三省很想讲价，请问张起灵的命格有问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死都死了又用不上他。
黑眼镜还是挂着那副笑容，说请三爷和小三爷谨遵医嘱。
不知道这张家出于什么毛病没让汉武帝进皇陵，但肯定便宜了他们。一代不如一代，只要不是张起灵亲自出马，这新坟的设计水平肯定是赶不上张家古楼的。
恰好，据说这新坟其实也不新，原本是民国时修建的，当时张家负责点穴的人出了意外，风水宝地霎时变成大凶之地，谁都葬不了，基本是废了。谁承想张起灵这么快就有了需求，张家便正好把他们没进张家古楼的族长放进了这里面。
这趟夹喇嘛来得很突然，吴邪跟系里请了一周假，说要回家治病，连考古系都听说了，台上的教授看他的眼神很是关怀，吴邪心里想：叫你们下地不带我，正规的我去不了，不正规的还不行吗？暗爽了一节课。
张起灵葬在东北老家。他们在到达机场龙嘉集合，人员简单，都是熟面孔，吴三省、潘子、解雨臣，还有一个眼生的胖子。
这趟是无盈利车，除了伴生玉，一个制品都不in，打的都是亲情牌。吴邪估计这个胖子跟三叔应该关系匪浅，高风亮节。
吴三省说他给了两件汉代的明器封口。
吴邪看胖子的眼神一下失去了感动。
胖子人很热情，听完来龙去脉第一反应是：“无邪？哪个大男人叫这名字？我还天真呢！”
第二反应是：“他那玉刻字了吗？赶明儿胖爷我给小天真打一沙金锁，上面就刻‘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你说这多搭配。”
吴邪：“滚蛋！我要戴个金的那也是大圣，你最多是拿钉耙的二师弟。”
一行人就在插科打诨中到了黑眼镜口中的墓址。
这地方在长白山一带某处偏僻山谷中，草木很茂密，人稍微站远点根本看不出这里还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实在荒芜。
胖子抹着汗：“这张家族长也太宅了，生前宅了几十年不够，死了还懒得见人。”
吴邪有点喘：“死了还见人，那得把人吓成什么样。”
他们站在外面，等着吴三省点穴探位。吴三省一路上都没什么话，显然他对这次行动非常担心。
说实话，不仅担心别人，也担心自己。
这趟地下得实在憋屈，他们南派最看不惯北派那套伪君子作风，都干着违法乱纪丧天良的活了还立一大堆规矩，阎王给你少判几年不成？偏这趟活计又不得不守规矩。
常人那里是一死万事消，这张家人邪乎得很，保不齐是一死便鱼入大海终成龙，不知道留了多少后手。他吴三省又不是千年蜈蚣，顾得了一顾得了二，可顾不过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但是…这是张家族长的墓啊，不知道放了多少好东西，他真怕自己上头了手欠，这些人都是小辈，潘子又是啥事都无条件听自己的，到时候气氛上来了他去扛尸体潘子都得给自己搭手。
吴三省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要不是为了这糟心的大侄子，他才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还是拿了伴生玉，干干净净地撤退为好。
不多时，盗洞打好了。吴三省给众人主要是吴邪叮嘱了一番，便先下了斗。
没多久，绳索动了两下，这是安全的讯号。潘子第二个往下跳，胖子紧随其后。
意外的是，这一路很顺利，虽然也有一些机关，但都跟教科书式的平稳经典，几人随手就破了。胖子一边刨土一边嚎：“完了，张大爷真是年纪大了，太没创意了，这都多少年前的老套路，张家没一个人更新知识库吗？一看就没好东西，我估计是个空斗。”
虽然有点奇怪，但没机关显然比有机关好太多，他们本来也不是来偷明器的。
一行人顺顺利利进了主墓室，眼前的景象终于有点意思。
这是个新坟，没有弄什么古代壁画，一路上他们都感觉自己在爬地下室。到了主墓室就变了，四面墙不再是光秃秃的水泥砖瓦，而是几块巨大的壁画石拼凑起来，构成了整面墙。因为光线暗，看不清是什么年代的壁画。但这种场景，往常只有在博物馆才能看到。
潘子和解雨臣去四角点了蜡烛，又打开强力手电。整个墓室终于清晰。
中室宽敞，中间有一块长方形土地兀地凸起，上面是数层棺座，厚重的棺椁就放在其中，高高地居众人之上。
吴三省估了下高度，从装备里拿出铁刺。潘子给胖子也发了一根，一回头，小三爷伸着手。
吴三省：“给我滚一边儿去，别在这瞎晃悠！”
潘子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摩拳擦掌地抱怨：“胖爷我天生就是摸金校尉里的雷锋，做牛做马的命！”
一个上跳，那幅挂满肥膘的身体不可思议地轻盈地攀在了外椁壁上，铁刺借力深深扎进了外椁缝隙中。
潘子绕到另一侧，如法炮制将铁刺也插进了另一端。
二人合力，外椁便一点点打开。
只见椁中安放浮雕石棺一具，通体漆黑，说不出的肃穆，比起一般的石棺，宽上不少，且极深，左右上下放两人并排都绰绰有余。
难不成张起灵是个大胖子？这么多年深居简出就是因为过于自卑不敢见人？潘子说别瞎扯，保不齐这是外棺，里面还放了一尊内棺。
烛光很暗，所幸有手电照明。让人意外的是，椁内陪葬品多是一些寻常之物，想来多是张起灵生前惯用的器件，倒也合理，就是毫无世家大族风范，显得有点寒酸。
胖子一拍大腿：“就说这货肯定都放那些配…诶诶！”
话还没说完，手上的椁盖竟猛地开始回滑了。潘子手疾眼快使了点儿力：“死胖子！”胖子反应也极快，立马死死挡住，才没让椁盖弹回去。转瞬之间，汗都出了一身。
吴三省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民国间设计出来的法子，给椁盖上装了轮子，用了些奇巧，回弹力巨大，寻常盗墓贼开椁过程中稍一卸力，椁盖立刻弹回，盖端回碰到椁壁后，立刻触发藏在盖檐四周的机关，将站在棺椁附近的盗墓贼统统射个对穿。
胖子自知理亏，开始有话没话地找补：“这张族长忒不厚道，再怎么说，咱也是一条根上的后人，弄不好几百年前祖宗都是称兄道弟拜了把子的，弄出这玩意儿来坑胖爷。”
吴邪站在下面微微仰头打量：“他老人家就是知根知底，知道死后不得安宁，才专门费点功夫招待你们这帮偷人祖坟的。”
胖子一边顶着铁刺把一边不乐意了：“我说天真大老爷，咱这忙里忙外为了谁啊，有一件算一件，这里搅他老人家清梦的就你一个。”
二人你来我往间，潘子已探头把椁内情况看明白了，跟吴三省点了点头。左右是不是还有一层棺，都得开了才知道。吴三省便转头叫上换好装备的解雨臣，二人带上家伙往上跳。
解雨臣动作轻巧得多，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就稳稳攀在椁壁上了。虽说轻巧，力气也不小，铁刺插进石棺后，他撬动的速度和常年下地的吴三省几乎不相上下。吴三省抬眼多看了他一眼。
他们撬得很慢，这棺盖奇重无比，按说石棺以大理石和花岗岩居多，汉白玉就更轻了，也不知道这张家哪儿搞来的石料，看也看不出来路，只知道死沉，东南西北中派的巧劲儿都使上了，才堪堪撬出一个缝。
见了缝吴三省就更小心了，开棺那一刻是盗墓贼的高潮，也往往是死期。
对盗墓贼来说，棺材无异于一尊王座，上面有金银珠宝，更有加冕的勋章。而古往今来数不清的能工巧匠为了迎接这一刻更是铆足了劲给棺材下功夫，就为了让盗墓贼倒在最接近王座的椅子腿边，给他们开一个最大的玩笑。
随着雕满衔珠瑞兽的棺盖极缓慢地往下打开，棺椁边的四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想象中的又一层内棺没有出现，众人首先看到的是头发。
黢黑、柔软，甚至是有生机的头发。
随后，一张静静沉睡的面容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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