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快死了,想找个人畅聊往事?”
他一语道破张家最近忙得一筹莫展的核心:“你对他妈妈做了什么?”
闷油瓶对张家除了责任,没有牵挂。
在学校外面的小家里,他听过一耳朵张海客的汇报,伴生玉送到了某个人手里,观察其反应。
闷油瓶把伴生玉送给他时,提到这块玉是男人带白玛找到的东西。
说明闷油瓶还在被这个人掣肘,需要伴生玉刺激对方。伴生玉不同于其他,是只与闷油瓶身世有关的私事,闷油瓶也多次说过,从伴生玉到盗玉再到结契,所有与命格相关的事,他都视为私事。
这男人用私事困住了闷油瓶。与这件私事从头到尾相关,又联系起两人的,只能是闷油瓶的母亲。
男人咳嗽了几声,神态竟然还有些遗憾:“如果和我一起做事的是你,也许今天我已经成功。”
“你到底想说什么。”吴邪道,“我不想跟你绕。说实话,和你说话让我有点恶心。”
男人罔顾他的情绪,竟然还好奇起来。
“你在知道自己没有来世的时候,在想什么?”
吴邪:“和我无关。”
男人怔住:“什么?”
吴邪道:“有没有下一世都无所谓,我又不认识下一世的人,我只认识当下。”
男人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的模样,让我想起一个愚蠢的人。她的爱人死了,她受不了漫长的痛苦,竟然自己了结了一条难得长生的命。”
漫长的痛苦。
难得长生。
昨夜也有这样一个人,对自己说了相似的一番话。
他好像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原来他早已见过世间的悲剧。
…
吴邪轻声道:“我只珍惜拥有的,不求来世。”
男人却忽然像受到刺激一样:“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一样,虚伪、肮脏…谁能尝到长生的甜头后接受死后灰飞烟灭?白玛骗我,你也骗我…哈哈,你们都摆脱了这种命,当然无所谓,哈哈…”
吴邪几不可见地退了一步,右手背后。
男人放声大笑:“想知道我把白玛丢到哪里去了?你们绝对无法想象,长生又如何,驭鬼又如何,张起灵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一叶障目,我要让他永远活在可笑的无能中,哈哈哈…”
吴邪:“…”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知道了。
他笑得太凄厉,像把所有鲜血都强压在喉咙之中,燃烧最后的生命亟待一个爆发,在让人担心他会笑死在风雪之中时,那枯鬼般的笑声又忽然止住,一道怨毒的目光直射洋房,左手掏出一个罗盘,对着洋房方向猛击。
几乎是瞬间,吴邪错身一躲,右手在后背猛地反手一划,周身窜起巨大的蓝色火焰,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却奇异地毫发无损,而是被幽蓝的烈火护在核心,周围渐渐显现出无数痛苦的鬼影,它们形容恐怖,前赴后继地扑向火焰,却半点近身不得,只能在吴邪面前被痛苦烧灭。
吴邪动手的刹那周边就跳出数十个黑影,为首的人动作更是极快,不过瞬息就从老宅厅堂跳跃到雪地中,飞身跃起,有力的大腿拧住病弱男人上身,借着重力一压,膝盖狠砸在他胸膛上,逼出一口黑血。
“族长!”
张海客高声叫住。
那人正是张起灵,表情从未如此冷冽,显然下了死手。
张海客满头大汗:“族长,不然,留他一口气,您母亲…”
张起灵淡然道:“不用了。”
病弱男人还有最后一口气,阴毒地含着一口血笑:“你永远不会…不会知道…呃!”
张起灵收回力度,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看着地上这具死尸。
“烧了。”
头也不回离开。
张海客气得猛踹那具尸体:“你说你招吴邪干嘛!白救十几天!”
那头吴邪还在幽蓝色的火焰里围观各种各样的鬼影被烧死…准确地说,应该是被烧死的各种鬼围观他。
倏地,火焰凭空消失,张起灵出现在他面前。
吴邪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要一直看到晚上,说真的,有点反胃。”
张起灵拍拍他的身子,检查他是否无事。
刚来时给他背上画的那道符已经黑了,是使用过度的表现。
张起灵轻声道:“不会有下一次。”
吴邪问:“那事情算是处理完了吗?”
张起灵点头。
这个说法没有得到张海客的认可。
晚上阿沁做地锅鸡,地锅鸡量大,一圈饼子贴下来就不少,吴邪敞开了吃也吃不完十分之一,干脆摇了几个姓张的一起来吃。其实张海客忙得很,张海楼压根不想来,张海娇更是自觉他们不熟,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来了,面面相觑地坐在族长家的车库里。
张海客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抽了,叛乱头子刚死,族里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这个分支那个派系都排队让他分堂口调抽成,结果一转眼,他坐在水泥屋子里跟吴邪一起吃地锅鸡。
还他妈是原生态柴火烧的。
张起灵默默吃自己碗里的豆角,没有跟他们说话。
他们也有点尴尬,毕竟其实没有跟族长熟到吃饭的地步。
张海娇打破了沉默,其实她从误会解除后就高看了吴邪很多分。
“真的不会二氧化碳中毒?”
吴邪缩着搛土豆:“不会,阿沁留了个窗子。”
张海娇:“…”
难怪这么冷。
吴邪道:“愣着干嘛,都吃啊,这玩意儿过夜就不好吃了。”
他点了点张海客:“对了,那弱鸡说你保护我,怎么回事啊?”
张海客张嘴吃肉的动作卡住,妈的,就知道这顿饭没好事!
他若无其事地吃完那块肉,才道:“他要抓族长的生魂,我跟他说族长生魂不完整了,抓了也没用,他下葬那天自己去看了一眼,破防了就跑了。”
“哦哦。”吴邪给土豆烫得说不出话来,张起灵给他夹了一筷子晾在自己碗里的土豆,他才又说,“所以你要把我藏起来,防止他抓完小哥又抓我,然后玩拼图是吧。”
“怪不得你想利用我或者想复活小哥都搞得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知道。”
张海客:“…也可以这么说。”
张家一直不敢大张旗鼓做复活张起灵的事,就是因为此事必然牵扯到吴邪,而如果被有心人查到吴邪身上有张起灵的炁元,事情就变复杂了,发起内乱的人需要完整的张起灵生魂,必然会要了吴邪的小命。
吴邪感叹:“想不到你还挺善良的。”
张海客心想,我怎么一点不感觉高兴?
吴邪又问:“他的长生办法跟伴生玉有关吗?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块伴生玉。”
张海客看了一眼张起灵,看后者没有反应,才说:“他想吞噬族长生魂,在族长魂体分离、感应最弱的时候,取代族长和伴生玉、身体产生联系,最后活在族长身上。”
顿了顿,又道:“他是正常命格,寿命到了尽头,身体该死了,用族长的身体和伴生玉活下去,不需要经受魂体分离之苦,也不需要伴生玉帮助复体,比族长…要稳定,所以很多外族人簇拥他。”
吴邪捧着碗呆了:“哈?”
还能这样?
张海楼冷哼一声:“做梦!”
话题的主人公张起灵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吃饭。
半晌,吴邪才呕了一声。
“好恶心!”
闷油瓶被别人借尸还魂什么的,好恶心!!
想到和自己无比亲密过的身体可能会被别人使用,吴邪气不打一处来,唰地站起来:“操,这小子死轻了!他的魂呢!你们有没有什么禁术,可以反复折磨!”
张海楼嗤笑:“他最后那一下就是用自己的魂烧出来的禁术,死了就直接灰飞烟灭了,你有没有点常识。”
吴邪:“…这算个屁的常识。”
张海客比他更憾然:“可惜了,救了十几天,真是死鸭子嘴硬,最后也没问出来。”
张海楼来气,冲吴邪喊:“靠,要不是你…”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他闭嘴了。
“啊,问什么,小哥妈妈的下落吗?”
气氛霎时安静。
吴邪挠挠头:“这个,我觉得,我有个猜测。”
四人齐刷刷看向他。
吴邪道:“有没有一个地方,第一,你们非常熟悉,或者它的地位非常显眼。第二,被小哥的驭鬼术破坏过,从此以后你们再也不能进去。第三,原则上,它是小哥妈妈绝对不能去的地方。”
四人对视一眼。
张海客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海楼更是颤声:“张家古楼!”
张起灵沉沉地看着捧着碗取暖的人,眼里似划过无数情绪。
吴邪咬了一口土豆:“对嘛,就是那里。”
张海楼这下真高看他三分了,十分制的那种。他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就凭你?”
吴邪:“…可能是最近作为麻瓜跟你们魔法师打交道多了吧。”
推来推去的,他快变成心理大师了。
而且有一说一,也是那个真·伏地魔临死前太嚣张,说漏了嘴。
反派死于话多啊。
第59章
东北的雪终于彻底停了。
吴邪先自己回了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他在东北待的时间已经够长。
张起灵没有和他一路,吴邪知道他去做什么,没有说别的话,只是递给他一束花,让他插哪儿都行,是自己的一点心意。张起灵收下那束花,放在洋房客厅,临走时说日后会带他去一个真正的墓地,拜访一位故人。
从魔法世界回家,看到同是麻瓜的解子扬和学委,吴邪觉得十分亲切,连西语社社长叫小亮友情返场参加开学活动都不那么讨厌了。
吴邪给学委推了一个微信,意味深长地说,要是碰到自己理解不了的怪事,就找这个墨镜哥。
学委不明所以,还是添加了。
新学期开学,建筑系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老头从三亚度假回归了。坏消息是老头内退,只带硕博,不开设本科课程,所以往后还是kylin教他们。
建人们哭嚎到一半,突然想起来kylin已经变法,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不知道自己在哭个鬼啊?
于是群里又掀起一波拜天真亮大佬的热潮。
吴邪笑得打鸣,丝毫没有公德心地把班级群聊翻给张起灵看,瞧瞧,这就是你的人缘。
kylin老师无所谓人缘还是猿人,毕竟是曾经打算一辈子不跟人打交道、只跟鬼做朋友的究极狠人,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就继续浇他的花。
所有事情真正结束后,张起灵彻底回到从前做族长的状态,活成普通人,对张家的事一问三不理,张海客张海楼几次登门都只能看个吴邪吃早饭的全过程,至于族长,压根不从房间里出来。
张海娇更是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学校里,外院说她休学,归期不定。
想是不会再回来,族长已经没有需要他们的时候。
吴邪曾经问过张起灵,十五年前还在深山老林吃蘑菇,怎么没多久又出来做老师。
他问的时候西湖阳光正好,他们坐在湖边看残荷妆点湖面成一幅水墨画,张起灵迎着阳光,仿佛在回忆往事,半晌才对他说:“因为看到了春天。”
那天他们在西湖散了很久的步,从中午到晚上,从吴山居出发,到吴山居落脚,绕了一个大圈,回来吴邪问王盟,成交了几单?王盟说三单,两瓶农夫山泉,一瓶元气森林。
吴邪叹气摇头,说看来我那个参赛的设计不行,西湖商业潜力很差。
张起灵忽然来了一句:“张海客在西湖边有私产,如果想做生意,可以参考他的模式。”
吴邪:“…我们考察场地的时候你不说。”
张起灵:“你最后参照的那栋原型,就是他的私产。”
吴邪捂着脸:“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张起灵递给他一瓶水——吴山居免费拿的。
结果最后那个比赛的成绩竟然很不错,拿了特等奖。老头发消息给吴邪时,他还有点惊讶,本来没有这么高的预期。
老头的语音在空中飘扬:“小吴啊,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我听小枣说,小张给你从头捋过一遍,他经手的,你就等着收奖金吧。记得给我微信步数点赞。”
吴邪点完赞,发消息给张起灵,说要请他吃饭。
张起灵回家后,放下双肩包,看着餐桌上的菜色点头:“做得不错。”
吴邪搛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尝了一口:“是吧,这是我的拿手菜,试试。”
其实张起灵起码试过几十遍了,吴邪每次做菜都做这个。不过他对吃饭不挑,吴邪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偶尔张海客上门,看到寒酸的菜色十分忿然,吴邪就说那你拿出点实际行动,以后来之前报备,我给你发菜单,你顺便带来。
搞得张海客每次来之前还给带饭,走的时候还拎垃圾,实在火大。
盗错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很多次,吴邪午夜梦回间想起来,都像是做了一场梦,唯有身边真实的温度和那盆散尾葵不正常的下垂弧度提醒他——不是梦,他真的误入了一个魔法世界,还俘虏了最厉害的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养的小鬼就坐在散尾葵上休息。
生活还在继续,转眼开学两周,竞赛成绩的正式通知下来。今年恰逢主办一级单位成立百年,又喜遇一级单位协办的某国际大展即将开幕,这个杯的主办二级也上了头,把好几个活动串一起攒了个大的,誓要共襄盛举,连带着这竞赛的收官仪式也蹭上了豪车,获奖者被邀请到北京参与仪式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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