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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和师尊同归于尽后(玄幻灵异)——漠以成风

时间:2025-02-22 14:38:08  作者:漠以成风
  谢望舒环视着周围,分明只有百来户人家,可却平白有近千人在奔走的感觉,无论男女老迈,脸上都是灰败的面色和混浊的瞳孔,还有脸色惨白的孩童在人流缝隙间窜来窜去,仔细看还能发现每个孩子的眉心都点着红痣,手里还都拿着一个泥捏的娃娃,可等谢望舒打算细看时,那些孩子嘻嘻一笑,钻进人群就再找不见了。
  明煦也皱着眉,这村子着实古怪的紧,按理说修真边界也有修士管辖,虽然不是名士大能,但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怎么会放任这整个村子半点活气都没有?
  是邪祟入侵?还是监守自盗?
  失去了领路的人,几人只能随着人流一路往前,人群拥挤但并不推搡,甚至算得上井然有序,一路摩肩接踵,一座寺庙赫然眼前。
  谢望舒几人停下脚步,情况不明,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江淮凤扶了扶额角的发饰,整理着自己方才被挤的有些乱的翠衣外氅,忽然惨叫出声:“我的衣裳!!”
  江雪亭扶额:“……你能不能不犯病?”
  “江雪亭!”江淮凤把沾了泥渍的华丽衣摆甩到她面前,“你知道我的衣裳有多贵吗?!!”
  “安静!”
  江淮凤瞪着一双孔雀眼,凌厉眼风朝开口的人剜过去,柳归鸿却看也不看他,弯腰拾起拖在地上覆满孔雀翎羽的翠色衣摆,指尖撇下来一点沾在上面的暗红色的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
  谢望舒看他神色不对,凑近了悄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柳归鸿又看了一眼江淮凤,斟酌片刻最后还是弯下腰跟谢望舒耳语:“……这是尸泥。”
  暗红泥土被苍白指尖搓开,像干涸的血渍一样贴覆着,透着丝丝不详的深黑色阴气。
  并不是挨着死人棺椁的就能被称为尸泥,棺椁下葬后经年累月的腐蚀,棺木和尸体全都腐烂,只剩下一把黄土和白森森的尸骨,紧挨着尸骨的和腐解的皮肉的那些泥土就被称为尸泥,阴气极重,常被邪修用于绘制招阴阵法。
  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荒山附近?
  谢望舒看了眼江淮凤,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了,孔雀毛病多,让他知道了怕是要发疯。
  他给明煦甩了道传音告诉他这件事,明煦若有所思的回答他:“我记得刚才看见那些孩子手里捧着的泥人,似乎跟蹭在孔雀殿下身上的泥是一样的。”然后转头看了看源源不断涌进寺庙的村民,无奈摊手,“这下不得不进去了。”
  ……
  虽然看起来就鬼气森森的,但这寺庙倒是难得有个正常名字。
  普济寺。
  五人走进普济寺就被扑了满脸的阴风,可就抹了把脸的功夫,所有阴气一扫而空,天幕洒下了温暖柔和的春日阳光,照亮了寺院中八间一模一样的大门紧闭的禅房。
  阳光倾洒,佛法浩荡。
  呆滞的村民们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还呢喃不清的念着什么。
  于是偌大的禅院中一下便只剩谢望舒一行五人还站着,跪在他们身边的村民仰头看着离他最近的江淮凤,茫然无神的眼睛瞪得很大,有些磕绊的开口:“你们……为何…见佛不……跪?”
  像是受到了号召一般,那人话音刚落,跪着的所有人都开始重复他的话,低声的话语窸窸窣窣响起,像极了遍地游走的多足爬虫。
  窃语声越来越大,那些村民见他们并无动作,最先开口领头的那个人甚至伸出手要去扯江淮凤的衣摆,江淮凤轻蔑的挑起一边长眉,挥袖就把那村民打出老远。
  江淮凤掸了掸艳丽的翠色衣袖,颇为阴阳怪气道:“什么佛还敢让我跪?本君法号可是孔雀大明王,哪门子杂碎佛敢让佛母来跪?”
  地上还没伸出手的众村民默默收回了手,又窸窸窣窣的爬向他不远处的谢望舒。
  红衣仙师退了半步:“我是凤凰。”
  众村民:“……”这个更惹不起。
  他们又盯上了站在一起的江雪亭和明煦,还没开始爬,明煦就撩起衣摆一角露出琳琅满目的法器。
  众村民:“……”
  最后他们终于盯上了站在最远处的玄衣青年,柳归鸿抱着剑站在谢望舒身后不远处,直直对上了一地村民的眼睛,然后咧出来个比鬼还阴惨的笑,黝黑的眼睛比鬼还怨气深重。
  有些村民甚至还往后退了不少。
  这他娘的到底谁更不像活人?!
  众人僵持不下,忽然一声钟罄长鸣撕开凝滞的空气,八间禅房瞬间大门洞开,璀璨的金顶佛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片炫光中,谢望舒只听见一声模糊的佛偈。
  “佛曰:众生当离苦得乐。”
 
 
第37章 道士
  众生离苦得乐。
  何为苦,何为乐?
  ……
  佛光炫目,八门洞开,佛偈震耳欲聋,五人被这巨大的声响震得耳膜撕裂一般的痛,下意识各自甩出来防御阵法,隔绝了这邪门的偈语。
  他们有法术能保护自己,可那些村民呢?
  众人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古怪村民,可奇怪的是,他们丝毫没有被这偈语影响一般,虔诚的双手合十不住的磕着头,不仅毫无影响,他们每伏地磕头一下,灰败的脸色就变得红润一分,松脱僵死一样的皮肉也重新焕发生机,像是从半死不活的伥鬼重新吸食血肉变回了人。
  谢望舒在阵法后拧着眉,这地方太邪性,迷了凡人心智还能对修士造成伤害,他从没听过有这种术法。
  “言灵术。”青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望舒回头,柳归鸿不知何时进了他的阵,正凑在他耳边跟他讲悄悄话。
  “……”谢望舒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温热吐息洒在他耳畔有些痒,惹得他往旁边偏了偏头,“言灵术是什么?我没听过。”
  柳归鸿往后退了半步:“前两年接了个任务,碰巧见识过一次。”
  只一句话,让谢望舒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他们分离的这三年。
  他经常忘记,他曾在柳归鸿身边死去过一次,甚至是没来及告别的死去。
  三年听起来没多久,可他们从相识那天起,到现在才不足四载光阴,竟有三年都在别离。
  谢望舒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人,目光又回到柳归鸿身上,终于懂得了临行前青年那句“多看看我”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他囿于前世,只能看见被苦闷裹挟的少年,三年后他重归太华,得到了一个独自熬过一千个日夜的青年。
  他经历不了柳归鸿的过去,也参与不了柳归鸿孤身太华的三年。
  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抛开过柳归鸿的诸多身份和前世的所作所为,单纯的透过那副皮囊,只看着这个人。
  直至此刻,他才彻底把身侧这个青年同记忆中那个顽劣稚子和欺师灭祖的魔头彻彻底底的剥离开来,不再是被几个苍白形容束缚的麻烦,终于长成了此刻他身边这个,有血有肉的柳归鸿。
  柳归鸿就安安静静站在谢望舒身侧看着他眼神的变化,悄然弯了唇角。
  他最善揣测人心,方才谢望舒眼神闪烁的那几下就证明,他在那人心里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
  好事。
  可眼下的情况不容他趁热打铁,炫目佛光渐渐退散,露出了禅房内的东西,七间禅房内空空如也,唯有东侧那间里端坐一人,那人看起来像个道士,年龄看起来不大,十四五岁那样,眼上蒙着黑绸,一身姜黄道袍盘坐在莲台上,手掐太阳印,腰挂紫金铃还有一堆小瓷瓶和锦囊,头发用红绳扎束起来,垂落的绳尾还挂着两串五帝钱,颇有一番道骨仙风的气派。
  江淮凤又想直接冲上去打架,但被江雪亭死死按住:“你信不信回去我便联系族长把你送回去?”
  江淮凤撇了撇嘴:“行行行我不乱来,撒手。”
  江雪亭太了解他是个什么东西了:“立誓。”
  江淮凤翻了个白眼,三指合拢敛着青光指天:“不乱跑,不挑事,不添乱,行了吧?”
  江雪亭这才松开他,那边三人已经撤了阵法凑到了一块,谢望舒抬手按在明煦肩头上靠了过去:“看出来什么了吗?”
  柳归鸿在他们身后阴恻恻的瞪着那只按在紫衣上的手,磨了磨后槽牙,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明煦没在意到这些,他环视着整间禅院:“这是……奇门遁甲?”
  “啪!”柳归鸿打了个响指把两人的注意拉到自己身上,“奇门遁甲,八门洞开,那道士站的是惊门。”
  谢望舒有些惊讶的回头,这小子这三年学了多少东西?一眼就能把阵局看透。
  柳归鸿没看到谢望舒的眼神,他这手本事还是上辈子在栖凤山禁地里学来的,这么多年没用都有些生疏了,他把各门各星按顺序归位,最后才开口跟谢望舒道:“师尊,好像不太妙。”
  谢望舒问道:“怎么了?哪里有变故?”
  柳归鸿在心里又推演了一遍才把疑惑的地方讲出口:“……我找不到生门和开门。”
  奇门遁甲有八门,开、休、生三门吉,死、惊、伤三门凶,杜门和景门中平,按理说破阵往往需要找吉门之中的开生两门,可现在柳归鸿说,他找不到。
  “……被藏起来了吗?”
  柳归鸿轻轻摇头:“不像是。”
  不像是被藏起来了,倒像是……
  本来就没有能解局之门。
  明煦也自己推算了一番,再次肯定了柳归鸿的说法:“我找不到破局之门。”
  “什么找不到?”一抹翠色落到他们身边,江淮凤抓过谢望舒搭在明煦肩头的手按在了自己肩上,“找什么呢?给我也说说?”
  谢望舒颇有些嫌弃的从他肩膀上收回手:“找生门呢,对了,我记得你是不是会破阵来着?”
  江淮凤理着头发:“会啊,怎么了?”
  “太好了。”谢望舒用肩膀撞了撞他,“试试看能不能破了。”
  江淮凤斜着眼瞥了他一下:“真让我来?不嫌我添乱了?”
  “来来来。”谢望舒又撞了他一下,“能破开我给你在太华搭个窝。”
  江淮凤咧开嘴笑了:“这可是你求我的啊。”
  翠衣美人慢条斯理的卷起了宽大的广袖,转了转手腕,青金双眼中瞳孔都兴奋的几乎收缩成竖瞳:“待会别拦我。”
  然后话音未落,一道青光从众人身边划过,再看见江淮凤时这人已经冲到了那蒙眼道士面前,一拳就要砸落下去。
  江雪亭:“!!!”这疯子要干什么?!
  她想上去拦也来不及了,那抹翠色已经冲进了禅房,青光刺眼,惊门乍现,滔天的青色灵力四处流窜,猛烈的冲撞着那蒙眼道士座下莲台的结界,纤长五指紧握成拳,像是被什么屏障拦住了一样抵在那道士蒙眼的黑绸前一寸处再进不得半分。
  江淮凤半眯起狭长的眼又弯起嘴角,眸中敛着的兴奋更衬得那双眼妩媚又艳丽,孔雀好战,不知何为退却,下一瞬他周身灵气就暴涨,裹缠着席卷至他挥出的拳上,蒙眼道士终于有了动作,手中太阳诀迅速变换,于是莲台也开始散发莹莹白光,加固了他面前的结界。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蒙眼道士如是道。
  江淮凤直接听笑了,毫不客气的“噗嗤”一下大笑出声:“你他娘的一个道士念什么佛偈?不伦不类!”
  蒙眼道士抿着唇不再理他,手里又掐回了太阳诀。
  攻易守难,终究还是江淮凤更胜一筹,青色灵光随着一声模糊的凤唳撕碎莲台结界,拳风也扫到了道士眼前,道士后撤不及,凌厉罡风撕碎了他蒙眼的黑绸,然后眼睫轻颤,道士睁开了一双堪称璀璨的金色双眼。
  江淮凤扬起一边长眉:“不是瞎子?”
  道士没回答他,一手依旧掐着太阳诀,另一只手取下腰间紫金铃,一边摇晃口中一边念着听不清的道经,金铃光芒乍起,化作八道利箭射向江淮凤,后者终于退了半步躲了过去,道士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一片白光之中青光一闪,一枚青色的孔雀翎羽撕开炫目白光,直直朝他钉了过去。
  道士躲避不及,青翠雀羽挟着锐利寒芒狠狠扎进血肉,气劲死死封住了他浑身的经脉,穿透他的肩膀将人直接钉在了空旷禅房的佛龛之中。
  奇怪的是,江淮凤刚一制住了这道士,跪了一地的村民眼中阴翳瞬间消散,都一头雾水的从地上爬起来,茫然环视着周围。
  “……这是哪啊?”
  “我怎么在这儿跪着……?”
  “哎呦!那个娃儿怎么搞得一身的血?!放下来快放下来!!”
  “那个绿色的后生!来搭把手!”
  江淮凤龇牙瞪眼指着自己:“哈?”
  “绿色的,后生?我?!”
  “谁他娘的是你后生?!!老子够当你祖宗了!”
  江淮凤气的眼都冒青光,好像要连那些恢复正常的村民一起掀了,谢望舒这时候才哈哈大笑着从他身后冒出来按住他的肩膀:“走吧后生,给那小道士放下来。”
  “谢望舒你给我滚蛋!!!”
  江雪亭终于到了他们身边,逮着江淮凤胳膊上狠拧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回去看我怎么掐死你!”
  柳归鸿就在站在边上看着谢望舒的笑脸,嘴角无意识的也带上了笑意。
  几人闹成一团,只有明煦帮着村民把那道士从佛龛里放了下来,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发觉时按在道士肩膀的伤口上,两指抠进血肉,将那枚被浸透成血色的孔雀翎羽从少年的肩膀里抠了出来。
  于是锁住他的气劲也消散,汩汩往外涌的鲜血也慢慢止住,明煦做完这些抬头时道士正用一双灿金的眼睛看着他,低声嚅嗫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谢谢”。
  明煦也不是单纯的救他一命,这阵局尚未解开,光凭他们几个不擅此道的估计还真要费点功夫,既然这个道士能坐镇一门,那他就一定有些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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