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害死了她!”齐花突然激动的喊了一声,随后喘不上气似的大口深呼吸,把一旁的陆羽吓了一跳。她忍不住上前拍拍她的背给人顺气:“冷静点冷静点,那两家伙干了什么好事?正好我哥看卢家不顺眼,有什么就说。”
齐花喘了一会儿,平静了下来,她的眼神中卷起的汹涌波涛缓缓蛰伏了下来,又恢复成了一片平静的荒漠。
“我小时候,父母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我被亲戚送到了福利院。那个福利院很严格,我们每天都要学习很多很多的课程,然后参加考试,考的好的人,会得到‘奖励’。我的两个朋友,她们是天才,一直以来稳居第一第二,而我比她们差的不少。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因为我们是在同一天来到福利院的,她们是我最早认识的朋友。”
“我其实一直有些自卑,很羡慕她们,所以一直努力的想要追上她们两。直到有一天,小云不见了,我和小夏去找她。她躲在一个狭小的储物间,浑身赤裸,身上白的红的乱七八糟,还有不少淤青。我被吓傻了,小夏抱着她不说话,只默默的哭。”
“那一天,我才知道所谓优等生的‘奖励’是什么。院长带着她们这些早慧的天才给福利院的一些投资人看,让她们展现自己的能力,和其他的东西,来取悦他们。我很害怕,又在心中庆幸。我是个卑鄙的小人,只敢缩在两位朋友的背后,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我第一次鼓起勇气,是在小夏计划逃出福利院时,跟着她们一起走。我们抓住大人们交接工作的空子,往床铺里塞枕头,趁着天黑跑了出来,一直跑到市区里的一个公园。那个时候我们实在是跑不动了,又累又饿,就在这个时候,公园里的一个大姐姐给了我们一些食物。”
“我们告诉她发生的事情,她看上去很震惊,最后她让我们先躲到她家里去,等她找到了证据再偷偷报警,不然警察很可能不相信这些事情。我们听了她的话躲到她家。躲了好几天,突然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进来了,他叫我们不要怕,说他是姐姐的男朋友,姐姐因为一些事情不能回来,就拜托他来照顾我们。”
“他把我们带出了屋子,交给了警察。”
齐花捂住了脸,肩膀猛烈的抖动着。
陆冉和陆羽早已收起了之前不正经的神色,一脸肃然的看着她。
“我们回到了福利院,白馨姐死死护着小夏,小云在尖叫着求饶,有个老头把她们拖走了,我听到她们在尖叫!那个男人冲过来又被按倒······”她的手指紧绷着,无意识的撕扯拽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嘶哑低沉:“我坐在那里看着,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没有做······”
陆羽的嘴唇张了又张,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阻止她的动作,却根本扯不开。
齐花猛的抬头攥住她的手腕,眼中燃烧着的奄奄将息的火光,照亮了她扭曲的神色:“够了!足够了!我不在乎你们是不是真的恨卢家,你们又能够做什么!我已经活够了!她们全都告诉我要好好活,但是我怎么能够好好活!?”
陆羽的手腕被她攥的生疼,然而不等陆冉上前,她就松开了手,瘫软在了地上,喃喃道:
“我不在乎你们能做什么,我只是想说出来,够了,够了······啊,啊,还有一个人,一个我能够做到的······”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神色恍惚了一会儿,默默地抬脚就走。
陆冉拽住她的手腕,指示着陆羽接过通话中的手机。
而另一边,在女人声嘶力竭的声音中,顾明玉和陆恒看着投影屏上的无声哑剧,再难有轻松的神色。
第33章 围炉夜话,打虎牢龙
在陆冉看来,等待往往是一种形式上的按捺,是为了谋求目标实现的一种手段——而对于另一些人,对那些无力冲破囹圄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一种煎熬。他们目睹着仇恨日夜滋生,却只能堆集燃烧于己身,最终烧掉痛苦的理智和全部。
齐花就是如此。
陆冉盯着她的眼睛,“左白馨和我的妈妈在孤儿院长大,她一直以来保护着我妈妈,让她安全的离开了孤儿院,读上了大学,遇上了我爸爸,有了幸福的家庭。我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自她失踪以来,一直坚持不懈的找她。然而最后,她只在医院见到了她的遗体。她带着她的遗体回了家,葬在了她所能见到的地方。”
“她们曾经那样想活,曾经那样保护你,那你呢?”
“············”
在意外接到一颗燃烧多年只余微弱火光的仇恨种子后,陆冉觉得不必再等了。
义愤填膺的陆羽和通讯对面的两人也如此认为。
“但是我并不认为你们需要跟我一起冲锋。”陆冉拧着眉头道。
另一头的顾明玉挑挑眉头,手速飞快的切着显示屏,他语气颇有些无奈道:
“我们要是不去,殷娇娇可能真的要在燕子桥孤儿院里演恐怖片了。”
他一心三用,一边跟陆冉侃的天南海北一边盯着投屏一边在手里画出她的行动路线。得益于爹妈给的聪慧大脑,他游刃有余,且还有心思跟陆冉嘴碎各种骚扰段子。
陆冉只觉得无奈又甜蜜,难得有些摸不准顾明玉的想法。而倘若他能到现场看一看顾明玉的“晚班”画面,大抵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无他,真的太想恐怖片了。他看着在殷娇娇进入后无端动起来的各种设备,突然闪烁的指示灯,突然解锁的门窗,以及各种位移的智能设备。殷娇娇看上去是个胆量极大的人,这么一套下去也实在是有些绷不住,脸色扭曲的堪称全场最佳。
幸好把陆恒赶去睡觉了,顾明玉默默想,小孩子家家可见不得这个。
但无论是陆恒这个超龄儿童还是电话陪聊的陆冉,都打消不了顾明玉看乐子的心情。
他算是看出来了,殷娇娇大抵是知道燕子桥孤儿院中有什么东西的,而据他所知,那种东西大概率是建在地下规模庞大的,所以他属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大晚上跑过去找,不瘆得慌吗?
反正他理解不了对方的脑回路,也只能坐观这场恐怖大秀,看看这所孤儿院到底是个什么骇人的情况,顺便看看日后要不要捞一把这个女人。
陆冉在电话另一头当着尽职尽责的丈夫,却是越听越迷糊,越听越觉得背后发凉。
因为顾明玉在电话那头时不时转述一些“啊她背后的门关上了”、“指示牌在闪”、“怎么还变成红色的了,这什么审美”之类奇奇怪怪的言论,好像真的在评价一部恐怖片一样。
天可怜见,现在大半夜的他一个人窝在酒店的房间听着老婆给他实时转述燕子桥孤儿院里发生的恐怖故事,怎么一个脊背发凉,心中委屈啊。
“明玉······”陆冉幽幽控诉。
“哇你这声叫的有感觉,再喊两句。”顾明玉精神抖擞,丝毫不顾及对面人受伤的心。
陆冉无奈的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想了又想,开始和顾明玉倾吐他为明天登门拜访打的腹稿,两人各说各的,正是驴头不对马嘴任我自得其乐。
夜色渐深,顾明玉的实况转播在一声颇为遗憾的“她人不见了”中划下尾号,同时陆冉的自我陈述也讲的七七八八。
他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处理如何呢?”
顾明玉答:“挺好的。记得把快捷报警设置好。”
“······”陆冉心碎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被隔空提醒:“不要把头闷被子里,还是说你想见见伽椰子的大脸?”
陆冉差点一脚把被子蹬出去。
“你坏。”
“嗯,爱你。”
顾明玉总算是皮够了,终于开始老实回答:“我觉得你总体思路都是没问题的。卢家现在是卢升掌权,但是卢骓那个老家伙必不会不留后手,具体策略还需见到实际情况才能定。以你的脑子肯定是没问题。”
“卢家此时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上了,我想卢升自己也是知道这点的。除了盯着他不放的陆氏,这次紧急安排他回卢家的人必然也已经盯上了他们,只不过在卢升的视角里,敌人恐怕只有陆氏和抓住他小辫子我。”
“他之前的动作实在是一步臭棋,”陆冉叹了一声,“暴露了自己不说,还给我们找了理由正大光明的调查他。”
“卢升本身并没有那么多选择,”顾明玉答道:“若卢骓与他是一心倒还好说,只怕卢家现在是内忧外患。卢升直接联系的非法势力,也极有可能是对方为了解决尾大不掉的问题而动的手脚。”
陆冉笑:“比起尾大不掉,更像是壮士断腕。”
“所以你其实是有些相信卢骓转好的?”顾明玉的语气又开始变得漫不经心。
“唔······我倒是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但是说实话,畜生就是畜生,善不善没所谓的。”
“所以你们明天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话也返还给你。你真打算明天带着陆恒去燕子桥孤儿院吗?”
“嗯,你知道的,既然有人把这些线索塞进我们手里,那么不拿白不拿嘛。”
顾明玉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桌面和一堆线路,将陆恒打印出来的资料堆放到最上面。
“阿冉,你肯定知道希望工程吧。”
“希望工程?就是国家组织的那个以救助贫困地区失学少年儿童为目的的一项公益事业?”
“对,陆恒从联系上的一些老资历记者那里弄来的数据,燕子桥孤儿院曾经也筹措过一个‘希望计划’。”
“那和希望工程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个计划,最开始的企划宗旨,是要向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儿提供高质量的教育水平,确保他们能够顺利完成学业,因此效仿希望工程的名号筹措了不少资金。”
“这个希望计划的进行时间非常早,当时的孤儿院曾经以先进高效的教育设备以及充足的教育物资而出名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被当成了筹措资金的噱头。”
“哦,也就是说这个‘人才培养中心’是从这个计划开始的。”
“不错。”
“好吧,好吧,坏人总是这个样子的,满嘴的瞎话······”也许是被窝太暖,也许是耳畔的声音太过柔和,陆冉只觉得困意悠悠爬上了肩头。
为了保证明天能够拥有充足的精神,他决定向他不讲道理大半夜谈正事的老婆控诉。
然而老道的顾某人比他还委屈:“我们结婚了一个多月,每天陪你加班不说,现在居然还只能在千里之外的冰凉被窝中孤单寂寞冷,你真残忍。”
只能说,人不要脸,往往无可匹敌。更遑论陆冉在明晰自己的内心时就已经被蛊得神魂颠倒,现在自然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只能在瞌睡虫的骚扰下和亲亲老婆耳语片刻,最后堕入静候已久的美梦中。
顾明玉听着对面清浅的呼吸声,笑了笑。他桌上的芯片正外接在笔记本上,哗啦啦的淌过大片的数字。他瞅着这些数字,神色莫名有了些不悦。
倘若陆恒还在这里,恐怕只会觉得他的大嫂在屏幕惨白灯光映照下美的锋利的脸庞和深不见底的眼神更像鬼怪。
顾明玉赤着脚缩进被子里,他和陆冉的通讯仍然静静挂着,上面的时间已经到了一个略显恐怖的长度。
他闭了闭眼睛,点开先前燕红玲带走婴儿陆升的那段视频。
几十年过去了,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形象从未模糊片刻,她挽着顾盛宇时明媚的笑,她坐在病床前冷漠的无言,她在顾家大门前接他时死灰般的眼神。
人的记忆往往会逐渐褪色,伴随着遗忘,像清理内存条一样将那些塞满大脑的琐事件件忘却。而哪怕是一些你并不想忘记的,美好的东西,却也如朝雾弥散,成为指尖流沙。
他几乎已经记不清顾盛宇的面容,忘记了伦勃朗的声音。却无需其他,在那声音响起的剎那,事无巨细的记起这个女人的每个模样。
“宝宝······宝宝······你是否能活······你要黄泉还是来生······活吧······活着来复仇······”
这是他幼年时燕红玲唱过的一首歌谣,原词当然不是这样的。他只听过一次,却牢牢记住了那曲调和歌词。
他将视频的进度条拉回,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孔,和着那个声音,轻轻的开口:
“走吧······走吧······未来在那里······你要奔跑还是追逐······跑吧······跑着向前方······”
轻柔诡异的女声混着低哑冷漠的男声,余音绕梁,送给通讯频道的第三人。
第34章 夜路难行,来去过阴
陆冉神采奕奕的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拾掇的帅气逼人。他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顿时镜中人横眉冷视,气势汹汹,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前来找茬的狂放不羁感来。
陆冉十分满意,一处门便见着他妹妹cos黑超特警,和他拽到一款儿去了。
于是大少爷下巴一抬,大小姐眉头一挑,两位任性的大佬抬腿上了车,留下一个黄豆汗的迎宾员两眼放空十分无语的瞅着他们分外潇洒的车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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