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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礁(近代现代)——不让尘

时间:2025-04-11 09:50:57  作者:不让尘
  就是这样的灰色。他很快从相册里翻出了那张老照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用的还是之前的老手机。那时他还在岳大读书,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距除夕只剩半个月,同学们早就各自回了家,和往年一样,他申请了假期留校。
  路面湿滑,街上人挤人,比过年还要热闹。
  只因为那天岳城破天荒地下了一场雪。
  在邬州,冬天下雪并非稀罕事,周时也不喜欢雪天,雪后的交通状况总是很糟糕。这个寒假他在给几个高三学生做家教,今天交通拥堵得厉害,他的时间已经有些赶了。
  可他突然听到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林喻之就那样不期而遇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个在海边哭红了眼的洋娃娃已经长大了。他大约是真的很喜欢雪,笑得很开怀,眼睛亮晶晶的,举着手机,不知道是在自拍还是在拍雪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生。那时周时也还不知道,那个男生叫宋忆文,是林喻之最亲密的朋友。
  周时也说不清自己当时为什么拍了这张照片。也许是想记住林牧为之子长大后的相貌。也许吧。
  隔着玻璃屏幕,他用手指抚过照片中林喻之的脸,想起了昨天夜里他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被汗打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水雾积在红彤彤的眼底,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似的。
  他尚未从回忆里抽离,一条新短信提醒突然跳了出来。他看着那行字呆了几秒,在座椅上坐正,给林喻之又拨过去一个电话。
  还是占线。
  他想了想,用副卡的号码又拨了一次。
  这回电话很顺利地拨通了,但刚响了一声,周时也就按下了挂断。
  只有一种可能。
  林喻之拉黑了他的号码。
  公交车微微一晃,车门打开,又合上,一波乘客涌上来,周遭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周时也仍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一动不动。
  他终于等来了林喻之的短信。
  但只有八个字。
  “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第35章 
  “看谁的消息呢?”
  林喻之闷闷不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时也按下熄屏键,说:“没什么。”
  八月的岳城又闷又热,像一座蒸笼,烤得人心情焦躁。而周时也最近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让林喻之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两人已经交往了两个月,可林喻之仍不知道周时也每周五去做什么,去见什么人。好几次他都想问个究竟,可话到嘴边,又总是咽了回去。
  他还没想好怎么向周时也解释自己是工厂老板的儿子。
  自己有所隐瞒,却要求对方毫无保留,这太双重标准了。
  可今天又是星期五。
  低气压笼罩着林喻之,他跟在周时也身后,与他一前一后走在宿舍楼的走廊里。周时也回宿舍换一件衣服就出门,而他则要窝在自己的上铺上度过一个无所事事的晚上。
  他看着周时也的背影,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豁出去了!
  既然迟早都要坦白,那择日不如撞日,早死早超生——
  “周……”他咽了口口水,刚嗫嚅着喊出一个字,就一头撞上了周时也的后背。
  *
  “怎么不进去?”林喻之抬起头,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林牧为竟稳稳当当地坐在他们宿舍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周时也的下铺。还好,周时也每天早晨都会把床铺收拾一遍,根本看不出那张小小的单人床前一晚都承受了什么。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他才看向父亲,可还没想好如何向周时也解释林牧为的出现,周时也竟率先开了口。
  周时也看着林牧为,板板正正地喊了一声:“林总。”
  *
  什么情况。
  林喻之看看周时也,又看看林牧为。周时也这一声“林总”,语气里不带一丝吃惊,完全不是一个普通厂工初次见到老板的口气。
  林牧为面无表情地对周时也点了下头,这才朝林喻之看了过来,林喻之一个激灵,顾不得思考这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是怎么回事,心先提到了嗓子眼里——
  林牧为不会一开口直接把他的身份掀个底朝天吧!
  他忙冲父亲使眼色。
  林牧为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过脸,对周时也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进了咱们厂。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虽说松了一口气,但林喻之被这二人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他听到周时也平静地说:“应该还是老样子吧。”
  “听说你在这里工作,我很意外。”林牧为说,“我以为这里对你来说是一个不太愉快的地方。”
  周时也从容应道:“这是我妈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地方,在这里,我感觉自己可以离她近一点。”
  林喻之忽地一愣。
  他忽然想起,这话是自己之前对周时也说过的。
  林牧为沉默地盯着周时也看了几秒,又道:“我听人说,你做事很利落,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林喻之,仿佛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像你这样聪明的小伙子,有大把更好的就业机会等着你,别把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不需要创造力的流水线上。”
  林喻之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
  林牧为为人温和,在晚辈面前从来不会如此冷淡,更不会在不熟悉的晚辈面前把话讲得这么尖锐直接。可他对待周时也的态度让林喻之这个旁观者都感到不太舒服。
  但周时也的情绪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回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说完,他神情冷淡,但措辞彬彬有礼地说,“林总,今天晚上我还有事,现在必须得出发了。感谢您的关心,知道我在这里,还特地跑了一趟。”
  *
  周时也没换衣服就离开了。
  林喻之觉得他临走之前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但没和他打招呼。他站在宿舍门口呆了一会儿,关紧宿舍门,向前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那张无人使用的下铺上。
  “你和周时也认识?那你上次怎么不告诉我?”说到这里,林喻之话音一顿,又问,“不对,你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厂里吗?而且,什么叫这里是个不愉快的地方?”
  他一口气丢出好几个问题,但林牧为一个都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答应过马秘书什么?”
  林喻之当然记得。
  他答应马秘书答谢完工友就动身前往新厂区,但那已经是他和周时也关系更进一步之前的事情了。他将心中那一连串疑问暂时按下,恳切地请求道:“爸,我真的不想去新厂,我想留在这里。”
  林牧为接着问:“他知道你是谁吗?”
  这个问题正中靶心,林喻之心虚得厉害,很小声地说:“不知道。”说完,又急急忙忙地补充一句,“哎,你别告诉他啊,你让我自己——”
  林牧为却没让他说完:“你确定?”
  林喻之一怔:“什么意思?”
  “我和你说过,他妈在这里工作过。”林牧为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些什么,然后压低了一点声音,“我没告诉你的是,他妈当年是在这里去世的。”
  林喻之没听懂似的,张着嘴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周时也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这事他知道,但他从没想过周时也的母亲是在自家厂里去世的。
  他喃喃地问:“事故?”
  林牧为摇摇头:“她从宿舍楼的楼顶跳了下去。警察调查过,是自杀。”
  自杀。
  林喻之如遭雷劈。
  再开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在颤抖:“为什么?”
  林牧为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床边挨着他一起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喻之,听爸爸的话,跟我一起回家吧。以后,离他远一点。”
  林喻之还是问:“为什么?”
  “他妈出事之后,厂里赔过补助金和抚恤金,而且比法定金额多赔了一倍。”林牧为缓缓道,“喻之,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他们老家的生活成本不高,拿了那笔钱,他们这辈子不工作都能过得舒舒服服。你觉得他平白无故为什么要进他妈出过事的工厂工作?”
  林喻之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他目光呆滞地望向对面那张整齐到不像有人睡过的床铺,机械地回答:“他和他爸的关系不好,他爸拿了钱,又不等于他拿了钱,他平时很节俭……”
  林牧为说:“你倒是很了解他爸。”
  林喻之没接话。比起周时也的父亲,他更了解自己的父亲。林牧为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手里的每一分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的金钱观很务实,他不买豪宅,不好豪车,不贪图享受,除了喜欢打牌,没别的费钱的嗜好了。
  他转过脸,看着林牧为问:“补偿金,为什么要多赔一倍?”
  空气安静了一瞬。
  林牧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愣了一下,解释道:“破财消灾。他爸当年总来厂里闹事。”
  “就因为这个?”
  “不然因为什么?”
  “他妈跳楼,”林喻之深吸一口气,“和咱们厂有关系吗?”
  林牧为这回沉默了几秒。
  他站起身,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有关系吗?”
  “哪个柜子是你的?”
  “回答我的问题行吗?”
  林喻之讲话的声音有些大了,林牧为的语气也不耐烦起来:“人是死在我厂里的,怎么能说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钱也赔了——”
  “我问的是,”林喻之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我们有过错吗?”
  林牧为没有立刻回答,林喻之感觉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如果我们没有过错,”他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在这里工作?”
  “不要吵,这里是员工宿舍。”林牧为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低声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言辞闪烁,林喻之第一次觉得父亲是如此陌生。
  他低下头,说:“我不回。”
  “别任性。”
  “我不回。”林喻之态度强硬,“我要留在这里。”
  “喻之。”林牧为软了软嗓子,“你如果一个人觉得无聊,可以去找小文,你和小文不是一直玩得很好吗?”
  “周时也是周时也,宋忆文是宋忆文。”林喻之说,“没人规定我只能交一个朋友。而且,出门在外要多交朋友,不是你教我的吗?”
  林牧为说:“如果你真听我的话,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希望你和这孩子交朋友。”
  林喻之转过脸看着父亲,似乎一定要从他口中问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为什么?”
  他的固执让林牧为无计可施。
  “林喻之。”他捏了捏眉心,沉下脸,罕见地叫了儿子的大名,“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
  周时也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推开门,借着黯淡的月光看到了上铺那个面朝里睡的身影。因为担心被人发现,每个周五林喻之都是睡在上铺等他回来的。他反锁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架边上,林喻之突然转了个身,在夜色中和他眼对眼。
  “还没睡?”周时也轻声问。
  他其实没想到今晚回到宿舍后还能见到林喻之。林牧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以为林牧为不论如何都会把自己的宝贝儿子从这里带走。
  可林喻之还在这里。
  林喻之问:“怎么这么晚。”
  他的声音很哑,眼皮也是肿的,周时也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脸,问:“怎么哭了。”
  林喻之又问:“你去哪儿了。”
  “去见朋友。”
  “什么朋友?”
  和预想中一样,周时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林喻之咬了咬嘴唇,说:“你妈当年……是在这里……”
  他没能把话说完,但周时也听得出来他要问什么。他低声说:“你知道了。”
  “她为什么……”
  “你为什么问这个。”
  林喻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认真地问:“不可以告诉我吗?”
  周时也仰头看了他一会儿。
  月色朦胧,林喻之把眼泪全都憋在了眼底,浅浅的眼眶几乎要盛不住了。在一滴清透的泪水即将滑出眼眶的时候,周时也轻声说:“可以。”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给林喻之让出了一点地方,说:“下来。”
  *
  林喻之手脚并用地下了床。
  周时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回来的时候,林喻之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他的下铺上。
  周时也在他身旁坐下,语气有些迟疑:“她……”
  母亲是怎么死的,这个故事该怎么讲给林喻之听,他在心中早已排演过无数次。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说出的答案却和计划中相去万里:“她是被我爸那个混账逼死的。”
  林喻之瞪着一双泪眼,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他今晚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可周时也竟说出一个合乎情理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别哭了。”周时也伸出手臂,把他捞进了怀里。
  身体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眼泪却止不住了。林喻之双手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抽噎着问:“你爸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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