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给你讲。”周时也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肩膀,说,“我现在讲,你又要哭个没完,这周末不休息,你明天还想不想上班了。”
林喻之收紧手臂,又把他搂紧了一点。
“你刚才说……”他试探着问,“不会一直在这里工作,是真的吗?”
周时也说:“是真的。”
太好了。林喻之想。他本能地希望周时也离开这个有可能和林牧为产生冲突的地方。
他不再哭了,周时也也不再说话,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地抱了一会儿,周时也拉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林喻之立刻紧张地拽住了他的T恤衣角。
周时也低头看他:“给你拿纸。你鼻涕都蹭我脖子上了。”
林喻之眨眨眼,脸腾地红了:“我哪有!”
“你羞什么。”周时也抹了把自己的脖子,无所谓地说,“我连你吐的东西都清理过。”
“周时也!”他戳到要害,林喻之恨不得扒拉出一个地缝钻进去,他探过身子,嚷嚷着去捂周时也的嘴,“你别说了!”
他赤脚下地,又被周时也抱起来,放回到床上。周时也走去阳台,从洗手间拿了一卷纸回来,撕下几节按在林喻之脸上,让他借着自己的手擤了下鼻涕。
林喻之呆呆地望着眼前人,出神地想,爸,你肯定想错了。
假如周时也真的另有所图,假如他知道我就是厂老板的儿子……
他怎么可能这样温柔地安慰我呢。
第36章
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连着振动了好几次,周时也拿起手机,看到林喻之连着发来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他今天下班后离开得匆忙,没来得及和林喻之见面,只在微信上跟他说了一声。他从前也会偶尔临时出来一趟,但林喻之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完没了地追问他人在哪儿。
“等我一小时。”他回复完,又补了一条,“晚上想吃什么?”
林喻之没有立刻回复。
周时也把手机放回茶几,按下了录音笔的停止键。
“唐律,内容你听过了,即使作为举报线索,这些东西也没有价值。”他平淡地说,“林喻之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再录了。”
这套三室一厅是唐世瑛律师的私人住宅,她认可周时也的判断,虽然能从林牧为和林喻之的对话中听出疑点,可作为举报线索还远远不够。她没说话,但邱芝冷笑了一声:“你今天把我们叫出来,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她向后靠回沙发靠背,瞟了一眼那台从进屋到现在振动个没完的手机,“录音这事本来就是你起的头,那是你的宿舍,你不想录,谁也没法强迫你,但我好奇的是,你是不准备继续录音,还是不准备继续搜集证据?”
周时也默然片刻,说:“林牧为亲自找上门来,这和跟我摊牌没什么区别,他不会继续放任我留在厂里的。”
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又“嗡”地振了一下。
林喻之给他发来了一张食物的照片。很明显,他在他们常去的那家烧烤店里。
邱芝冷冷道:“你每次都给我们一个剪过的片段,谁知道你背着我们都剪掉了什么?”
周时也抬眼看她:“我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隐瞒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邱芝面带讥嘲,“那地主家的傻儿子每一句话都向着你,看来你是真的待他很不错。”
周时也的手指顿在手机屏幕上,没反驳。邱芝继续道:“周时也,你骗骗别人可以,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你想找某样东西,掘地三尺也会把它找到的。”她身体前倾,盯着周时也,语速缓慢地问,“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心软了,是不是?你想停手,不是因为找不到证据,是因为你不想找了,对不对?”
周时也没回答,在邱芝看来,这就是默认了。她忍不住又笑了几声。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假戏真做。我很好奇,你和他鬼混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妈吗?你还记不记得她当年有多无助多痛苦?你还记不记得那些人说的话有多难听?”
她讲话的声音越来越高,言辞也越来越激进,唐世瑛担心场面失控,忙打断道: “小邱,你先冷静……”
“唐律,你知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给我起了这个名字?”邱芝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蹙起眉,情绪也变得愈发激动,“你肯定想不到,邱芝,是求子的谐音。是不是突然觉得这个名字难听极了?当年要不是韵兰孃孃偷偷拿钱供我读书,我早和我那四个姐姐一样,不知道被送养到哪里去了!我知道,有好几次她给我拿钱都被周时也他爸发现了,她……”
她哽了一下,弓起后背红了眼:“对我而言,她才是我的亲妈。”
唐世瑛与她坐近了一点。她伸手拍了拍邱芝轻颤的后背,无声地安抚她的情绪。而周时也还是没回话,只是攥紧了握在手中的手机。
那些话是谁说的,都说了什么,那些人嚼舌根时的嘴脸是什么样的,周时也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总之,”他把茶几上的录音笔收起来,装进裤兜里,垂下眼睛说,“这个东西,我不会再录了。”
邱芝咬着牙看了他几秒,愤然起身:“你爱录不录。”她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手提包,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玄关走。唐世瑛也站起身追了出去。她把邱芝送到楼下,再回来的时候,周时也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呆坐着。
“唐律。”周时也低声说,“这一年占用了你那么多时间,事情最后却变成这样,真的很抱歉。”
唐世瑛摇摇头:“别这么说。”
一年前,一个在上海工作的律师同学将她推荐给了刚踏入牧为照明厂门的周时也。她知道周时是走投无路才决定亲自进厂,但罗韵兰的死早已盖棺定论,没有人证物证,仅凭两个没有人脉资源的年轻人调查一件十多年前的旧事谈何容易。他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有时候甚至不得不游走在灰色地带。
既然周时也决心放下纠缠他十余年的心结,对这个年轻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安慰道:“你才二十五岁,本来也不应该把人生荒废在那种地方。考虑过重新回到律所吗?”
周时也缓缓点了下头,她又道:“律师这一行,休息的时间越长,重新执业的难度越大,而且跨省转所还有些手续要办,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律所……”
“谢谢唐律。”周时也说, “但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他确实有过这个打算,可如果林喻之拗不过林牧为,必须前往位于重庆的新厂,那他在岳城的律所找一份工作也没有意义。
见他态度坚决,唐世瑛也不便多言,只劝解道:“小邱是个仗义的姑娘,但她不是那种会冲动行事的人,你给她一点时间,我明天也再给她打一通电话劝一劝。”
*
比预计提前了十分钟,周时也赶到了烧烤店。店里烟雾缭绕,他一眼就看到了独自坐在窗边的林喻之——他趴在桌上,见周时也来了,抬起右手冲他挥了挥。
“周时也——”他扯着嗓门,醉醺醺地喊,“你今晚——”
他的左脸被一对蛤蜊壳压出两个明显的印子,周时也快步走近,从桌上拆开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给他擦了擦脸。
林喻之打了个酒嗝,终于把话说完了:“干什么,去了?”
这是真的醉了。
烧烤店老板娘给边上一桌上完菜,也走了过来。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无奈道:“他就喝了四瓶。”
“给你添麻烦了,杨姐。”周时也问,“他没结账吧,一共多少钱?”
“五十二,就给五十吧。”
“他吐了吗?”
“没有。”杨姐笑了笑,“长进了。”
周时也把林喻之怀里抱着的空酒瓶放到地上,去前台扫码付了五十二块,又走回来,把林喻之的椅子挪了个方向,背对着他弯下了腰。
“上来。”他说。
“问你话,”林喻之乖顺地爬上他的背,嘴上却不饶人,“你今晚,去哪儿了?”
周时也背着他下了楼,走出人声鼎沸的棋牌室,这才偏头看着他问:“我告诉你,你记得住吗?”
林喻之语气不满:“为什么,记不住?”
他满嘴酒气,周时也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往上颠了颠:“你还记得你上次喝醉都说过些什么吗?”又提醒道,“真醉的那次。”
“上次……”林喻之的脑子早就不转了,哪里弄得清上次是哪次,讷讷地说,“我说什么了?”
周时也斜了他一眼: “告诉你你也记不住。”
第一次背醉酒的林喻之回宿舍的那晚,为了做给同厂的工友看,他走的是另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路。那时候天气还没有现在这样闷热,可他那一路走得心浮气躁,只觉得背上这酒量奇差的富二代真是又重又蠢还惹人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起那时候,背上的人好像轻了一点。
他轻声问:“为什么一个人跑去喝酒?”
林喻之扒着他的脖子,情绪登时萎靡了下来。
他安静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我……”他小声蹦出四个字,“我是坏蛋。”
周时也又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怎么个坏法?”
林喻之认真道:“我骗了你。”
他咽了口唾沫,磕磕绊绊地继续道:“我不是,不是你以为的我,我是厂老板的,儿子,之所以进,进厂,是想,接近你。”
周时也耐心地听他说完,淡淡地“哦”了一声。
林喻之愣了一下,用一只手把他的脸扳过来一点。
“你不,不生气吗?”他诧异道。
“别乱动。”周时也歪头躲开他的手,“这些你上次喝醉的时候已经全交代了,就这么几句话,在我耳边翻来覆去念叨了一路。”
林喻之反应了一会儿,他在醉酒的大脑中努力搜寻这段完全没有印象的记忆,最后笃定道:“不可能。你骗人。”
周时也叹息着摇了摇头。
“林喻之,”他严肃地说,“以后别喝酒了。就你这酒品,喝多了连银行卡密码都能告诉别人。”
“啊。”听他这么说,林喻之突然来了精神。
他两眼放光,兴奋到讲话都不太磕巴了:“你,你想知道我的银行卡密码吗?我的密码是,1——”
周时也大吃一惊。
他连忙分出一只手去捂林喻之的嘴,慌乱之中差点让他从自己背上跌下去。
身体失去平衡,林喻之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用两条胳膊紧紧搂住周时也爬满热汗的脖子,双腿也缠紧了他的腰,大约是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阻止自己继续讲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还好这条小路上没什么人。周时也松开他的嘴,重新把人背好,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喻之,”他无可奈何地说,“你真是我祖宗。”
第37章
林喻之想了想:“我不想当你祖宗。”
周时也背着他慢悠悠地往前走:“你想当什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答案,林喻之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嘿嘿嘿地笑了几声,笑完,又附在他耳边说了一串意义不明的英文字母。
“这是,我的账号。”
“账号?”周时也问,“什么账号?”
“嗯……”夜路幽静,大约是酒劲上来了,林喻之在他背上老实地趴了一会儿,然后才口齿不清地说,“看了以后,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周时也扭过头看着他。他的皮肤泛着醉酒的红,隐约散发着一点淡淡的香味。
林喻之又偷偷用了他的香皂。
他用嘴唇蹭了蹭林喻之的侧脸,说:“林喻之,你太重了。”
林喻之哼哼两声,含糊应道:“那我自己走。”
他这么说了,却不见行动,但周时也也没把他放下去,而是转身往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轻声问:“不回宿舍了,行吗?”
*
世界一直在转,身体也轻飘飘的。这里是哪里,林喻之完全搞不清楚,但他知道这里一定不是宿舍。
宿舍的硬板床不会这样软。
这个价位的快捷酒店,床垫并没有多么舒服,可林喻之觉得自己仿佛陷进了一团蓬松的棉花,又像是躺在云端。
而周时也的吻比身下松软的床垫还要舒服。
他的嘴唇也很软,舌头也是,但顶在小腹上的那根东西却硬得要命。林喻之熟练地伸手下探,把二人的阴茎拢在一起,一边与他接吻,一边随着感觉上下撸动。
周时也的呼吸重了,他用膝盖分开林喻之的腿,一只手从他光滑的后背滑到屁股,往臀缝处探,林喻之却躲开他的吻,低下了脑袋。
他努力让眼神聚焦,眉头也一点一点皱了起来:“怎么搞的。”
周时也随着他一起看过去,见他正一脸困惑地盯着自己腿间,似乎不明白那东西为什么撸了半天还是垂头丧气的。周时也抓住他的手,引他去摸自己的,话音中带着隐忍的低喘:“你喝太多了。”
“不对。”林喻之却异常固执。
他重新握住自己半软的阴茎,像是非要给它点颜色看看,使劲揉了揉,语气也有点急了:“怎么回事。”
周时也抬高他的腿,吻他的脖子,哄着他说:“一会儿就硬了。”
19/33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