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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礁(近代现代)——不让尘

时间:2025-04-11 09:50:57  作者:不让尘
  整件事情要怪他自己。他失误了。他一点也不喜欢年纪小的,现在也只找你情我愿的。可那个女工实在是不识好歹,喝个酒不情不愿,好像自己多高贵似的。
  令人扫兴。
  “小事?”宋承良的声音突然拔高,“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一个不学无术天天不见人影,一个三天两头搞出这种丢我老脸的勾当!”
  他盯着宋忆文看了几秒,又看回宋忆武。
  “你当现在还是十年前?”他再一挥手,另一只瓷瓶也哗啦啦地遭了殃,“当年你给老林捅出那么大的篓子,你觉得他还能再忍你第二次?”
 
 
第42章 
  空调出风口吐着冷气,周时也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屏幕,白色纸船头像依然沉寂在聊天列表顶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条微信消息是昨天中午他在火车上发的,林喻之说“时间过得好慢啊”,他回了一句“正点到”。
  和唐世瑛在电话里简单沟通后,他和林喻之在快餐店分别,带着叶青青来到了唐世瑛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林喻之说自己还有事,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来。周时也猜他是找林牧为去了。像林德福这样的蛀虫,林牧为的厂子里还有很多个,按邱芝这两年调查出来的结果,林牧为并非对这些蛀虫私自牟利的行径一无所知,那些有漏洞的阴阳合同,虚开的发票,通通都在老板的办公桌上签过字盖过章。
  只要别太过分,林牧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白手起家的老派商人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逻辑,江湖义气是他们披在身上的坚硬铠甲。
  直到他们的铠甲被蛀虫蛀成筛子。
  但他猜错了。林喻之没有去见林牧为,他在邱芝发来的照片中一眼就认出了林喻之的背影。
  他的脊背像一根紧绷的弦,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周时也也见过。
  *
  烤盘上的食物已经焦黑,油星溅上林喻之手背,可他浑然不觉,他整个人都被宋忆文的话冻结住了。
  宋忆文接着说:“我估计很快会有律师联系她,他们一定希望私下和解。”
  “怎么可能……”林喻之怔怔地说。
  但他立刻想到,叶青青听到的“吴总”也许是“武总”,林德福比宋忆武年长不少,叫他“小武总”是说得过去的。可他小时候常去宋忆文家里玩,记忆中的宋忆武明明是一位知书达理、温柔和善的可靠兄长……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两人谁都没有食欲,宋忆文招呼服务员把炭火撤了,“你现在是不是明白了什么叫作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喻之沉默数秒,低声问道:“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劝她同意和解?”
  大约是猜到了他会这么想,宋忆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他正色道,“我希望她不要和解。我不知道我哥准备给她多少钱,但是,钱这东西,我一样可以给。”
  林喻之疑惑地看着他。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不希望我这么做……”宋忆文盯着他的眼,“我听你的。”
  “我不希望你做什么?”林喻之被他的话搞得更迷糊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里不是适合谈这种事的地方,宋忆文环顾四周,斟酌着说:“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他顿了顿,倾身向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讲了两个字。
  *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清晨的天光从高处的小窗洒进楼道,照亮了周时也彻夜未眠的脸。
  他昨天一整晚都没有回宿舍,但林喻之没有联系他。
  他也没有联系林喻之。
  手机屏幕明了又灭,微信聊天窗口里是邱芝昨天中午发来的消息。
  林喻之和宋忆文讲话的声音不高,邱芝只能断断续续地听明白一部分,但也能从中拼凑出个大概。周时也再一次回想起叶青青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人活着难免要受点委屈”时的模样。
  委屈,这是罗韵兰当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情绪。他一直都想知道罗韵兰自杀的真相,可如今他距真相仅有一步之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承受真相的心理准备。
  如果邱芝的推论是真的,如果罗韵兰真的是十年前的受害者,那他的徘徊、他的退缩都将变得不可饶恕。
  他不仅不配做罗韵兰的儿子,他甚至不配做一个人。
  邱芝说得对。如果他不曾犹豫不决,如果他早一点查清真相,叶青青就不需要遭遇这一切。
  周时也仰头闭眼,后脑在入户门的门板上磕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邱芝说得对。这一切他难辞其咎。如果他继续犹豫下去,未来还会有更多的罗韵兰和叶青青。
  林喻之口中的家与他只有一门之隔。他在他们昨天看过的那套房子前驻留了一整晚,脑海里反复浮现出林喻之站在那面落地窗前的模样。
  在沙漠中独行了太久,难免会生出一些幻觉。在那间卧室里和林喻之一同被太阳唤醒,那个美好的场景像海市蜃楼一样,走到近处,才发现一切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影。
  林喻之期待的那场日出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们大概再也没有机会亲眼看到了。
  手中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周时也拿起看了眼,不是林喻之。
  他按下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你在哪儿?”
  周时也轻轻咳嗽一声,低声与对方打了个招呼:“唐律。”
  他的声音死气沉沉的,唐世瑛催道:“赶紧看微信。”
  她语气有些急,周时也把手机拿到脸前,点开她发来的网页链接,在看到内容的同时蓦地站直了。
  “邱芝不接我的电话。”唐世瑛严肃道,“这个,她和你商量过没有?”
 
 
第43章 
  半小时后,周时也推开了宿舍门,大敞着的储物柜门在穿堂风中发出几声呜咽似的吱呀轻响。他其实拿不准林喻之在不在宿舍,但林喻之就端坐在他的下铺上,一言不发,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周时也关上房门,从地上捡起被人为破坏的储物柜锁,一段录音突兀地在宿舍里响起:
  “他妈跳楼,和咱们厂有关系吗?”
  “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有关系吗?”
  “哪个柜子是你的?”
  “回答我的问题行吗?”
  “人是死在我厂里的,怎么能说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钱也赔了——”
  “我问的是——我们有过错吗?如果我们没有过错,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在这里工作?”
  “不要吵,这里是员工宿舍。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周时也把锁放回储物柜,一本律师执业证和一支录音笔静静地躺在叠放整齐的几件衣服上面。
  录音不是从录音笔里发出来的。今天清晨,一条实名举报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开始传播,举报者称,牧为照明法定代表人林牧为涉嫌行贿,非法挪用资金,甚至纵容包庇合作方负责人性侵女工并致其中一名受害者跳楼身亡。但这段录音林喻之早在这条视频发布前就已经听过好几遍了——在他昨天晚上被公安机关传唤,配合调查的时候。
  他在手机上按下视频暂停键,问周时也:“你录的?”
  周时也没反驳,把背包放在地上,合上了柜门。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林喻之短促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时也坦白道:“一开始。”
  一开始。
  林喻之沉默几秒,低下头,嗤嗤地笑了。
  自从踏入这间宿舍,他没有一刻不在为自己向周时也隐瞒身份而感到内疚。可现在他知道了,周时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
  多么可笑。
  他接着问:“所以,请我吃饭,背我回来,都是因为我爸是林牧为,对吗?”
  他与周时也一起度过了一整个盛夏,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周时也与他说过什么,他与周时也做过什么,这个夏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在他脑袋里都清晰如昨。
  只可惜记得清并不总是好事。
  “我装醉的那天晚上,”他伸长手摸了摸连接上下铺的金属爬梯,几乎是明知故问了,“你为什么亲我?”不待周时也回答,又自嘲似的笑了笑,“因为,人生的机遇总是稍纵即逝?”
  周时也的下颌线猛然绷紧,林喻之继续问:“录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录的?”
  周时也低声说:“一开始。”
  金属的寒意渗入皮肤,林喻之的声音也变冷了:“马叔来找我那次,我们说了什么,你也全都知道?”他直勾勾地盯着周时也的眼,“第二天,好端端地突然要去市中心,去吃饭,去看电影……”
  说到这里,他喉结重重一滚,话音也顿了一下:“是因为前一天马叔来找了我?”
  周时也还是没反驳。
  他的沉默给了林喻之答案。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冷白,林喻之转脸看向一边,咬紧牙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开爬梯,抬手抹了一把脸。
  这个人对自己可真狠啊。
  为了搞垮一个人,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和他的儿子拥抱,接吻,做爱。
  换作自己,一定做不到的。
  “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林喻之突然低笑出声,“我爸是那种特别保守的老古板,你只要把你干我的那些录音发给他,就足够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片刻后,周时也才说:“我不会把那些拿给任何人听。”
  不止是完整的源文件,那些剪辑后的片段他也没有交给过任何人。他不知道邱芝从哪里搞到了那段录音,最大的可能是,她在他们三人会面时把那些录音录了下来。
  这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踟蹰不决的代价。
  他失去了邱芝的信任。
  林喻之点点头:“那我应该说一句谢谢你。”
  说完,他轻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把一切告诉我,也许,我会帮你?”
  周时也一直以为,这一天如果真的到来,最让他痛苦的会是林喻之的眼泪。
  但林喻之没有在他面前掉下哪怕一滴眼泪。
  他甚至没有冲他发脾气。他就那样平静地坐在他们曾相拥而眠过许多个夜晚的单人床上,像一尊苍白的雕塑。
  林喻之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打开了他放在脚边的双肩包。包里还有几个他从邬州带回来的苹果,以及半盒没能吃完的鲜花饼。林喻之继续翻了翻,最后从背包侧边抽出了什么。
  周时也下意识地弯腰扣住他的手腕,几秒后,又松开。
  林喻之仰脸看着他。
  水果刀出鞘,冰凉的刀背贴着皮肤快速划过,周时也惊愕中睁大眼,可还来不及反应,腕间的红绳已经被一刀切断,林喻之将那条红绳对折再对折,压在刀刃上猛地一扯——
  几截断裂的红绳与红色细屑一起飘飘扬扬地落了地。
  水果刀咣当坠地,林喻之在他面前站直了。
  “周时也,”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现在,我把你丢掉了。”
 
 
第44章 
  凌晨一点的办公室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冷透的咖啡在玻璃杯中泛着浑浊的光。林喻之仰靠在宽大的皮质办公椅上,扯了一把系得过紧的暗纹领带。
  林牧为被捕之后,马俊也一并被带走调查,好在很快就放了出来。可即使有马秘书在旁协助,林喻之依然觉得手背贴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人力成本、厂房租金、电费、水费……每天一睁眼就是六位数支出。劳动密集型产业,流水线不能停,老板就算自己饿死也得把工资发出来。可这些天他在查账的时候发现各个部门的进出都不干净。马秘书给他算了一笔账,一个人贪污的金额如果没多少,打官司也只是亏钱亏精力。
  他也是这时候才体会到,做实业就像走钢丝,现金流是卡在老板脖子上的一把刀,而他父亲一直以来都是担着巨大的风险在做事业。
  他为林牧为请了一位刑辩圈里有名的巧舌。陈律师阅卷阅得很细,可林牧为交代得太彻底了,没给他留出太多发挥空间,他从证据材料里找出了一部分不应该被定义为行贿的资金往来,至于林牧为打牌时挪用的那些钱,绝大部分都在发工资前填补了回去,只有几笔老账逾期没有归还。林喻之在他的指导下,将挪用的资金足额归还了回去,陈律师说,量刑这块还能斡旋。
  难缠的是跟宋忆武有关的那笔旧案。网络上的舆论风暴比林喻之预料的更加凶猛,与牧为照明有关的话题下铺天盖地全是谩骂与抵制,有人甚至上传了砸碎自家客厅吸顶灯的视频。除了牧为照明自己的品牌业务,代工订单也受到了牵连。
  抵制牧为照明的话题热度已经超过了性侵案本身,按照陈律师的意思,背后一定有人在运作。林喻之明白他的潜台词——从林牧为把宋忆武交代出去的那一刻起,他们和宋家几十年的交情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真正压垮牧为照明的是一把火。
  一个随意丢弃的烟头引燃了新厂区的厂房,所幸新厂区因订单锐减早已关停,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货品和设备的损失是实打实的。这个消息很快被发在了网上,有人为那场意外之火欢呼,他们说人在做天在看,无良老板终于遭了天谴。
  十一月,林喻之旁听了林牧为的庭审。林牧为在法庭上交代了十一年前为了息事宁人以给予补偿金的方式替宋忆武掩盖犯罪事实的全部细节。
  受害者离职后,曾回到工厂要求见林牧为一面,恰逢林牧为在外地洽谈业务,没有应约。辩护人坚持认为林牧为有明确且合理的不在场证明,主观上没有逃避解释的意图,不应对罗韵兰的自杀负有直接责任。
  周时也以检方证人的身份出席了庭审。作为受害者家属,他要求被告人公开澄清当年的事实真相并向死者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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