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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透翠纱(近代现代)——闰择

时间:2025-04-28 11:10:28  作者:闰择
  徐若晴的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周野从回家到现在,表现得都很正常。就好像他经过一个月的旅行,已经全然从分手的阴影中走出。然而,周野骨瘦嶙峋的样子,像是真的走出来了吗?
  她早就后悔了。
  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周野的爱情。她原以为周野也可以和周池一样,很快便能调整过来。但她守了周野将近三个月,偶尔失常的周野令她几次恨不得吐露真相。
  可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现下她真的束手无策了。她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保护这个完整的家。
  徐若晴猛地起身碰倒了碗筷,四只眼睛齐刷刷望向她,她急忙扶了一把,“汤快好了,我去瞅瞅。”
  她的声音微颤,周恒生知道,他的妻子或许又要躲起来低声抽泣。
  周恒生一声长长的叹息,又将杯子里度数不高的红酒一饮而尽,“周野,等吃完饭,我们好好聊聊。”
  “……哦,好。”
  然而,等不到父子的促膝长谈。餐后,周野的瞌睡又来了。他双眼微闭,打着哈欠跟周恒生耍赖,他只睡一个小时,等睡醒两人再好好聊。
  周恒生与徐若晴面面相觑,望着周野的房门透出的最后一隙光亮消失。
  周野还是在水里,只是从绵密的纱帐缝隙中窥见一轮荡漾在水中的圆月。月光很烫,照得水面雾气弥漫,却又照不进水底,照不到他的骨骼。水波阵阵,风声都被波浪淹没。如果不是纱网缠缚太紧,他怀疑自己的骨架都要被震得四分五裂。
  水很凉,周野觉得自己今天都要被泡烂了。但转念又嘲讽自己,没有血肉又怎么会泡得烂。只是今天的时间实在太久,窒息感令周野不自觉地发出微弱的呻吟。
  或许是这呻吟惊动了那具白骨,他等了它这么久,终于等来了。
  它背对着周野浮荡在原地,周野来了兴致,拼命朝它的方向追赶。明明已经是最深最冷的水底,周野不明白,怎么自己愈发冰凉。
  好像周围不再是波动的水,更似冻结的冰。那具白骨终于离他只有咫尺之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封印在冰川里的飞蛾。它的身体还是维持背对周野的姿势,只将头颅转过来看向周野,仿佛问他找他有什么事?
  周野一点儿也动不了,他的咽喉被惊人的寒冰冻住,发不出声。
  白骨的周围兀地落下晶莹剔透的雪粒,周野听见空旷的山壑里,山风扫过枯枝时发出的呜咽,也听见汽车启动时发动机产生的嗡鸣,还有轮胎碾过厚厚积雪而生的声响。都在山谷里回荡。还有——
  “会喜欢你。”
  周野难以控制地,第一次想要挣脱细纱带来的围裹。他瞪大双眼,尽管他的眼眶里什么都不剩,尽管纱帐已经将他的眼眶缠上一层又一层。
  梦醒了,周野脸颊一丝冰凉。
  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在脸上抹了一把,拿到远处在昏黄的灯光下定睛瞧了瞧。
  居然是眼泪。
  周野缓缓坐直了身体,他的眼中呈现一片死灰。
  他将双手抬起,把左手的纱布慢慢解开。两只手掌翻来覆去地被他审视一番,眼前的白骨早已消失,他抓不住。
  周野只好又将双手放下,他想他是该放下。
  木雅的藏族妇人劝他“放下”,同行片刻的傅澄心也劝他“放下”,甚至冷水偶遇的那一家三口,也意味着他应该“放下”。
  周野放不下,因为他不可置信也不敢相信,周池真的没有对他动过一丝一毫的感情。不说从小长大的情谊,单说在御景的几个月里。周池对他好,真的只是因为他是弟弟?和他上床,真的只是因为身边缺人?或者说托起丝绒盒,朝他温柔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周池心中也没有半分动容?周池欺骗他,所以连自己一同欺骗。
  周野下意识逃避,每一个已经无解的质问一次又一次地影响他的思绪,随时都在折磨他。
  然而此时,周野愿意放下了。
  他将窗户全部锁死,呼啸而过的风声再也穿透不进来。楼下的海棠树被秋风吹得落叶纷纷,他见过春天的时候,海棠盛开是一幅怎样不可多得的美景。明年的春天,海棠依旧熠熠生辉。
  周池的睡衣总是比本人的作用大,周野将衣服打好死结,悬挂在上铺的床沿木头架上,心里止不住地笑话周池。
  其实他一点也不害怕,窒息的感觉他每夜都在经历。
  周野想象自己的头颅是那一具白骨的头骨,鼻腔吐出的热气变成白雾散了。接着他便俯跪在床头,后背微微弓起,双臂自然而然地垂落于两侧。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哥,你别不承认。你喜欢过我,在那场雪落下的几分钟。”
  “尽管时间很短,不过也没关系。我放下你了,你终于可以心无挂碍地寻找你要的那种幸福。我早些走,这样下辈子你也不会再遇见我,我没机会再来打扰你啦。”
  
 
第52章
  傍晚七时,当周池裹挟一股彻骨的寒风匆忙推门而入时,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两位老人齐刷刷地站直了身,对周池的到来显得十分愕然。
  原本周池真的只打算坐在高一层的漆黑楼道里,等到周野吃完饭回御景的时候看上一眼,安心后随即离开。
  但他的心脏在踏上飞机的那一刻突然跳动得异常剧烈,一阵阵的心悸令他的理智彻底不见踪影。当他风尘仆仆赶回家门口,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想第一时间见到周野,至于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什么心情面对周野,他没有思绪再去考虑太多。
  “周野呢?”
  徐若晴还没缓过神来,只是怔在原地,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周池不等片刻便大步流星朝卧室方向走去。事实上在推门的那一刹那,他的手的确因一时的怯懦而产生几秒的犹豫。
  鼻腔内被深深吸入的一口凉气刺激得有些发痒,门瞬间被完全推开,屋内的光线昏黄得很,窗边玻璃上留下微微细雨侵略的水痕。
  几个月不见,周野的背影就这么出现在周池的眼前,可能是方才的那一口凉气过于猛烈,刺激得他的鼻头到此刻仍旧发酸。
  看到周野跪坐在床上,周池还是先松了一口气。他的指尖微微颤栗,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但一时间却对周野一动不动奇怪的姿势感到费解。他的唇角被寒风吹得干裂,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不过只抿了一下,他就动不了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再熟悉不过的衣物会缠绕在周野的脖颈上?
  换言之,他弟弟的脖颈为什么会悬挂在那件早该被他撕毁丢弃的死物上?
  周池的手脚在霎那间发麻,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痛他的神经。他的冷汗同样在这一瞬间灌彻了全身,漫天的恐惧犹如一把把不间断的利器重重掷向他。他怔愣在门口,一步都无法动弹。
  “——小野!!!”
  是什么哭天抢地的叫喊声?他挪动自己的眼珠,看见自己的母亲直直倒在地下,六神无主地哭喊。他的父亲冲进来第一时间将弟弟在床上放平。而他呢?
  作为连最后一把刀都递上的罪魁祸首,为什么他就是完全动弹不了?
  “还有气!!还有气!!不怕……不怕。”周恒生的手颤抖不已,在周野的鼻尖极力地寻求那一丝薄弱气息。他用完全不熟练的手法替周野做着心肺复苏,眼角猩红又朝着周池大吼:
  “快,快叫120!周池,你发什么呆!快给我清醒一点!”
  还发生了什么,周池都不大记得了。
  只是后来,他再也不敢踏入这间从小长大的卧室,甚至连绿洲的家都足以令他胆战心惊,不得不落荒而逃。
  120急救车到不了过道太窄的楼下,周池的肾上腺素在此时完全起了作用,干枯的落叶被他踩得咯吱作响,他全然忘记自己手臂的伤痛,抱着周野一路狂奔,汗水浸湿他的后背。
  怎么会呢?徐若晴不是在照顾他吗?
  他不明白他的弟弟怎么变得这么轻?他记得明明不久前自己还嘲笑弟弟就算变成树袋熊,他的身上也挂不住他。
  他跑得自己都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他从来不信神灵。但在这一分这一秒,他可以向漫天神佛磕头,磕到头破血流都没关系。他可以去哭诉,去乞求。只要别带走周野,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取。
  “滴——滴——”
  心电监测仪时不时便发出声音,每一下都惊得周池心里警铃大响。
  已经过去三日,他和父母几乎不眠不休守在周野的病床前。
  周池透过窗户玻璃的反光看了眼自己,原本用发胶固定的头发而今随意散落,他的下巴冒出青渣,沉重的眼袋高高地凸起,他没有哭却像是哭了很久,整张脸惨白到了极点,憔悴得不像样。
  他讪讪而笑,又望向在单人沙发上小憩的周恒生和趴在病床前的徐若晴,最后视线仍旧又回到周野身上。他的弟弟这么怕痛,现在居然在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
  “幸好发现得及时,窒息时间不长,喉头有一定的水肿,但好在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但是你们做家人的怎么搞的!?你儿子的行为初步推断是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你们竟然都没发现他的身体躯体化表现吗?比如暴瘦,焦躁,发抖等。我检查过他的手臂,手掌还有两只手的食指关节处,都有一些大小不一深深浅浅的伤口。如果不是被虐待,就是自残行为。唉……现在的年轻人。不过这也只是目前的推断,等他醒后要进一步观察治疗,配合做些测试,才好判定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精神问题。”
  周池在卫生间朝脸上泼了一把冷水,医生的话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耳边回荡,他将那只还在颤抖发痛的手臂用力地撞向门框。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疼痛呢?
  以前周池不是没发现周野的一些他无法理解的行为,比如紧张的时候总是将双手的拇指按在食指关节上,也会下意识的抓一抓大腿两侧。但他总是认为这是周野惯有的小动作、小毛病。因为周野自小也总爱做一些偏执的事。
  可当周野的伤疤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自以为是。
  周野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
  徐若晴眼睛肿成一条缝,仍抽泣着问,儿子的手臂上那深浅不一的几个圆形伤疤,究竟是什么?
  周恒生没答话,周池也一言不发。
  只不过他们都清楚,那是一个个的烟疤。
  周野的痛楚无声无息,只任凭一支又一支暗红的星火在自己的肌肤上灼烧。
  这几天里,每个人都是一具行尸走肉,甚至没有一个人敢问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周野变成这样?
  期间,周野的手机响过几次,周池选择性地接起顾雁的电话,言简意赅说了周野的情况。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大大咧咧的顾雁,听后居然在电话里哭得跟孩提时一样。这让周池不禁想起周野小时候,有一次顾雁也是涕泗横流的,来找正在写作业的周池去后山救救被竹子卡住的弟弟。周池甚少流泪,此刻眼眶不禁又有些发涩。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他不仅没有拯救周野,还充当起刽子手把他害成这副模样。
  周池的手肘又一次撞击墙壁,正在休憩的徐若晴猛地惊醒了。她双手抹了一把脸颊泪痕,将散落的头发随意绑了一个结。微睁着眼睛看了眼时钟,便缓缓起身朝周池走去。每走一步,她的泪腺又止不住要溢出泪水。她又用粗糙的手在脸上随意地揩了一把,走过去挡在周池侧边,阻止他的动作。
  “我……我去买饭,你跟你爸再休息一会儿。”
  “我去吧。”周池嗓子发哑。
  徐若晴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关系,我去就好。”
  周池没再逞强,他依着徐若晴的意思靠在周恒生临近的黑色单人沙发上。
  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原本小憩的周恒生张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看向病床上的周野。半晌过去,周恒生欲言又止:
  “你和周野……”
  周恒生苍老的声音在周池响起,他转头看了眼周恒生,没有一丝顾虑重重地点头,“嗯。”
  “唉……”周恒生长长一声叹息,“我早该意识到,唉……我怎么到这一步才……”
  这几天,周池听过太多次徐若晴的哭喊声,与他的失魂落魄不同的是,周恒生从头到尾都是最镇定自若的那个人。周池甚至想如果不是父亲,周野完全有可能丧命。可而今,周恒生坐在他的身边,弯着身子掩面而泣。
  周池望着父亲花白的头发,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哭泣的样子,他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但为什么仍旧找不到一条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偿所愿的路。
  暖阳和煦,打在周池的身上,却照出一丝丝寒气。
  他回御景帮周野拿一些换洗的衣物,他其实有些没有勇气回去。但面对同样劳累的父母双双争着去拿,最终他还是选择让父母多点时间休息。
  屋子里弥漫一股浓烈的香水气味,他记得是周野送他的那一瓶。
  周池闻过一次,这么大瓶香水,他其实一点儿都不舍得用,只喷了一缕留在自己的脉搏处。他紧紧握住脉搏,香味便只跳动在手腕最脆弱的位置。离开御景的时候,他也几经思虑,最后仍是决绝地将其留在这里。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和周野分开,留着它只会徒添伤悲罢了。
  周池疾速朝香味最浓厚的房间走去,卧室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见到他舍不得用,却舍得遗弃的那瓶香水,在他的卧室,混合着橱柜上的斑驳玻璃,碎了满地。
  一地玻璃碎片流淌在还未干涸的一弯液体里,就像醉梦里周野口中蜿蜒的星河。
  周池双脚寸步难移,栖在原地。不多时便觉得浑身没了力气,腿部微微弯曲,跪倒在星河面前。他的两只手伏在身侧,长时间难以聚焦的眼睛在此刻盯紧了血迹斑斑的玻璃碎渣。
  他终于知道周野手掌心那些细碎而密集的伤口是源于何处。
  他捧起那一把碎渣,刺痛顺着指尖蔓延到了心底。
  那是周野的真心。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旁的人,只有捧着一颗破碎真心的周池,在空荡的房间里终于失声痛哭。
  呜咽声阵阵,泪水也渗进银河里,只是顷刻之间便荡然无存。
  
 
第53章
  “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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