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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透翠纱(近代现代)——闰择

时间:2025-04-28 11:10:28  作者:闰择
  周野感觉胸口沉闷得很,只好急促地喘息。他听着清脆的机械声音,微微蹙眉抬眼望了望音源的位置。意识一缕缕回到了他的体内,他只觉周身被扎满密密麻麻的小孔,疼痛得无以复加。尤其是脖颈的位置,就好似脑袋和身体是分开的,他完全无法大幅度转动,甚至连吞咽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尤为艰难。
  消毒水的味道逐渐充斥周野的鼻腔,令他原本极度昏沉的头脑有一瞬间的清醒。他只好又一次睁开双眸看向乳白色的天花板。但眼前所见的白色又是那么的浑浊不清。长时间的眩晕令他眼皮止不住地颤抖,天花板东倒西歪的仿佛就要朝他迎面砸来。
  周野又感觉自己像是个植物人一样,锁骨、肋骨以及手指上尽连着些自己没力气去扯下的线。
  其实相比起来,此刻周野的身上只连着血氧饱和仪及心电监护仪,已经算是令众人都能长舒一口气了,毕竟在不久前他刚被卸下许多大大小小的管子和仪器。
  听完医生描述周野算是基本度过危机后,浑身酸臭不已的周恒生决定先回家洗个澡,顺便给一直吃医院盒饭的家人煮点餐食。
  病房内很快便只留下沉默不语的母子三人。
  周池是第一个发现周野醒的,但他只是目不转睛盯着眼珠左右转动的周野,没有往病床前迈进一步。
  周池不知道周野还愿不愿意再见到他。
  “小野,小野!你醒了吗?小野……”徐若晴随即也看到周野发颤的眼皮,还有脸上露出的一副满是疑惑的神情。她扑在周野身侧,生怕压着他。又深深抽气两口,缓住自己即将喜极而泣的眼泪。随后抚了抚周野的发梢,“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这些天徐若晴眼睁睁目睹昏迷的周野先是被洗了胃,随后又一次次被灌进营养液。周野就这样没了半点生气,被怎么折腾都不会再皱一下眉头。徐若晴既心疼又悔恨不已,一遍遍拉起周野的手,温声对他说“妈妈错了。”
  但是周野听不到,周野不会再原谅她。
  直到医生终于松口说可以给周野喂点简单软烂的流食,徐若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几分。
  周野呆愣地凝视徐若晴,双眸微垂摇了摇头。
  “我去叫医生。”周池在徐若晴背后冰冷地发声。
  徐若晴却撑起身子对他说,“你坐着,我去吧。”
  周池被她按在自己方才坐下的木凳上,一开始他只是盯着周野被仪器夹住的手指,目光显得有些慌不择路。等徐若晴关上病房门,房间只听得见周野沉重的呼吸声,周池才敢朝周野枯槁的脸上细细端详。
  周野用望着徐若晴同样的眼神凝视着他,很是无辜。
  好似在问,你怎么在这儿?
  “阿野,你痛不痛?有没有哪里痛?”
  心电监护仪的波形曲线适时地起了变化,“阿野,你不舒服吗?”周池的语气不似方才那般沉稳冷静,显得颇为急躁。目光在仪器和周野之间来回,最后又紧盯着门口。
  周野见状,还是下意识想要说自己没事,但无论怎么用力好像嗓子都发不出声音。尝试了几次都毫无作用后,他只能伸出还悬挂着点滴的手,用指尖微微挨着周池的手臂点了几下。手臂传来的触感令周池猛地回头一望,不过须臾,他便将周野的手放回原位。
  “医生马上就来,别怕。”
  周野心里暗自腹诽,是你别怕吧。
  老实说,他的意识全然清醒过来后,对于周池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病房里,他是一点疑虑也没有。
  自己在家里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无论周池对他有多绝情,看在父母的份上,作为兄长他都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着实狼狈,他从来没见过一丝不苟的周池有一天也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如果不是此刻说不了话,他真的很想跟哥哥开玩笑说,只差一副獠牙,你就完全可以在夜里扮演恶鬼吓唬小孩了。
  周野又发觉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自己的心境竟有几分豁然开朗起来。
  也可以说,他是真的把对周池经年累月的爱意与执着放下了。
  想到这里,周野还是止不住想要叹一口气。死了便一了百了,生前哪管身后事。没死成便是又给家里人添麻烦了。
  他怎么总是给周池添麻烦。
  周池见周野不说话,气息也逐渐变得略微紊乱,他的下颌无意识地用力咬了咬嘴唇,同样不再出声。只是两只手十指交叉搭在周野的床边,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周野再一次微翕着唇,正欲尝试用力发声,主治医生扶着眼镜无情地掀开了一旁的病床帘。
  面对医生在他身上翻来覆去冷冰冰地检查,周野觉得还是旁边双手合十,口中还念念有词,叫着“菩萨保佑”的徐若晴更有意思。
  医生将周野的病床靠背摇高几分,拿着钢笔在他的眼前指手画脚,“你这个年轻人,还好你家人发现得及时!否则真的是不堪设想……”
  周野没把医生的碎碎念叨放在心上,他的头脑还有些发懵,没有起伏的语句便成了他的催眠曲。最后在昏沉之际他恍惚听见医生对周池说了些注意事项,终于带着那股特有的消毒水味离开了。
  医生说,周野现在还不能说话,身体机能起了应激反应。要多观察一段时间,情绪稳定后,过段时间或许自己便调节好了。
  医生说,周野仍旧需要住院,才好进行心理干预与治疗。
  医生还说,平时尽量去调动周野的心情,避免他接触到带给他坏情绪的所有诱因。
  重要的话周野还是听进去了,不过他也只是淡淡撇了下嘴,他没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病人。
  他也仍旧觉得没必要耗在医院做一些机械式的康复疗程。
  特别是还让全家陪着他一起做康复训练,这样一来他更加无颜面对家人。
  倘若让全家都知道,他早就认定自己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亦或者是让全家都知道,自己对一起长大的哥哥爱而不得以致于选择了此余生。
  无论哪一件事,他根本都开不了口。真要让他坦白的话,还不如让他从此成为真正的哑巴,说不出话。
  这段时间,周池眼前总是蒙着一层薄雾。周野瑟缩在病床上,他看了很久。怎么看都还是觉得他的弟弟不该是这样的。
  方才周野还愿意将指尖搭在他的手臂,是不是证明周野没有那么恨他,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可以好好弥补自己对周野犯下的过错?
  周池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
  他已经穷途陌路了,如果无论走哪条路,怎么走都是错,那为什么不走一条让自己心爱的人好过一点的路呢?
  他从始至终唯一的顾虑便是周野知晓自己的身世真相,因而承受不住打击。
  但是事实上,上次与周野分手时,周野已经向他袒露他早就知道自己并非父母亲生。只不过当下他将周野的话逐字逐句听进去后分析,意识到周野根本没敢去调查事情全部真相,对自己的残酷身世仍是一无所知。
  周池永远也不会忘记,周野在他的脚边哭着哀求和他一起回绿洲,去找父母将事情问个清清楚楚。
  周池明白,其实是他懦弱,是他不敢让周野刨根问底,他宁愿松开周野的手。
  然而,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全家人都知晓了他和周野的事。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还要装傻充愣、你瞒我瞒地装得若无其事。
  周池站在茶水间任由开水溢出保温瓶,烧水器的红色指针不停地抖动,他蓦地笑出了声。
  实在是荒唐极了,除了天知地知,每个人早已是心知肚明。这个家乍然变成一个巨大的戏台子,周野演不下去了,他也不想演了。
  他要把这戏台砸得稀烂。
  周池还是不敢将全部真相公之于众。但他也开始赌,他不信面对这样不堪一击的周野,徐若晴还能有威胁他说出所有真相的勇气。
  周恒生打着哈欠将带来的饭盒统统打开,香气瞬间四溢,闻得整日只能吃流食的周野有些嘴馋。
  他看着不远处的一家三口,他们就着病房里的小圆桌,佝偻着身体,静默地吃着晚餐。自己不由得有些愣神。
  “小野,你是不是很羡慕啊!快点好起来!老爸给你做更好吃的!”周恒生抬起头,夹着一块红烧肉朝周野的床头晃了晃。
  周野思绪随着他的筷子四处游动,勉强扯了扯唇角,微微点头。
  他意识到自己的心绪真的已经不受控制,明明死里逃生后,他确实是有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现下,他又觉得浑身都疼痛不止,特别是心脏的位置。
  周野下意识地开始把自己当做是这个家的外人,他眼前的这一家三口才是千真万确的一家子骨肉。
  他既羡慕不已又羞愧难当。
  对父母也好,对周池也罢。
  他只想以后能逃得越远越好。
  夜里,周池执意要求父母回家休息,他将二人送出病房又去关紧了窗户。偌大的私人病房依然冷风窜动,周池裹了一床毛毯坐在周野床边。
  他的身上其实早已酸臭难忍,只是稍微靠近一点儿,周野鼻尖便微颤几下,眉毛止不住跳动起来。
  原本周野被晚间的就餐氛围刺激得酸涩不已,只想佯装入睡。可周池一刻都未曾离开,周野实在有些受不住这股味道。他微睁开眼,却看到周池神色若有所失。
  或许是没想过周野会醒来,周池望着自己搭在周野的身侧的双手愣神。
  这个夜晚,令周野有些错愕的是,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周池居然也愿意垂下了高傲的头颅,袒露几分不可多得的真情。
  “阿野,你睡了着吗?”周池刻意将嗓音压得极低。
  周野双眼早已阖上,只是想起方才周池的神情,心中又油然而生几分酸楚。
  明明饱受身心折磨的是自己,此时躺在病榻的也是自己,怎么周池看起来也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他能感受到周池的指尖紧贴他的手背,有一股习习的热流。
  “我错了,阿野。”
  “对不起……”
  周野实在忍不住,还是将眼睛露出一道微弱的缝隙。他见到伏在他身侧的周池,凸起的喉结时不时便上下滚动,他好像很难启齿。明明只是对着一个熟睡的病人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畏怯,“我总是伤害你,总是令你伤心。明明是我害你变成这样,可我也会害怕。起初是怕你死,现在又怕你恨我。我是不是很贪心?”
  周野再一次阖紧了眼眸。对面这个满身是刺的人,只要露出一点柔软的皮囊,周野还是忍不住想要贴近。想要跌入他的怀抱,对他说,“不是的,你不贪心。”
  可周野也真的好痛。
  “我怎么会不爱你,我为什么要说不爱你。”
  周池断断续续的哽咽令周野完全听不下去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产生了幻觉。
  周野轻咳了几声,周池的喃喃自语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阿野?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周池抬起了沉重的头颅望着周野,眼中仿若情深似海,却令周野看不真切。
  周野没有对周池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费劲地伸手去床头柜上拿手机,周池看在眼里,抬手帮他递了过来。
  良久,周野在手机上打下了一行字。他望着双眸漆黑的周池,很想朝他咧开嘴笑笑,最后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代表的是不渴,不喝水。
  同样也代表,别再说了,谎话没什么好说的。
  他将手机递到周池胸前,屏幕的光亮映照进周池的瞳眸里。亮晶晶的好像一滴眼泪,但周野知道,周池从来不会流泪。
  “哥,我不怪你。”
  他知道,周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所以周池可以昧着良心说谎。每一次看到他一蹶不振的惨状,良心不安的周池都会妥协。
  何况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呢?
  周池或许是喜欢过他,但他早就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浅显的喜欢就像是对待宠物一样。认真起来,谁又会真的和异类过一辈子?
  是作为异类的他,令哥哥一再心软。尽管每一次的心软都只是暂时的。
  亲眼目睹过今夜的周池,周野的确可以十分自信地说,只要此刻他要求周池和他重新在一起,周池百分之百会同意。
  然而周野不想再因为周池施舍的一点点爱,继续困在这方寸之间了。
  毕竟不多久,周池还是会说:“我想要正常的人生。”
 
 
第54章
  周野四岁时,一生不信命的徐若晴在牌友的怂恿下,拿着周野的生辰八字去牌友极力推荐的大师那里去算命。
  算命先生倒是一副她刻板印象里的模样,圆帽长胡须,外加一副和《二泉映月》创作者一样独特的墨镜,叼着旱烟袋的口中时不时便吐出一股子浓厚烟气。熏得徐若晴的脸上流露出一副竭尽全力掩饰的嫌弃,她笑得很是勉强,嘴唇都费劲儿地抿成了一条缝。
  “此子生辰八字极好,不是状元之才也有状元之貌……”
  虚头巴脑的话听得徐若晴在一旁左耳进右耳出,还没等大师夸完便仍不住问,“其他呢?比如以后健康啊,事业啊,婚姻啊什么的?”
  “嘿我还没说完呢,你打什么岔!”
  徐若晴面色尴尬地点点头,两手一伸让大师继续。
  “就是五行之火过于旺盛,婚姻当然是找个三点水或者四点水的中和一下,才是良配。至于这个健康嘛,啧!那个事业嘛……”大师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徐若晴难免有些着急。
  “究竟怎么说呢?”
  “孩子还小,你给他吃饱穿暖,肯定能顺顺利利养到大。事业方面嘛,从小就给他管教好,读好书就少走弯路,少走弯路自然功成名就。”
  徐若晴听完,鼻腔喷出一口热气,唇角抿得更紧。隔了半晌才问道,“大师,您说的这些跟您算的命有关系吗?”
  大师老脸蓦地一红,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大声训斥道,“怎,怎么说话呢!怎么能没关系呢?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不是诳语啊!话说回来,你就给个生辰八字,孩子不带过来。一看不了面相,二看不了手相。什么生命线,事业线怎么长的,我一概不知呀。”
  老娘认栽。
  徐若晴眨了下眼冷笑了一声,拍了拍身上才被路过车辆卷起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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