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却在旁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萧定闻满肚子的贼注意,他可不单纯。”
“你啊!你怎么连个小孩子的醋都吃?”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小孩子。你今日还同他共乘一匹,手拉着手骑马,你都没有这么教过我!”
面对萧恪的‘胡搅蛮缠’,贺绥没有半分不耐烦,反而含笑看着对方道:“正好说到习武骑马这事……允宁这身子也是单薄,既然你羡慕七殿下,那从明日清早起便早起一个时辰,随我习武,我一定倾、囊、相、授。”
萧恪坐起身看着贺绥,无辜地眨了眨眼。
“撒娇卖乖也没用,你这身子是该好好练练了,那……就这么定了,明早我过来喊你。”贺绥无动于衷,面带和善笑容一句话便敲定了这事,压根没给萧恪反悔的机会。
萧恪低头捂脸,他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六十七章
秋日的天亮得更晚了,再加上天气转凉,萧恪这一觉日日都要睡到洪喜反复催才能醒。
可即便是醒了,也是迷迷糊糊闭着眼,由侍从婢女伺候着洗漱换了朝服,抽空还得在去宫里的马车里蜷缩着眯上一小会儿。
为着昨日一句醋话,萧恪睡得更少了。贺绥为了方便唤他起身习武,又搬回了主院。
本来依贺绥的意思是要分房别居的,但萧恪转念一想,这习武锻炼的事左右自己已是躲不过去了,便撒娇打滚什么招数都用上了,才换得二人同榻而眠。
贺绥体热,萧恪躺在他身边十分舒服,尤其是夜深了,睡得熟时,不知怎么的,便掀了被子整个人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抱住身边人。
萧恪这一夜睡得倒是舒服,竟没有因为秋风透进屋里来而半夜冻醒。只是睡得太舒服了,刚过丑时便要起身就更难了。
今晚值夜的是洪喜带出来的小厮徒弟,虽也是个伶俐的,但到底不是一直跟在萧恪身边的,对冷面的贺绥向来畏惧,即便是自家王爷丑时便被从榻上拽起来,他也不敢拦,只捧着衣裳候在一旁。
萧恪人坐在榻上,眼睛仍是闭着的,只口中含糊求了一句道:“阿绥,再饶我一柱香…实在是…睁不开……”
话说一半,又迷迷糊糊要倒。
“来。”
听到吩咐,婢女捧着铜盆上前几步。贺绥回身将搭在铜盆边沿的干净布巾侵入冷水之中,揉搓了两下,稍绞干了些便糊在了萧恪的脸上。
贺绥的动作不算粗暴,只是那水是昨晚特意吩咐过拿冰块镇了下才端来的,刚自榻上起身,身上必定还热乎着,被冷水这么一激登时就醒了。
“阿绥,我自己来便是。”萧恪抬手抓住了贺绥的手腕,自他手中接过布巾自己擦洗。从头至尾,没有对贺绥发一丁点脾气。
那侍女凑前几步,让自家王爷可以坐在榻边洗脸。萧恪却起身,将布巾放回盆中,抬手示意侍女退下,自换了贴身短打随贺绥出去。
“今日倒是没见到白琮,那小子莫不是偷懒了?”萧恪站在庭院之中有些不习惯地紧了紧袖带,他这两辈子摞一起也没穿过短打一类的衣裳。
秋日清晨凉风习习,天还未全亮,身上只有一件箭袖短衫,上衫下巴堪堪及腰,又没有中衣和罩衣。萧恪如今这单薄身子站在外面不由打起哆嗦,不过困归困,他却没有半句不耐和怨言。
贺绥穿得也是同样的劲装短打,只是衣料显得有些陈旧。听到萧恪这么说,他直言:“我没叫小琮。”
萧恪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贺绥顾及他的感受,刻意支开白琮。能让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为自己特意做什么,萧恪自是喜不自胜,嘴上却还要调笑两句道:“阿绥是怕我悟性太差,让白琮看了笑话去。这么一看,我们阿绥真是贴心。”
贺绥未接话,不过萧恪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沉腰收腹,双手平举不许泄力。”
憋着一口气,屈膝扎好马步,一边保持着双臂平举的姿势没一会儿,萧恪就感觉大臂挂了千斤重物一般酸涩,两条腿也直打晃。明明秋日清晨的风很是凉爽,萧恪也只觉得体内一股热意直往四肢百骸涌。
从方才起,贺绥就只让他做这一个姿势,在萧恪支持不住身子慢慢挺直时,站在身后双手扣在肩上,丝毫私情不理,直接一用力将人重新按回去蹲好。
“阿绥……我手臂真的抬不动了……”
贺绥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这个时候不管面前的人是谁都别想让他徇私。不过看着萧恪有些发白的脸色,他还是犹豫了下,伸出一条手臂稳稳托在萧恪平举的双手下面。
有了这股力道支持,虽然双臂酸疼不能缓解半分,但终归没有自己平举时费力了。贺绥一手帮忙托着,一手却压在了萧恪的肩头,将又有些站直的人重新按了回去,不时回头看不远处桌案上点着的香。
萧恪平日饶舌的功夫此刻是半点派不上用场,且不提此刻对贺绥管不管用,他眼下是真的累到一句话说不出来,不时抬头看向即将燃尽的香,一边咬牙硬挺,连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生怕泄了力气再绷不住。
不过大抵也是为着萧恪是初次,贺绥还是留了分寸,只让人站了两炷香的功夫就喊停了。可头次蹲的时候有些久了,双腿抖得不成样子,萧恪卸了全身力气就像就地坐下,被贺绥轻松捞了起来。
“不能坐。站起来走走,要不明日你要蹲不下去的。”
“阿绥,哈啊、明日……还要这样?”萧恪此刻脸颊红通通的,额头不停冒着热汗。
“嗯,万事不可轻言放弃。”贺绥先一步将萧恪躲懒的话头堵住,既已这么说了,萧恪当然不好说自己不习武了。一边取了布巾走过来替他擦干,免得萧恪身上冒着热汗再被秋风猛地一吹激着,一边又接着道,“你这身子单薄得厉害,我从前该带着你一起的。我让人备了些温水,你先润润嗓子,但不可喝得太急。”
被这么一说,萧恪才恍然觉得此刻嗓子干得厉害,每当他张开嘴喘息时,喉咙身处就仿佛刀割一般的刺痛,小厮送来一碗温水,他捧着慢慢喝了,又听到贺绥说起习武之事。
“阿绥,今日看在我是头次的份儿上,饶了我可好。我怕今日在的大殿上站不住了……”
贺绥叹了口气解释道:“安心,今日不会再让你蹲了。”
“那明日是不是也……”萧恪一听,心思立刻活络起来,不过看贺绥脸色微沉,又着补了两句道,“阿绥,我也不是说我不练。只是说能不能先练骑马射箭之类的,或者我跟你习枪也好。”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走到兵器架旁将挂在一边的弓和箭囊取下,当着萧恪的面左手挽弓,右手搭上一支羽箭,双目平视远处的箭垛,右手慢慢拉弦,直将整张弓拉满。有那么一瞬,萧恪觉得贺绥手中的弓身发出要折断的声响一般。
羽箭射出只是那么一瞬,命中那草垛人系着白围布的头部。
贺绥的箭法萧恪是心里有数的,他尚没弄懂对方用意时,贺绥已回身将那弓和一支羽箭递了过来,“这是一石*的弓,军中弓手都能拉开两石弓。你若能拉开这把弓,我便不让你每日扎马步。”
“阿绥……”虽没有明说,但萧恪知道是自己方才讨价还价的话让贺绥听着不舒服了,只是他此刻再辩反倒是无用,只得硬着头皮去试试。那弓看着十分秀气纤细,但到手上时却是实打实的分量,萧恪只是比划了下,试着用右手两指去勾了下弓弦,发觉竟纹丝不动,右手两指学着贺绥射箭的模样,用羽箭勾着弓弦试着向后拉。
用上劲儿的那一瞬,萧恪便心里有数,他拉不开这弓。
弓干沉甸甸的,左手光是握着抬起来保持不动就已经十分累了,更不要说右手拉弦时左臂要撑直稳住。他这副扎着弓马步平举双臂一会儿便酸疼喊累的身子骨若是能拉开才是有鬼,也意识到了贺绥让他每日扎弓马步的意图。
萧恪松开贡献,转身看向贺绥,诚恳道:“阿绥,是我刚刚…把习武想得太浅了。”
贺绥叹了口气,接过萧恪递过来的弓,沉声道:“允宁,我方才并非要教训你。你既知我们处境不安,便不该安于眼下。虽说要找护身的侍卫并不是一件难事,但万事永远不要指望旁人。身处险境,当让你自己也变得强大起来。你总是瞒着我一个人犯险,我拦不了你,只盼着靠这些法子……让自己能安心些。”
“……”萧恪默然,他上辈子同样不信旁人。只是与贺绥的自强不同,他的做法是将旁人当成可舍弃的肉盾,十个不够便找来千人、万人。而今生,他要与贺绥一辈子好好的,便不能还走从前的老路,指望着靠侥幸和隐瞒蒙混过关。他挽起贺绥的手,因为刚拉过弓,贺绥的掌心热热的,“……是我让阿绥整日担心了,日后都不会了。”
“我信你。”
萧恪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他不愿两人之间一直这般压抑着,便主动问起旁的是来,“阿绥今日还要进宫?”
贺绥瞧了一眼便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便答道:“嗯,不过过五日我能休沐两日,又谋划什么呢?”
“知我者,阿绥也。”萧恪狡黠一笑,不过并没有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只是提起宫中的差事,脸上转瞬也挂上了一丝凝重,“我答应阿绥好好习武强身,那阿绥也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你说便是。”
“宫中情形复杂多变,除了我,你谁也不要相信、更不要答应任何请求。我知阿绥你素来良善温柔,你答应我,就算对方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他马上死了,你都不要答应对方任何话!”
萧恪这话说得有些骇人,贺绥虽有些犹豫,但见对方神情严肃,便点头应下了。
正说话间,正赶上洪喜白日当值,拾掇干净便快步进了院子,见萧恪和贺绥拉着手站在院中不知说什么,一时没敢贸然近前,直到看到自家主子释然的笑颜才敢上前禀报道:“主子,上朝的时辰到了。”
“嗯,知道了。”萧恪应下,一边去拆小臂上的袖带,只是他今日练得有些多了,此刻手指捏住那绳结有些吃不上劲儿。
贺绥见状走过来帮他拆袖带,待双手拆完了,忽得上前将人抱住。
“阿、阿绥?”对于贺绥突然之间的主动,萧恪不由愣了一下。
“我知你在谋划诸多事,我帮不上忙,只愿你万事无恙。”
萧恪双手僵了一下,犹豫着还是回抱住贺绥,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低低应了一声,“……嗯。”
第六十八章
清早那一番确实让萧恪白日里清醒了不少,不过刚过了午后,四肢酸痛就尤为强烈。
萧恪原打算在椅子上窝一下午,奈何坐着双腿不自主打颤,他只得站起身来到处走走,顺道拉拉筋。只是他这一番,让通政司上下的心都悬了起来,以为是燕郡王要查什么,个个也没了困劲儿,埋头看着手里头的奏折,就连平日稳如泰山的阮高良都不免神色古怪,过了会儿主动过来询问。
“阮大人忙自己手头的公务便是,本王就是有些腰酸腿疼,随便走走。”
有人原本坐着,听到腰腿酸疼几个字,不由回头偷偷瞄了一眼,毕竟萧恪府中有个比他强壮许多的抚宁侯,有着相同想法的几个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转回头去。
老练如阮高良,打死也不相信萧恪只是单纯在府衙里溜达溜达,不过他面上也不便直说,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搀扶萧恪的小厮挤到一边,亲自扶着萧恪,一边体贴询问道:“不如下官扶王爷去里间歇息可好?”
萧恪却道:“我现下可坐不住,走走才好些。不然明早该起不了身了。”
这话一出,更是让本就想歪了的其他人更浮想联翩了,阮高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说这燕郡王至于将床笫之事都说出来迷惑自己嘛,却不知萧恪说的是大实话。
“那下官扶着王爷去外面走走,如今秋日凉爽,吹吹风总好过在府衙里面闷着。”
再让萧恪在其他官员桌案前转悠,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来,阮高良可不敢放松,无论萧恪怎么劝,他都坚持陪着。萧恪的小厮下午时往返回了一趟王府,而后才带话回来,只说是贺绥被宫中留下一道用膳了,今晚宫门落锁前会回。
那小厮禀报时,正赶巧快晚膳时分,忙了一日的通政司官员不少正结伴准备离开府衙。
彼时萧恪正搬了个太师椅坐在堂外檐下,闻言应了一声,回头看向还陪在一旁的阮高良道:“今夜典录库是哪位大人值守?”
阮高良微笑着报了两个人名,其中就包括之前那个惹事的蒙泽,不过萧恪听完面上全然没有其他神情,只懒懒地伸了下腰,全然没有动身回府的意思,往日他都鲜少在府衙耽搁这么长时间的。
“不知王爷是要……”
“没什么,本王近来一直没有仔细了解过通政司的事务,深觉有些对不住阮大人。便想着这几日晚些回府,在库中仔细翻阅以往的典录,好日后帮着阮大人分担些。”
阮高良心里直骂骗鬼,但面上客气笑道:“王爷言重了。王爷能有此心,下官自是无比感激的,只是恐怕您一直不回府,抚宁侯那边……”
萧恪也不反驳,只是敛了面上的笑容,重复方才的话道:“本王说…想晚些回府,最好等府里人都睡下了。阮大人听明白了就别跟本王绕弯子了,说话也是件累事。”
若说方才的话还有几分模糊的意味,这话几乎是摆明了说了。
府里谁睡了?只能是抚宁侯。
再看萧恪今日腿脚不利索的模样,原本没有多想的阮高良也不由怀疑其中真伪,不过更多躲在内堂没走的则是凑在了一起偷听起了这出热闹。毕竟燕郡王才是名义上娶妻的那个,可瞧如今这架势,倒像他才是榻上承欢的那个。皇室子弟长相不差,萧恪年纪尚轻,身形也偏清瘦,虽说身上贵气是那些秦楼楚馆的兔儿爷比不得的,但光是联想起某些风月场景,众人便纷纷神色古怪起来。
“说起来,阮大人前次说令郎如何来着?”
被突然这么问,阮高良一时不好接话。前次他确实动了用家中庶子讨好萧恪的心思,可若萧恪是下面的那个,若他真送了自己儿子过去,难不成也要睡了燕郡王不成?想想就觉得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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