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为了找你,硬是一点一点从脑缝里扣着回忆了出来。”
“我都能在这里重生,你肯定也可以。”
“靠着这条执念,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可惜……”
“那瞿家少爷的身子骨太虚弱,我那时的情绪也不稳定。”
“瞿老先生找了家庭医生来看病,后来确诊重度焦虑,请了心理医生来看……”
“在那迷迷糊糊的催眠声里,我终于看到了你。”
“所以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期待接送崔医生的车子回来。引擎声停,他拎着诊断箱子推开车门下来,然后很快,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瞿衍之抬了抬唇,笑容有些苦涩,“后来催眠诊断被人泄漏了出去,瞿家的对手找了人多人来假扮你……”
“每次都知道不可能,可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去……”
“我怕遗漏你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可能。我想,只要你在这里,就这样一直找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
“可是,这个世界里骗子太多了。”
“瞿老先生担心我病情,便将我送去了国外养病。”
“在国外的最初那年,我遇到了位侧脸很像你的人,有人将他送过来,明知道可能是陷阱,可我仍舍不得推开。因为,那人名叫阮白……”
“那时的我在想,故事的最后说,他会跟瞿衍之在一起。既然我变成了瞿衍之,那你会不会就是阮白……?”
“我让人将他带回家里养着,希望有天清晨,你能从他的身体里突然醒来。”
“可是,做了太多的梦,终究都是异想天开。”
“他不是你,始终都不是……”
瞿衍之闭了闭眼睛,至今仍记得当初希翼破灭后的心死如灰。
阮白被他养在家里数半载,以为自己跟旁人不一样,暗暗生出些想要讨好他的心思。
拿了些钱,他绕过家里的保姆,乘飞机独自来了新西兰。
那天晚上,瞿衍之刚做完治疗,浑身失力坐在轮椅上阖眸休憩。
突然腿边有什么茸茸软软的东西滑过,撑起眼睫,便看到阮白跪在他脚边微微抬眸望着他,有些胆怯,也有些期待,乖顺地将头靠在他膝盖上蹭了蹭。求欢意味,不言而喻。
瞿衍之心底被绝望溢满,他突然意识到,沈桥可能真的不在这里……
任他上天入地,掘地三尺,没有就是没有。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可唯独缺少了一个沈桥。
他将阮白踢开,派人给了笔钱送他离开。
侧脸再像怎么样,原文故事线里跟他有交集又怎么样,不是就是不是,他不是沈桥,当作替身也是折辱。
瞿衍之不想侮辱任何人,只是认清这个世界没有沈桥后,便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他在疗养院里苟延残喘浑浑噩噩数着窗外树叶度日,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照顾他的小护士说:“活着多好呀,不要再随便寻死了,你看,国内那个被网暴全网黑的小明星,割腕受伤这么久,才从医院里捡了条命回来……”
瞿衍之闭着的双眸突然颤了颤,他冷漠掀开漆长睫毛,问:“谁?”
小护士没想到他会开口说话,吓了一跳,瑟瑟道:“就那个被影帝潜规则的男明星啊。”
瞿衍之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嘶哑,“叫什么?”
“沈……沈榭。”
突然,天光乍破,瞿衍之觉得他漆黑一片的世界里,仿佛终于有熹微光线透了进来……
焚化炉外那张纸页上的字迹,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重温了许许多多遍。
他清楚知道,原文沈榭死于割腕。
可他现在醒了过来,那是不是,是不是说明,他的沈桥终于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
伸手拿过小护士递来的手机,瞿衍之低眸,翻看了很久。
听着护士例行公事般安抚介绍接下来几日的治疗项目,瞿衍之闭了闭眼睛,心想:无论如何,他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了。
又过了好久,他终于拿到近乎痊愈的诊断证明,在瞿家保镖的车队围护下离开了那座牢笼般的疗养院。
回国后,他接手了瞿老爷子分过来的一些娱乐圈的项目。借着身份权限,将沈榭的详细资料及平生经历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最后,让汪清去医院找他割腕后的主治医生。
看着主治医生送来的诊断资料,瞿衍之面上冷静自持,捏着纸页的手指却捏的死紧。
素白资料上黑色墨字,清清楚楚标示着:患者就医时失血量高达45%,面色苍白、呼吸困难、深度休克……
第69章
瞿衍之虽然没有学医, 但也知道这个出血量基本很难救回来了。
可‘沈榭’却在术后醒来……
他盯着诊断资料上的方块墨字,灼热视线黏在上面,似乎恨不得烫个洞出来。
醒来的人真的是沈榭吗?
他低眸静静望着诊断结论, 耳边却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汪清凑到他耳边, 以手遮唇, 低声说出他在医院探听到的消息。
那晚的手术室里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不过出来后,主刀医生跟全场医护人员都缄默不言。麻醉师有天聚餐喝醉酒,跟同事模模糊糊多说了几句, 便被以散布谣言由头降薪停职了。麻醉师气不过,离职回了老家,现在不知所踪。
瞿衍之停顿片刻, 让汪清找到那麻醉师问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 他大概也猜得到,可能是‘沈榭’死而复生之类的事情惊到了他们,但人没死在医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肯定会被院方领导要求封口不言。毕竟, 生命本身就是由无数奇迹组成, 濒死之人在他们手术台上复活, 只能说明那人跟他们院方都很命好。
安排好后续事宜后, 他换了身衣裳, 随手拿了枚放在抽屉里的素银戒指,便迫不及待去了医院。
瞿衍之在去医院的车上,接到老宅里的电话。
接通后,那边没有声音,只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手指扣戳手机边框的声音。
“哥......哥哥......”
“蕤蕤。”
瞿衍之急躁的内心突然变得平静。
他捏着手里的戒指, 安抚完蕤蕤给陆枫打了个电话,然后在医院后面他曾经长住过的房间里,等着沈桥推门进来。
短短两小时,他却仿佛等了近半辈子,一分一秒都格外难熬……
中途,蕤蕤被老宅的保姆送了过来。
蕤蕤母亲是瞿老先生后娶的夫人,年纪比较小,本就是家族联姻夫妻之间没什么感情。
她原以为,虽然丈夫是个比她大一轮还带着个儿子的鳏夫,但德高望重长得不错,待她也算不错,夫妻感情尚且算得相敬如宾,就这样凑合着过吧。
可直到生下蕤蕤后,那天她发现了瞿老先生书房里珍藏的给前夫人的照片。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爱跟不爱差距竟是如此阔大……
小瞿夫人嫁给大她这么多的男人,本就是利益交换。
心底本就藏有许多不甘,看过照片后,伤心过度加上产后抑郁,郁郁寡欢两年,最后还是抱着枕头从楼上坠下。
决绝而又浓烈地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瞿老先生对两个孩子的感情都很复杂,基本不跟他们同处。
那段时候,瞿衍之在家里二楼等着崔医生来催眠帮他见到沈桥,小蕤蕤就被阿姨带着站在门缝,眼也不错地看着。
她亲眼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本就空寂的老宅愈发空寂。
父亲不在家,她怕哥哥也不要她。
便拖着刚会走的小身子,眼巴巴守在哥哥床前,只是她不会说话,只能每次在哥哥疲惫闭上眼睛时候,凑着小脑袋靠过去,将小脸贴在哥哥手背蹭蹭安慰他。
她不知道哥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哥哥每次醒来都很伤心。
瞿衍之被送去国外那天,她破天荒哭了好久好久。
但她只是个小孩,没人在乎她的眼泪。这次哥哥终于回来,她便急切地也找了过来。
瞿衍之安顿好蕤蕤,刚把孩子哄睡着,就接到了保镖说沈先生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消息。
他回到书桌后面,坐下。
低眸摩挲着指尖随手带出来的银色戒指,数着指针在胡桃木表盘上‘滴答滴答’走过的声音,将胸腔里怦怦颤晃的心跳默默平复……
“在看到你踏进屋内的瞬间,我就知道你不是沈榭……”
“曾经,我去看过沈榭跟闻亦逍,觉得他们是支撑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你在这个世界里重生,应该会跟他们有关。可惜,当时的沈榭只是沈榭,一切只是我的妄想。”
“后来,我便去满世界找别的消息了……”
“在医院病房再次见到‘沈榭’时候,仅一眼,我知道,我找到你了。”
“跟保镖道谢的声调,抬脚踏进来的声音,甚至望过来的眸光神色……一厘一毫,都跟我记忆深处早已褪色的画面格外贴合。”
“我在这里受骗太多次,想要找到更多你就是‘你’的证据,所以不停歇的试探。每试探成功一次,我的心跳声就更清晰一瞬......”
“那枚戒指,是从家里书房抽屉带出来的。”
“沈榭没有几个代言,也不喜欢穿金戴银。仅有的饰品也是剧组拍戏提供的,杀青离组就还回去,怎么可能认不住自己的戒指……”
“所以,在你接下那枚戒指时候,我就恨不得攥紧你的腕骨拽进怀里,囚禁身边,就此再也不要放开。”
瞿衍之敛眸望着指间捞着的藕花银锁,酸涩轻笑。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有那样大的毅力,一步一步,忍到沈桥对他慢慢动心。
他怕吓到他,更怕他拒绝自己,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缓慢。
度日如年,如履薄冰。
唯恐,哪一瞬走得着急了,让他的沈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戒指阮白曾戴过,被扫街的摄影师拍到。后来他踏入娱乐圈,他公司买下商用版权,做成了宣传海报。”
“那晚你从家里搬走后,我找人去查了这枚戒指,才知道了这些……”
“……”
“沈桥,我没有认错人……”
“我在这里,等了你十二年……”
沈桥泛红的视线框里颤晃景物影影绰绰,瞿衍之修长如玉的背影,在那层水雾里也变得模糊迷离。
氤氲水雾从浓到散,眼前仿佛被水洗过重新变得清晰。
沈桥垂在身侧的指骨捏紧手里东西,漆长睫毛似乎被蒸腾水雾熏湿,湿黏黏地打绺,一簇一簇乌漆漆垂掩下来,遮得他眸底一片晦暗难明。
“还有别的吗?”他问。
瞿衍之指尖颤了颤,“对不起。”
沈桥声音开始打颤,“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到这里后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
他喉咙发涩,呼吸困难说不下去了。
“没有。”
瞿衍之心底冻僵的湖面缓缓碎裂出一道缝隙,他轻轻抬起唇角,勾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我过得很好,不用担……”
沈桥再也控制不住地抓起一沓病历狠狠砸过去。
“那这是什么?”
无数纸页在半空散开,像雪花片一样纷纷洒洒,弥散在整间屋子及两人脚下。
瞿衍之低头,看得自己在神经病院的诊断信息。
修长指端颤了颤,没有说话。
“国外的那家究竟是疗养院,还是神经病院?”
沈桥努力压平声线问。
瞿衍之无法回答。
“在骗我,还在骗我......”
沈桥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崩溃,刻意挺直的单薄脊背忍不住地轻轻颤栗,终是撑不住骤然躬身支撑不住般身子晃了晃,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戾声低道:“为什么隐瞒?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人在神经病院里关了整整七年?!瞿衍之……傅疏!你总是这样,你明知道我会觉得心疼,你、你……”
眼泪大滴大滴砸落下来,沈桥胸肺缺氧,哽咽得断气说不出话来。
瞿衍之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透白易碎的琉璃瓷面。
他握着镂刻细致长命锁的指骨缓缓蜷起,攥紧,心底酸涩刺疼跟丝缕欢喜,揉杂在一起。
声音轻轻缓缓的,仿佛虚无缥缈一拂即散的丝缕雾气,“我不觉得苦,我只是怕再也找不到你。”
“嘭——”
沈桥扑过去将人猛地推撞在身后桌棱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他攥着瞿衍之衣襟,避开他受伤右手撞上去,恶狠狠堵住他的嘴!
瞿衍之唇壁被那人齿尖磕破,丝丝猩甜顺着津液搅散在唇腔里。
他握着身上人腰肢的指骨紧了紧。
后腰撞在桌棱上很疼,更疼的却是眼前人从紧闭的密蹙睫毛尾端溢出来的泪珠,晶莹剔透地悬在那里,随着唇上发狠地碾转亲吻,摇摇坠落。
——啪嗒。
泪珠滴落在他手背,四散碎成千片万片。
那灼烫的清透澈水痕仿佛炭火,灼在他手背,烫在他心上,让他整个人都从里到外骤然灼烧起来。
捏着手下劲瘦腰侧的修长指骨,不住收紧再收紧。直到将人扣着腰紧紧拥进了怀里,密不透风,牢牢攥着,才觉得晃晃荡荡漂浮已久的心脏,终于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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