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施乐再也没有在他面前那么放松过。
为什么,为什么在周聿面前,施乐可以笑得这么轻松?
陈秉言脑内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周聿突然起身,坐到了施乐身旁,掏出手机在看一些照片。
从陈秉言的角度看过去,照片是模糊的,一片绿色,他不感兴趣。唯一清晰的是两颗凑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脑袋。
他知道了,周聿喜欢施乐。
一定是这样。
可怜他是因为知道他才是外人一个。
那施乐喜欢周聿吗?施乐说过,周聿以前帮过他,他们是好朋友。
陈秉言不敢再想下去,他低低地咳嗽起来,施乐如他所愿从手机里的照片中转过头来,关切地问:“怎么突然咳嗽了?是不是着凉了?”
“嗯。”他听到自己在撒谎:“还有点不舒服,头很疼。”
“这么严重?那先回去吧。”施乐迟疑了一会儿,对着周聿说:“我先回去,下次我们提前约时间可以吗?”
他们刚才在看一位日本设计师给酒店的内部设计图,将自然融入其中,恰到好处。施乐很感兴趣,可陈秉言的身体状况还是更重要一些。
周聿没有多说,贴心地将他们送出去。
陈秉言刚走进自家院门,他长腿一伸,直接把门带上,随后在施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人打横抱起。
“啊——”施乐被抱得猝不及防,看到恢复正常,身强力壮的陈秉言,马上意识到:“你是装的?”
陈秉言没事,他松了口气,但很快便有种被骗的愤怒涌上心头,连带着又被莫名其妙抱起来的无力。
“要和我一起去周聿家的人是你,装生病提前回来的也是你,不感兴趣可以不去,可以自己先回来,为什么要骗我?还有——放我下来,你怎么做什么事都这么自我,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自我?陈秉言被这两个字刺痛,他抱着施乐的手紧了紧。
他拧着眉头问:“施乐,你为了周聿和我发脾气?”
第53章
施乐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又开始失控,但他没办法,只能任由复杂的心情在体内横冲直撞。他不想责备陈秉言的。
真正自我乃至自私的人是他。
他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求,就不会说出“只有你的恋人、你的妻子才能和你拥抱,和你一起睡觉”这种话。他试图让陈秉言在这种类似于谴责的话中,为他修改定位。
其实他在赌。
施乐已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要认清现实,不要过份幻想,可他真的做不到。他是靠着从小到大修炼出来的忍耐力才次次把那份喜欢和占有欲压下去的。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为什么陈秉言要轻而易举就能让他忍耐失效。
偏偏这个人还不懂。
施乐很想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不做朋友,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自我折磨。
他的力气总是在特定时刻猛然爆发,竟推开陈秉言,从他怀里跳回地面。
“不要把周聿牵扯进来,这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
前半句话激起陈秉言的嫉妒和怒火,后半句话又温和地安抚了他。
“好,你想和我发脾气你就发,我都受着。你还想说什么,现在说,骂我打我都行。”陈秉言顿了顿,加了句:“只要你不去找别人。”
施乐朝着身后退了两步,这个动作又让陈秉言眼眸黑沉下去。
他退他就进,用力扣住施乐的手腕,拽拉着他往回走。
施乐在后面走到踉跄,情绪到顶:“你发什么疯,放开我,我要摔倒了。陈秉言、放手——唔”
他撞在陈秉言突然停下的肩背上,前面的人转身,再次把他打横抱起。
到了眼前,施乐看清了陈秉言的神情,眉毛皱在一起,嘴巴抿在一起,眼神里夹杂着不易被察觉的凶狠。
他还想骂出口的话咽了下去,下意识又要关心几句,紧接着想到陈秉言刚才还在咳嗽,还告诉他头疼。
难道不是装的?
关心陈秉言已成为习惯,为陈秉言着想已成为他没出息的最大罪行。
陈秉言一言不发,直接抱着他进客厅,上二楼,回到主卧,把施乐摔在床上。
“你要干嘛?我说了这是你的房间,我不进来。”施乐要下床,关心归关心,理智还是有的,摔人的劲头这么大,不像有病的样子。
“不许走。”陈秉言把他按回去。
反反复复的情绪令施乐濒临崩溃,陈秉言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看得他莫名想躲,于是稍微偏转脑袋。
可下一秒,陈秉言就单手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掰正,两人再次回到面对面的状态。
“陈秉言,”施乐突然很委屈,“你能不能不要欺负我了。”
前面那么多大声控诉,陈秉言都无动于衷,但这一声轻的像错觉一样的低语,却让他整个人慌乱起来。
施乐藏在身体某处的负面情绪,像涨潮一样铺天盖地涌了出来。
他很平静:“陈秉言,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拥抱、睡觉都是很亲密的行为,不是该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你以后会遇到你喜欢的人,我以后……我以后也会。”
最后一句话,施乐挣扎了很久,像是自暴自弃般低吼出声:“我只会和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拥抱、睡觉。其他任何人,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行。你听懂了吗?不要再欺负我了!”
说完,他一把推开陈秉言,挣扎着要从床上跳下去。
只可惜他身材受限,陈秉言长臂一捞就把他重新按回原处。
“施乐,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陈秉言的话像炸弹,炸开在施乐耳边,顺着耳道噼里啪啦炸进大脑里,炸得他思绪一片混乱。
“你……”他手足无措,不懂自己的秘密怎么轻而易举被识破,像谈论今晚的饭吃得还行一样就这么轻飘飘说出口。
施乐被巨大的难堪所裹挟,陈秉言却不放过他,步步紧逼:“你喜欢我,你还想去拥抱谁?你还想去和谁一起睡觉?”
啪——清脆的一声。施乐一巴掌打在陈秉言脸上,他悬在半空中的手还在抖。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嘴也在抖。
陈秉言把他的两只手都禁锢住按在身后:“为什么不让我说,你怕什么?”
眼角划出两行清泪,施乐倔着脸不说话。
陈秉言替他说:“你怕我不喜欢你。”
施乐听到了陈秉言亲口说出的:我不喜欢你。
他开始连身体都颤抖,难堪和悔恨一齐控制了他:“你不喜欢我,不必如此羞辱我。”
听到他这么说,一直凶恶的陈秉言松了口气。他走投无路,想出这种套话的馊主意,他连答案都不敢想,也不敢想如果施乐的答案非他所愿。
还好,在他意识到自己对施乐的异常举动都是源自于喜欢时,一切都来得及。
陈秉言换上温柔的面孔,把颤抖的施乐抱入怀中。
“想让你承认喜欢我怎么这么难,为什么不问我,你不来问,那我只好主动告诉你,我喜欢你。”
陈秉言喜欢施乐。
起初,他以为自己对施乐的好奇源自于求知欲旺盛,想窥探真实的施乐是什么样,所以去靠近他,和他当朋友。
然而,当他得知自己误会施乐的心意后,却在想做好朋友的基础上,多了份害怕施乐离开的恐惧。
他怕自己的隐瞒和欺骗败露,施乐会离开他,所以想时时刻刻粘在一起,把施乐放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包括不限于拥抱,一起睡觉。
真正让他醒悟的,是施乐拒绝他,还说出这些行为不能和好朋友一起做,是属于恋人,属于妻子的。
陈秉言大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那你成为我的恋人,成为我的妻子不就可以了吗?
但施乐是个男人,男人怎么能变成他的妻子。这个想法太过冲击他的固有观念。
他在书房工作,和戴维还有Joe开视频会议,心不在焉的状态隔着屏幕和网线引起好友们的注意。
Joe以为他没休息好,快速说完正事之后便结束会议,催他去睡觉。
他不是没休息好,他是在为施乐如何变成他的妻子这个问题找一条可行途径。
想到最后,陈秉言悟出了最佳答案。
他喜欢施乐。
只要他喜欢施乐这个前提成立,施乐就可以成为他的恋人,乃至妻子。
或许是找到解决办法太过狂喜,以至于他忽略了在这件事中,还有另外需要同等看重的一些东西。
“施乐,和我在一起。”告白的话从陈秉言口中说出,施乐大脑一片空白,哭得愈发汹涌。
陈秉言居然喜欢他,陈秉言喜欢他什么?
他并没有在这场互通心意的对话中感受到丝毫甜蜜,他只觉得自己的喜欢突然变得不值一提,他的心碎和纠结都变成无病呻吟自找苦吃。
身体里出现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你喜欢他这么久,他也喜欢你,难道不高兴吗?快答应他。
另一个说:有点骨气,凭什么他说喜欢你你就要和他在一起,那你过去因他而受的委屈都算什么?
是啊。陈秉言说反感他,他就要小心藏好,沉默退场。陈秉言说喜欢他,他就要热情回应,欣喜若狂。
不是征求意见,没有询问他的感想如何。
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施乐的身体和大脑仿佛被第三个人小人控制,那个小人说:别挣扎了,你从来拒绝不了陈秉言。
第54章
卧室的门紧紧关着,受到忽视的二宝似乎在扒拉门,但是没有人理它。
陈秉言没注意到施乐摇摇欲坠的状态,他迫不及待想证明怀里的人是属于他的,是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是不论他提出什么要求都会包容的,是不管他犯下怎样的错都会无条件原谅的。
施乐无声地承受着一切,身体的疼痛让他及时活了过来。他稍一抬手就能摸到陈秉言——额头、眼睛、鼻子、嘴唇……
实实在在的,毫无缝隙的,不分你我的。
施乐分神想,他刚才好像又陷入某种无法抽离的情绪当中了,他不能放任自己。
陈秉言喜欢他,陈秉言需要他,这是他日夜期盼的场景,这是他渴求已久的两情相悦。
“陈秉言,我喜欢你。”他将未说出口的告白补上。
陈秉言用行动回应他,亲自将他送上云端。孱弱的翅膀根本飞不了这么高,他终于后知后觉,他真的和陈秉言在一起了。
既然是互相喜欢,又何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
施乐再次睁开眼时,周围还是一片昏暗,他从未拉窗帘的玻璃向外看去,好像还不到凌晨五点。
这是他前段时间彻夜失眠,坐在窗前一天天练就的本事,一眼便能知晓此刻是什么时间。
嗓子有点干哑的疼,施乐想去接杯水喝,稍一动,横在腰间的胳膊就收紧,他的后背和滚烫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其它部位的不适感。
施乐皱皱眉头。
察觉到他的动静,陈秉言半醒过来,脑袋又往他身上凑了凑,埋在颈窝,声音低沉暗哑,自带一种餍足过后的性感:“去哪儿?”
陈秉言给他的感觉,其实一直都是反反复复,从昨天从餐厅出来起对他的依恋来得突然且汹涌,施乐有点不适应。
“哪儿也不去,睡吧。”施乐拍拍他的手背。
体型差异使得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十分契合,严丝合缝。陈秉言不疑有他,呼吸很快规律起来。
施乐却没睡着。
夜深人静,他那点异样的情绪又开始泛滥。
他一直想让陈秉言也喜欢自己,但为什么真的得到了,又觉得好不真实,像下雨天水雾弥漫的河面,朦朦胧胧看不清。
他其实很想问问陈秉言喜:你喜欢我什么?
难道谈恋爱就是这样吗?
施乐没有谈过恋爱,他曾经在网上看过一种说法,真正爱一个人就是会患得患失,纠结对方爱不爱自己,为什么要爱自己,又有多爱。这是正常的。
好吧,他决定和自己和解。
谈恋爱真的好麻烦,在一起之前和之后都各有各的忧愁。
施乐翻转身体,伸出手指描摹陈秉言的五官,柔软的指腹轻飘飘掠过皮肤,他没注意到对面人有规律的呼吸乱了起来。
指尖划到嘴唇,陈秉言的唇形很好看,亲吻时的感觉很柔软。指尖继续往下划……
“不想睡?”手掌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陈秉言睁开眼睛,不似白日里那么清明,“不想睡就继续?”
施乐吞咽的声音被黑暗放大,心跳声也怦怦怦,他抽回手:“睡吧。”
陈秉言好像能看懂他在想什么,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说:“我爱你。”
我爱你,比我喜欢你还令人脸红心跳。
施乐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他乱七八糟没有逻辑毫无道理的情绪被这三个字暂时压下去。
后来一直睡得不太安稳,天蒙蒙亮的时候,施乐的皮肤开始发烫。是陈秉言先察觉的,怀里的人像块烧红的碳,连鼻翼下呼出的气都滚烫。
他撑起胳膊摸施乐的额头,又去医药箱内找来电子体温计——38.6
陈秉言困意全无,为施乐掖好被子后起身下床,先去找退烧药,随后去盥洗室拿来沾湿的毛巾,想办法物理降温。
对比上一次,他这次有耐心很多。
折腾到天光大亮,太阳把屋内照得亮堂堂,裹在被子里的施乐出了一身汗,温度降回到正常。
陈秉言放下心,打电话给家政来做病号饭。
退烧之后,施乐的精气神好了许多,但还是没有胃口,清淡的粥喝了没两口就全吐掉。
“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去做,不吃东西没有抵抗力。”陈秉言的着急写在脸上。
施乐摇摇头,说:“不用管我,去休息会儿。我有经验,很快就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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