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此错怪好人。
可那个从包里掉出来的小礼盒,彻底打破了他的妄想。
原本打算拒绝林叙的,最后关头还是答应。
一次两次,到底把他陈秉言当成什么傻子,既然又搞出这种把戏,不如陪他们玩玩。
第13章
人是林叙招揽的,之后一应的入职流程也是林叙带领去办理。
他翻看着手中的几页A4纸,有些意外:“陈秉言,你也是滨大毕业的啊,乐乐也是,他是你的学长哎。”
陈秉言早已知晓,适当地做出惊讶的表情:“那很巧。”
“我之前听老李叫你,还以为你叫陈兵,原来是他偷懒,没喊全。”
陈秉言笑着没说话,既然施乐知道他的名字,他又存了心思将计就计,也没必要再瞒下去。
“走吧,去你的工位。”
林叙将陈秉言安置好,还特意问道:“看你学历不差,虽然专业不同,不过学习绘图软件,看施工设计图纸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有兴趣学一学吗?我可以教你。”
陈秉言反问:“不是说这份工作很简单?”
林叙摆摆手:“兄弟,技多不压身,咱事务所在业内也不算小喽啰,你多学点,就算以后离职找工作,也可以当作一段还不错的工作履历。”
职场中人人都明白,只有同事没有朋友,大家都只顾自己,像林叙这样诚恳的建议,其实大多数人都懒得提醒。
陈秉言还不确定他和施乐是不是一伙人,但眼下演戏也得有演戏的样子,甩出不耐烦的样子:“行,真麻烦。”
林叙又说:“你就当我教会你是想着以后压榨你,哈哈。”说完便风风火火回了工位。
他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拿出一摞资料,这些都是空间设计相关的基本资料,最上面是一本翻得页角都发皱的笔记,封面的手写字体隽秀大气。
检查一遍之后,林叙抱着它们返回陈秉言工位。
一厚沓文件放到桌上,发出咚——的沉闷声响。
林叙解释道:“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或者还想看点别的什么,也可以找我。加油!”
“这是什么?”
陈秉言翻开最上面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迹,各色标记笔分别划出不同的重点,一目了然。很多专业名词的解释也更加通俗易懂。
林叙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这是我以前上学时候的笔记本啊,哥们儿够意思吧,拿出来借给你看。”
陈秉言注意力都在笔记本的内容上,没注意到林叙的变化。
笔记写得很好,能力看出来主人学习时的认真,他想不到看起来有些跳脱的林叙,读书时竟然是个性子沉稳的人。
陈秉言欣赏所有在专业领域优秀的人,一时对眼前的人还有些刮目相看。
“你也不用太拘束,也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组的人都挺好的,乐乐你见过,还有个小姑娘也很热心,多相处几天你就知道了。”
又嘱咐了几句,林叙这才返回工位,瞬间进入六亲不认的工作状态。
陈秉言没有像林叙说的那样,遇到不懂的就去请教,他看资料时很安静,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反正很安静。
施乐从办公室的门口看过去,正好能目睹全过程。
一上午,他只要抬头望过去,陈秉言都在垂着脑袋看东西,是不是在学习不知道,但总归很安静,没有龇牙咧嘴。
这个人,见面时凶巴巴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有人抢他的东西,尤其是对自己千防万防。
施乐不懂这种警惕和戒备从何而来,他了然那份虚伪的贪念之后,也不敢再靠近陈秉言一步。
没想到竟换来对方难得的妥协。
事情兜兜转转达到初衷,也挺好的。
至于别的心思,他能埋藏在心里五年不见天日,以后也能。
下午,施乐要去一趟材料市场,对比一下各厂商产品的性能和价格。
这件事不算太复杂,他以前都是自己去的,照例拿起包要走时,却被林叙叫住。
“乐乐,你等等。”
他哒哒哒跑到门口,指了指陈秉言的位置:“把他带上,看一万遍不如实地做一遍,跟着你一趟能学不少东西。”
不等施乐说什么,他喊道:“陈秉言——”
那人从桌面上抬起头,直直看过来,目光扫到施乐身上时,虽然克制过但没完全克制住的厌烦溢于表面。
施乐攥包的手紧了紧,手心被冷汗洇湿。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也不是全无骄傲,一腔真心任人践踏。
“不用了,以后他由你来带,跟着你就行。”
走过来的陈秉言正好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两人所说的事情与他无关,怎么安排都行。
林叙有些诧异,转念一想,霎时明白过来:“你是怕他不习惯吧。”
又对着陈秉言说:“我们乐乐就是这样,他还怕你初来乍到不适应。我看啊,越是生疏越要相处,你就陪他去吧,多看多学。”
“都行。”陈秉言淡淡地说着,看向施乐时已收敛所有情绪。
施乐不好再说什么,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快跟着。”林叙提醒。
陈秉言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目不斜视走进电梯。
工作时间,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银色的轿厢壁映出两道疏离的身影。
施乐站得端正笔直,没打算和陈秉言过多交谈。
没想到旁边斜靠着壁面的人却懒洋洋地开口:“你很怕我。”是陈述口吻,他对自己的推断很自信。
施乐没看他,说:“你多想了。”
“呵——”陈秉言轻笑着,态度敷衍,分明是不信,说得话却像模像样:“随你说吧。之前误会你了,说了些得罪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
“你之前说得有道理,这份工作综合考虑下来的确不错。我呢,就想赚点钱有口饭吃,也没别的大追求,你不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做越矩的事情。”
他的话意有所指。
施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喉结艰难地向上挪动。好半天,才终于完全滚动下去。
唇齿张合,他说:“这句话我也送给你,我们互不给对方找麻烦。”
说完,他睁开眼睛转动脑袋,再也不躲闪着看向陈秉言,面容中满是挑衅。
现在的陈秉言太恶劣了,施乐绝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竟然喜欢他。
就当他是个同样恶劣的坏同事吧。
电梯到达一楼,施乐在先一步走出电梯门时想,说不定过几天他就放下了。
这样的陈秉言一点都不值得喜欢。
第14章
去材料厂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
更多时候,是陈秉言在说话,他突然变得很健谈,只不过大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比如——
“你们一个月多少钱的工资啊?”
“够不够生活?”
“有没有想过搞个副业?”
“赚死工资,以后怎么养家糊口?”
“哎——你没女朋友吧?看着也不像。”
施乐不懂,陈秉言怎么会变得如此市侩,遭逢变故,难道性情也会发生三百六十度的变化吗?
“没有。”他回答。
但和陈秉言闲聊天这件事还是让他挺开心的,多嘴又问了句:“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陈秉言一脸坏笑,十分浪荡,像个流氓,说:“你要是有女朋友,怎么还有时间调查我,跟踪我。”
他们坐在出租车不太宽敞的后座上,身体之间挨得很近。
施乐瞬间紧绷的身体,被旁边的人完完全全察觉到。
他绷着脸,听起来生了气,连名带姓地叫他:“陈秉言,刚才是你说的,我们和平相处。”
陈秉言身体朝后一靠,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姿态懒散至极,没个正形,看着车窗玻璃说了句:“没意思。”
施乐被这种随意轻视的态度激起辩解的欲望,生平第一次摆出要吵架的架势,侧过身问:“难道你认为误解调侃别人就是有意思?”
“随你怎么想。”陈秉言连头都没转,留个后脑勺对着他。
最后还气死人不偿命地补了句:“我就这人。现在是,以后也是,看不惯就趁早开除。”
“现在是,以后也是。”施乐要被他气昏头,还未察觉话已说出口:“那以前呢?以前不是。”
陈秉言收回放在车窗外绿化带上的目光,投向施乐。
就在施乐以为他因为提及过去要发火时,眼前的人却露出没心没肺地笑,说话的语气比之前还不着调:“你还挺会抠字眼,我以前也这样。以前现在以后,我都是你看到的这样,是个不求上进的混子,满意了吗?”
“还是说,你拿着的那份关于我的调查资料里,我不是。”陈秉言笑着,分不清这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其实,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
施乐心里很不是滋味,身上想较劲的那股子力气瞬间泄去,无力地重复道:“我没有调查你。”
“好吧。”陈秉言说。
施乐知道他是在敷衍。
话题聊到这里又崩了,之后一路无言。
好在施乐有正事要办,暂时将这件事放在脑后,下车后直奔常去的那家地板厂。
到了地方,人却傻眼了。
之前每次来都门庭若市的店面,此刻拉着卷轴门闭店,连个何时开门的通知都没有。
不过是四个月没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施乐只好先去看别的,他没忘记带陈秉言来是干什么的,自己挑选装饰材料时,会将不同建筑不同风格所需要的材料规格要求一一解释清楚。
陈秉言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嗯个一两声,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反正知道还在喘气。
在最后一家涂料店商讨价格时,施乐向老板打听:“B22的‘品质地板生活馆’怎么关门了,你们清楚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板哒哒哒摁着计算器的手停下,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这人是谁,然后突然激动起来:“他家啊!”
施乐惊异,觉得他的反应未免太大。
传八卦凑热闹似乎刻在老板的基因里,他比刚才给施乐介绍产品还激动,甚至看了眼靠在门框上的陈秉言,似乎想让这两个外来客都专注听他说话。
“你都问他了,肯定知道他们家经营状况很好,说实话,别的卖地板的老羡慕了,不过羡慕也没用,有时候这财运也是天生的,财神就喜欢,咱也没办法。”
施乐想听的不是这些零碎,但他不好意思打断老板兴致勃勃的演讲。
门框那儿的陈秉言却贯彻落实着混子本质,弯着手指的指关节敲在空心的墙壁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他不耐烦地说:“老板,该进入正题了。你再这样分不清重点,办事没有效率,财神下辈子也不会喜欢。”
话有点难听了,老板指着他大骂:“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年纪轻轻会不会说话,呸呸呸,讲这种话是要遭报应的。”
施乐急忙道歉,好说歹说才把老板的情绪安抚下来。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不和他计较的。”
陈秉言火上浇油:“你是看在刚收到的定金面子上吧。”
施乐气急,冲着他大吼:“陈秉言,你闭嘴!”
陈秉言不觉得自己有错,摇头晃脑,好在是真的不抬杠了。
看在定金面子……哦不,看在施乐面子上的老板继续说:“我们喊那家叫老刘,老刘三个月前得急病走了。”
“啊?”施乐万万没想到故事是这么走向。
门口的陈秉言也似乎很好奇,掀着眼皮看过去。
“老刘有两个儿子,他本来是想让大儿子接手这家店的,声明哈,具体的我们外人也不清楚,总之就是二儿子不愿意,觉得老刘偏心。可老刘人也不在了,两个儿子就为这事闹起来了。”
“三个月了,还没有个结果吗?这家店盈利不错,怎么着也得把店先开起来啊。”
“谁说不是呢,你是个明白人,可那俩儿子不明白,老二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把老大从家里撵出去了。亲兄弟正闹着打官司呢,谁还顾得上开店。”
老板最后感叹:“老刘一辈子,活着的时候遭同行羡慕,谁敢想死了是个这。糟心呐!”
离开材料厂时天已黑了,八月底早已立秋,夜间清爽了许多,迎面吹来的风还有些冷意。
施乐和陈秉言并排走在马路上,好像还在为老刘的故事唏嘘。
“陈秉言,”施乐突然打破沉默,问他:“你觉得,老刘的两个儿子做得对吗?”
陈秉言说:“对不对的,轮不到我来评价,和我又没关系。”
施乐之所以问他,是因为想到了赵光景曾说过的陈家的八卦。
陈家老爷子去世后,他中意的继承人陈秉言却被赶出家门,这其中是不是也和老刘家的情况相似呢?
他不能直接问陈秉言心中是何感想,为何性情大变,之后有何打算,只能借着老刘的事情,婉转地关心几句。
“我是觉得,大儿子有些急了,毕竟是亲兄弟,或许可以想到别的解决办法,不至于这么鱼死网破,连店都开不下去。”
地板厂远离闹市,少了霓虹的喧嚣,路边只有一排不太明亮的街灯。
从施乐的角度看过去,陈秉言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说:“你连他们为什么闹都不清楚,操得心还挺多,人家关起门来的事情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非要问我,我只能说老大是活该,被赶出来说明没本事,抢不过就不要抢,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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