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吗?”江寻笑笑道:“话说回来,工作室里的这些设备,真的不用我再付一点钱吗?你给我报的价我是真的没想到,原本是想去贷款的,哪知道居然不用。”
音乐器材的花费很高,江寻身上的钱远远不够组建一个工作室的开销,从器材到人员费用,这是一大笔钱,他之前没想过会这么顺利,还愁着该拿什么去银行抵押,都想过要不要再把自己那把吉他给卖了。
他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但那把吉他实在有着太多故事,抱起来的时候甚至觉得太过沉重,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趁手了。
“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是我一个朋友帮忙拿了最低价,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当是我借了笔钱给你,等你以后手头有钱了,再还我也不迟。”丁予霜无奈道,眼底却闪过一抹异样的目光。
“这个理由我倒是能够接受,你想借给我钱就直说,搞得一副我不用还的样子。送上门的金主谁不想要呢,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利息。”江寻揶揄道,心里松了口气。
丁予霜:“……嘴欠是吧。”
江寻把围裙从腰上取下来,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兜里的钱不够充裕是真的,他甚至不愿意花重金在装修上面,这里的格局还与美术馆没多大的差别,唯一还算温馨的地方是二楼的小房间,江寻在那里放了张床,这样就算家了。
另一个重中之重是厨房,这地方想出去吃顿饭得走很远一段路,江寻打算自己做饭。
望着一桌子的菜肴,丁予霜长叹了一口气,“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找酒店送了年夜饭过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这顿饭吃不吃得下去。”
江寻拿起围裙朝她砸过去,气愤道:“嫌我做得难吃你就别吃,干嘛还非得过来?”
“这不是没地儿去吗!我爸妈都出去度假了,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过春节吧!”
今晚的客人还有两位,邓锦年和卫舟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手里都拿着送江寻的新年礼物,口琴、茶具、一张签着邓芩名字的支票。
“芩姨还是喜欢这么直接的方式。”江寻把支票收起来,脸上是按捺不住地欣喜。
卫舟忍不住嘲讽道:“某人不也还是一边说着不要一边往兜里塞吗?”
江寻轻咳了声,“拜托,这是压岁钱,我多少年没收过压岁钱了,总不能不要。”
卫舟一根根掰着手指头,“前年去年今年,对哦,你上次收压岁钱还真是去年的事情了,真是——好久远呢。”
“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邓锦年举起筷子,朝着正中一道金沙玉米上挪过去。
一时间,大家都没动了,全盯着他看。
邓锦年:“……这道菜有什么问题吗?”
“……”
他小心翼翼地夹了点喂进嘴里。
江寻立马紧张地看着他。
丁予霜冷不丁道:“需要我打120吗?”
“丁、予、霜!”江寻拿起勺子就往她碗里弄了一大勺,“拜托,吃不死人的好不好。我只是不善厨艺,以前阿野……”
他顿了顿,“学长,说真的,这道菜怎么样?”
邓锦年战术性喝水,“就……挺不错的?”
江寻捂脸。
卫舟在一旁狂笑,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这些朋友没一个靠谱的。
但这是他的新生活,江寻想,这是他在真正属于他的城市,在这个生了根的地方,在父母过世后,他过得最开心,最充实的一个新年。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寂寞,越长大朋友就越少,更别提能在大过年地聚在一起,江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和绝对的快乐,这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再也没有比这更动人更美好的跨年夜了。
壁挂电视机里放着春晚,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吐槽今晚的相声。
江寻总算注意到没礼物堆里还有一个未拆的礼物,卫舟醉醺醺地回过头,漫不经心地说:“哦,路上遇到齐词,她说她女儿送给你的。”
那是一只玩具录音熊。
他正要按下按钮。
“对了,那小孩儿说让你跨年的时候再按。”
于是,他真的就在跨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才按下了播放键。
那是一段极为欢快的旋律。
江寻从中却听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同一时间,整片夜空被灿烂的花火照亮。
他终于想起用来形容这种情绪的那个词汇。
‘寂寞的欢愉’
“陆长野弹的?”丁予霜带着酒气问。
江寻轻轻点了下头,“多半吧。”
“只有他才喜欢搞这种……”丁予霜撇了撇嘴,“让人心里不太舒服的浪漫。”
“比如?”
“比如,我们骗他说你死了,那年七夕情人节,他抱了一大捧玫瑰去看‘你’,给我弄得心里一点都不舒服,叫成泽给他轰走了。”
所以,那之后阿野再也不敢去看‘他’。
“牧成泽呢?最近你们怎么样?”江寻问。
丁予霜含了口香槟,对着冰冷的空气长长吐出一口白雾。
“他在追我,我没反对。”
对此江寻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了解他的朋友,之前那段充斥着强迫性的婚姻虽说从结果上来看并不差劲,但糟糕的初心是丁予霜心里永远也跨不出去的一道坎。
她愿意用追求这个字眼来形容眼下的这段关系,代表她是接受这种追求的。
婚姻应该由爱情产生,这是她对待婚姻的态度。
江寻觉得婚姻是双方的契约,契约协定了双方的忠诚,他的结果是糟糕的,但他‘婚姻’的开端,是美好的。
“你们平台的元宵集会,你真打算不去啊?”丁予霜对此觉得很可惜。
江寻沉默片刻,“要去的。”
丁予霜刚问了一句为什么,话说出口后又收回去了,只淡淡道:“挺好的。”
江寻的目光望向岷山府,又一次喃喃地重复道:“要去的,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害怕了。”
飞机尾灯在天空中忽闪,像是闪烁的流星,他把脸埋在玩具熊柔软的毛绒中,听着里面弹起的钢琴声。
“新年快乐。”
“祝你,前程似锦。祝我们,永远都不会再相遇。”
第56章
“说真的,以前我超想到这里来工作,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机会诶!”林风端着两个杯子走到露天咖啡桌旁,兴奋地拿出手机开始工作,“寻哥,你说你现在这么红,干嘛不天天开播啊,一晚上的流水都抵得过我出去打工几个月的工资了!”
她还有半年毕业,学校没课,急着找实习机会,可惜从福利院做完志愿者出来后,她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工作,江寻觉得她手脚麻利,办事灵活利索,干脆就叫她来做自己的助理。
他对自己不大方,连房子也懒得租,但他给林风开出的条件是包吃包住月薪过万,并且房子就在工作室附近,是个环境不错的两室一厅。
林风激动地去学校办完手续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平常江寻没有精力去处理后台私信,有时候连工作邀约都没有时间去对接,林风这才工作第二天,就已经帮他把这些繁琐的事情做完了。
“有个电影导演给你发私信,表示想让你给他们写主题曲。”林风道。
江寻微一颔首,她便立刻领悟了老板的意思,“那我和他对接一下。”
“林小姐。”江寻正了正神色,微笑道:“今天是正月初七,咱们工作室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更何况……”
他点了点桌面,“我今天只是想出来安安静静地喝杯咖啡。”
林风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咱们不谈工作。”
江寻满意地点点头。
冬日的阳光晒地人懒洋洋地,江寻继续低头浏览今日时报,银色的碎发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他白地像是一个漂亮的搪瓷娃娃,鸦羽似的睫毛稍稍遮住那双漂亮的眸子。
林风看着他出神,心想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简直美到让男人女人都会心动的程度。不过对于恋爱的话题,江寻似乎并不怎么想提及,林风想到之前一个网上的传言,说是网红歌手Soul曾与陆家前太子爷有过一段感情,为了帮助恋人拿回《寻野》版权,陆长野不惜与公司作对,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她很想找机会问问这件事,但她又觉得这个话题太过隐私,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听说陆长野被赶出陆家后,连邓总也不乐意搭理他,现在在国内混不下去,灰溜溜地跑去了国外。”
隔壁坐着一桌年轻人,看穿着气质,估计是个小富二代团体。
“活该!谁叫他以前瞧不起咱们,以前在酒吧老子给他敬酒,他妈的他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真他妈把自己当太子爷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劝你们还是别这么说他,万一等他以后回了陆家……”其中一个女孩子轻声细语地劝了几句。
她那几个朋友瞬间翻脸了,“呸!他有什么资格回去?我听说最近陆氏的人员变动挺大的,里面有个朋友告诉我说,现在陆氏总部的总经理助手就是陆总的私生子,还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儿子。”
“我估计,过不了多久,陆家就会有个新的太子爷了。”
“活该,他就该去死。”
江寻在报纸上的一篇文章上看了很久,可实际上,他连这篇文章讲了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老板快过来看!”林风兴奋地对着他招招手,把手机递过去,“这个人自称是夜钢琴的店长,说什么想请你去唱歌,一首歌五位数,他说话好像舔狗啊我的天,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自从他公开身份露脸直播后,以前一些算不上朋友的人纷纷都找上门了。如今随着时间推移,加上自己在与陆氏的版权中打了一场胜仗,关注数和直播间的人数每天都在暴涨。
人在获得一些东西的时候往往也会失去一些东西,他获得了名气和财富,相应的,他也失去了一部分的自由,在外面总是提心吊胆,害怕自己的一些行为被媒体拍下来,拿去大做文章。
“老远就看到你了,江大网红。”涂着艳唇的女人走到他身边,微微挑眉道:“可以拼桌吗?”
她拿着手包朝外面挥了一圈,示意已经没位置了。
“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有些不太方便。”林风赶紧道。
江寻微一颔首,“您请。”
林风愣了一下,只听江寻对她道:“这附近环境不错,你可以去逛逛。”
听懂了意思,林风很自觉地站起身,给他们留出谈话的空间。
“真是好久不见,上次我女儿送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女人抽出一支香烟。
女士烟的味道很淡,不太呛人。
“收到了,只是没想到齐小姐愿意在年三十的晚上跑一趟。”
齐词吐了口烟,“因为园园的事,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很差劲,年夜饭没有一起吃。总之闲着也是闲着,女儿的要求,我乐意满足。玩具熊是阿野以前送给我女儿的礼物,说什么爸爸不在的话,就让那只小熊来陪她,我女儿宝贝地要命,没想到居然舍得送给你。”
“麻烦齐小姐一定向我转告谢意。”江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话说回来,江先生没有向我道歉的打算吗?”齐词莞尔道。
“道歉?”江寻合上报纸,“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阿野毁了婚约,导致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在外界眼里成了一个未婚先孕还被丈夫抛弃的笑话,这都是为你了,江先生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向我道歉吗?”
江寻嗤笑了声,“这么说来,是不是齐小姐也应该向我道歉,在我和阿野的感情中横插一脚,做出了这种不道德的事情,我可是伤心到现在呢。”
齐词看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
江寻漫不经心地问:“齐小姐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变了。”齐词道。
江寻看向另一侧的湖岸,“每个人都这么说。”
“其实陆长野这个人呢,在我看来也不是太糟糕,毕竟他就算毁了婚约,却没有在公众面前和我撇清关系,也愿意做一个名义上的父亲,让我女儿的身份不至于太难堪。”
咖啡杯上留下红艳艳的口红印,她看着那抹红有些走神,“年轻气盛的时候总会犯下一些错,过些年头再想想,觉得自己的行为伤害了身边很多爱自己的人,可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错了我认,我只是不想再继续犯错。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给园园最好的生活环境,除了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陪她。”
她看了过来,“你觉得,犯了错的人,值得被原谅吗?”
江寻沉默了一会儿,“犯错的人都渴望被原谅,可受伤的人,是会留下伤疤的。”
“最近园园不肯去上学。”齐词眉眼微垂,目光变得落寞起来,“她一刻不停地问我,爸爸去哪了,为什么爸爸不去看她。说真的,我答不上来。离开陆家后,阿野没来找过我,他害怕拖累我,也害怕拖累园园,其实我真的不在乎,我也好,他也好,都是不被家庭接受的……逆子。”
收到齐园的新年礼物时,江寻的心是暖的,小孩子嘛,内心总是那么单纯美好,那是没有经过尘世污染的东西,每个人都会想去守护一个孩子的内心。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齐词带着央求的口吻道。
江寻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握紧了咖啡杯,下意识说道:“如果是阿野的事情,我帮不了你,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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