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岸潮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地笑:“你都快成年了,要什么礼物。”
林昱晨傻笑两声,又去抱自己亲哥:“哥,你肯定给我带了,对不对?”
游辞说:“我那也没什么好吃好玩的。再给你买俩皮肤吧,但你不许现在玩。妈都说你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好好好。”林昱晨兴奋道,“没问题。”
林昱晨去看闻岸潮,撒娇道:“闻哥,你真没礼物给我啊?”
闻岸潮挑挑眉:“我比你哥还大两岁,按辈分,你该叫我大爷。”
游辞:“……”
林昱晨:“你这是占我便宜!”
聊着聊着,妈妈拿着锅铲出来,步伐有些停顿,扶了下家具,开口说:“游辞……”
到后面,有些气短。她咳嗽两声,声音虚浮道:“游辞,你爸跑大超市采购去了,大过年的肯定堵车,半天都没回来,我菜快凉透了!你这样,去楼下给我买瓶醋,快点儿的。”
闻岸潮问她:“阿姨,你感冒了?”
妈妈笑笑,说:“前段时间得流感,可能还没恢复好呢。真是……”
游辞一愣:“你不会是肺炎吧?”
妈妈说:“没到那份上。”
游辞站起来:“那我去给你买点药。”
妈妈道:“醋!我要醋!咱家附近没药房,别耽误我的菜。”
闻岸潮跟着起身:“我去买醋,分头行动。”
妈妈急道:“你坐着,他去就行……”
两个人却达成默契一起往外走,林昱晨在后头喊:“闻哥——闻哥——帮我带个东西!”
闻岸潮不回头。林昱晨急了,只能喊他:“大爷,大爷,哎哟。好大爷,我这不是叫了吗,给我捎回来五个星星面包,哦不,十个!就在卖醋那个地儿,黄色的星星面包,要豆沙馅的……”
闻岸潮这才笑着答应:“好。”
出了门,游辞也没顾得上刚刚那出,忧心忡忡地说:“怎么得流感了也不跟我说,早知道那天不和她吵了。”
闻岸潮安慰他:“你和她吵架了?看着不像是肺炎,咳嗽不多,可能身体有点虚。”
游辞说:“她最倔,平时就讨厌去医院。”
闻岸潮:“谁喜欢去医院?你喜欢?”
游辞:“话虽这么说……”
闻岸潮:“不放心就明天带她去看看。”
他去药店把药买了个遍,回到家时,行程短的闻岸潮已经到了,但他没看见小星星面包。
林昱晨在厨房闷闷不乐地帮忙,游辞把药带给妈妈,问她:“面包呢?”
妈妈皱着眉说:“买这么多药!有毛病,说了没啥事。和你爸一样,钱多没处使。”
游辞:“……”
游辞说:“你明天跟我去医院吧。”
林昱晨插嘴说:“妈老早就去了。医生说她年纪大,恢复得慢。”
游辞“哦”了声,呛她:“老太太!听见没有。”
妈妈还戴着围巾,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听了给他一掌,说:“那面包卖完了,你不知道,这边的孩子都喜欢,是抢手货。”
林昱晨开始唉声叹气,游辞跟他说:“明天早上咱们再去买。”
出了厨房,游辞打开手机,在网上搜星星面包,出来好多款式图,毕竟没见过,不确定到底是哪个。
他正打算回去问问弟弟,闻岸潮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了,指给他:“这个。”
游辞好笑道:“你怎么知道?”
闻岸潮拉着他进屋。
见证奇迹的时刻。他竟然从被子下面掏出一个小星星面包。很小的一个,在塑料袋里,闻上去很甜。
“你这……”游辞惊讶地往后看一眼,压低声音问他,“不是买回来了?干嘛不给他。”
闻岸潮说:“就剩一个了。”
“你要不要?”
第64章 压岁钱
“我?我又不是小孩!”
这样说了一句,他很快又心惊胆战地扭过头,确认房门紧闭。
“你真是……”游辞拿这颗星星没办法。
闻岸潮往后看了眼,慢慢躺下来,问他:“你小时候就睡这张床?”
“高中以后了。”游辞坐到他旁边,拆开塑料袋,仓鼠嗑瓜子那样咬上一口,“之前没怎么长,高中才开始窜个子。我妈连夜换了加长版的床。”
闻岸潮忽然笑一下。
游辞:“笑什么……”
闻岸潮:“你以前是挺矮的。”
游辞想骂他,但是心软着,嘴巴也软,最多瞪他一眼,还被闻岸潮掐了掐脸。
闻岸潮不像躺在床上,游辞莫名其妙地想,像躺在蓝天白云下的草地上。他总让人联想到自由。
游辞继续小口地咬面包。
闻岸潮撑着手臂坐起来,问他:“怎么样?”
游辞的脸烧起来,他就是感到分外的不好意思。
闻岸潮亲他的耳朵,一下、两下,“啾”,“啾”。好像小鸟对树的那种吻。游辞不自觉地缩着肩膀,问他:“要尝尝吗……”
闻岸潮又在他脖间蹭蹭,离开些,一脸无所谓地凑过来,配合地咬一口,眼里流露出细微的笑意。
游辞痴痴地看着他。
闻岸潮点评:“小孩子吃的。”
游辞有点醒过来,不满道:“你觉得太甜?”
闻岸潮问他:“不甜吗?”
游辞:“是有点……”
某些清醒的时刻,会觉得这真是再普通不过的面包。因为他是个白开水一样的成年人。但绝大多数时候,又飘飘然的,觉得这面包真是和星星一样好吃……星星?那东西谁吃过。不如说是闻岸潮把星星摘给他了。
游辞说:“我感觉有些罪恶。”
闻岸潮像在听着,也像没有。他半抱着游辞,时不时亲他一下。
游辞还是有点害羞,越亲就越害羞,脸烧得实在过分,于是闻岸潮停下来,盯着他。
游辞问他:“干嘛……”
闻岸潮笑:“你说干嘛。”
游辞还在反省:“至少掰一半给他。”
闻岸潮揉揉他的头发,跟他说:“别想了。吃完吧。”
游辞一口一口地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闻岸潮看着他,突然平静地问出一个问题:“要不要在这里做。”
游辞呛着了。
闻岸潮道:“晚上。”
游辞嘴里的面包化开,把五脏六腑都弄甜了。他说:“你脑子里就剩下这件事。”
闻岸潮又说:“开玩笑的。”
游辞抬起头,眼睛大大的:“嗯?”
闻岸潮歪头看他,有样学样:“嗯?”
游辞:“……”
走的时候很不放心,一直问他:“我嘴里有面包味吗?”
“没有。”闻岸潮按了下他的嘴唇,还说,“我不觉得你驼背。”
游辞听到后,笑得跟朵花一样。这瞬间变得足够软弱,也足够坚强。他紧紧地抱住闻岸潮,严丝合缝地和他贴着,包括胸膛里的两颗心脏。
闻岸潮侧过头,在他脖子上一吻。
“出去吗?”
没有回应。他低头去看,手刚抚上后背,立刻就发现不对,想推开他查看状况,却被游辞死拽着衣服不撒手。
安静两秒,闻岸潮开始叫他的名字。
游辞摇摇头,背脊颤抖。他的手逐渐脱力地松开,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与泪水一起滑落。
闻岸潮抱住他,顺势在床上重新坐下,将他拉到自己的腿上。
就像抱自己的孩子。他有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游辞咳嗽着坐起来些,抹了两下脸,说:“没事。”
闻岸潮只是轻轻拍着他,见他不再躲,就大概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么严重,整张脸都哭红了。
游辞又避开他的视线,重重咳嗽几声,试图从他身上起来。闻岸潮拉着他,就是不让走。
游辞没有办法,低头看过来,睫毛又黑又乱,泛着光。
闻岸潮抹了下他的鼻尖,一开始是擦眼泪,后来情不自禁刮了两下。看着他,又摇摇头。
“游辞!”外面,妈妈在叫。
游辞抹几下脸,快速打开门。油烟味和饭香一起混进来,妈妈说:“来帮我炒会儿菜。”
说完,她就关上洗手间的门。
闻岸潮拉他一下:“我去吧。”
游辞侧过身,让他去了。
他确实需要点时间平复,在房间里,深呼吸,来回踱步。脸上那层不自然的红渐渐褪去。
等他终于调整好状态出来,厨房里已经是两个人,妈妈还有哥哥。他们的侧影交叠在一起,与之共同延向门口的,还有酱排骨的香味。
一时间,又有落泪的冲动。
后爸回来得晚,一进家就有饭吃。这个普通却温和的男人,永远都是笑脸迎人。不知这次是不是因为自己这边有人——闻岸潮就坐在他身边,游辞对他没有那么大的戒心了。
也不再讨厌他的问候:“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游辞边回答,边用余光看了眼闻岸潮。
都把人带过来给你们看了。
明明不是年夜饭,却吃出种团圆味。这样想着,他抿嘴笑一下。
妈妈在饭桌上提议:“晚上去看看你爸吧?”
指的是亲爸。
后爸也说:“去看看吧,我开车送你?”
刚刚升起的热度又冷却下来。游辞说:“不用,我打个车吧。”
这毕竟是绕不过的。
吃完饭,游辞就和闻岸潮出发了,他在路上说:“早知道就不带你回来,陪我跑来跑去,没什么意思。”
闻岸潮只说:“不想去就不去。”
游辞回道:“去年就没去!”
闻岸潮说:“今年不去又如何。”
游辞说:“去吧,再不去他就老了,就死了。”
说完他自己没绷住,先笑出声。
闻岸潮倒是没笑。
游辞又说:“你不知道,这是好事。我有好多个家。”
亲生父亲叫游世杰,对他,游辞只有分开那年感情最浓烈,但也主要是因为恐惧,因为一个男孩就要失去他的爸爸了。
除此之外,越来越淡。后来爸爸很少来看他,他在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一直在等待,等着等着,就长大了。
就再也不需要了。
玄关处的福字倒影在擦得锃亮的瓷砖上,游世杰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游辞来了?”
混着电视机里的春晚重播的声音。
游辞盯着玄关镜里自己绷直的肩线,看见继母抱着女儿从厨房转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
女人对着他笑,他也笑回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样的辛苦。
“爸,妈。”游辞把礼盒放在墙角,“我放这了啊。”
闻岸潮拎着白葡萄酒,也说:“叔叔阿姨过年好。”
“坐,你们坐!”游世杰说。
游辞于是坐下,闻岸潮的手指轻轻蹭过他后背,毛衣下浮起一片细密的疙瘩。
玻璃茶几摆着果盘,砂糖橘滚落出来。游世杰在给妹妹扎羊角辫,粉色头绳缠在指节粗大的手上,游辞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好。
继母从厨房端来一盘又一盘东西,游辞开始还客气,后来也累了。
闻岸潮倒是自在,每次都只是淡笑着说声“谢谢”。
游世杰终于把最后一根翘起的碎发别进发卡,抬头时对游辞一笑:“听你妈妈说保研了?”
游辞说:“嗯,已经毕业了。去年入职高校当了老师。”
游世杰一愣,很快就笑:“厉害。”
他抽了张湿巾擦手,对妹妹说,“跟你哥哥学,他回回都考第一。”
妹妹生疏地看一眼他,不说话,然后低头玩自己的辫子。
游辞说:“妈总是乱说,其实我很少考第一。”
游世杰说:“那你也学习好。小学五年级开家长会,所有大人都羡慕我。”
“过去多少年了。”游辞截住话头,笑一下。他发现心里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妹妹举着兔子玩偶跑来跑去,发梢偶尔扫过他膝盖,带着儿童洗发水的蜜桃味。她没做错什么。
继母端来茶具,青瓷杯底磕出细响:“来,尝尝白茶,你爸特意托人从外地带的。”
她也没做错什么。
游辞说声“谢谢”,接来茶汤,心想,那就是爸爸了,是爸爸的错。
落地窗外炸开烟花,妹妹尖叫着扑向阳台,继母追过去,拖鞋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木地板。
游世杰看了她们一眼,忽然说:“你在哪个高校任职?”
游辞说了个名字。
游世杰边“噢”边点头,脸上是那种腼腆的笑,“你一直学习好,学习好,当老师是应该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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