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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数十晚(近代现代)——深窥

时间:2025-07-13 08:00:52  作者:深窥
  伍斐芝说:“你跟我说什么谢谢。”
  她看常舟俞还睡眼惺忪,问:“才醒吗?”
  常舟俞不好意思地说:“是。”
  “不迟。”伍斐芝说,“是我得起早。”她坐下来,打量这间冷飕飕的木屋,搓了搓手,问:“现在冬天冷,你衣服够不够穿?”
  常舟俞说:“够的。我身上这个睡衣很厚。”
  伍斐芝瞧了眼他,说:“今天好像比去年要冷。”
  常舟俞说:“是吗?”
  伍斐芝说:“对啊,去年我都没穿厚棉服,今天,早早就穿上了。”
  常舟俞轻轻笑了下,说:“可能我一直在家里,没什么感觉。”
  闻言,伍斐芝脸上的神色凝淡下来。她环视室内。这间屋子她来过许多次了,可每一次她都忍不住打量一番——兴许这探视的目光,落在屋子里头,好过落在常舟俞身上,她总这样想着。
  伍斐芝的目光最后落到常舟俞身上。她低声问:“舟俞,你打算,这辈子就这么下去?”
  常舟俞面色平静,说:“不知道。”
  伍斐芝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她弟弟也跟常舟俞差不多年纪,现在在北方城市读大学,而常舟俞却……伍斐芝沉默下来。她想,她又何必要问常舟俞这些呢?这样无意义的关心和反问,除了戳他的心,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思及此,伍斐芝及时地起身,语调轻快:“我只顾着在这跟你说话,差点要迟到了。我得回去做早饭了。明早再给你带梅花糕。”
  常舟俞抿抿嘴角:“好。谢谢。”
  伍斐芝往外走:“行了行了,再说谢谢我要生气了。”
  常舟俞送她出门:“嗯。”
  伍斐芝出门后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家。她的母亲正在客厅把玩她弟弟读高中买的机械小人,见到伍斐芝回来了,说:“你弟快毕业了吧。”
  伍斐芝说:“嗯。”她没有看过去,径直往厨房走去。
  她煮了一大锅馄饨,给父母盛好了,说:“爸妈,吃早餐。”
  一家人吃过早餐后,伍斐芝提了包,打算上班。
  临出门,伍斐芝看见贴在家里客厅墙壁上的那一排排奖状。
  在漏进屋内的晨光下,角落那张上头印了“全国中小学生绘画竞赛一等奖”的奖状反射出橙色的光,突兀地刺进了她的眼睛里。
  刚才她问常舟俞的那句话居然陡然回响在了自己的耳边。她不敢多看,不敢多想,苍惶地出了门。
 
 
第8章
  这几天傻子晚上回家时,蛇皮袋里的废料比之前要少得多,又因为傻子拿了郝俪霞给的四百块钱,孙桂娟在背地里骂骂咧咧了不少话。在傻子面前,孙桂娟倒是没像被要钱时反应那么大,只不过留给他的吃食里,本就分量不多的荤菜现在变得只剩了些星末。
  晚上的路灯再亮,也没有太阳光亮。傻子以前不喜欢天黑。对他来说,天一黑,他捡拾废料的速度就会慢下来。更何况,现在是冬天。冬天的晚上不光暗,还冷得人发颤。夜晚的街道远没有白天热闹,他沿着河道走,夜风从他的袖口、裤口、衣襟里灌进来,也吹得蛇皮袋呼呼作响。
  但现在,太阳落下去的那一刻,变成了他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因为天一黑,就意味着,他能去见他想见的那个人。
  见面前,街道上的气温慢慢变冷,他想见那人的心却慢慢变热,见面后,巷口里的夜色暗得沉沉,他踩着的青石板却仿佛有了熠熠的光。整个夜晚都变好了。
  -
  齐望锐离开了。那条只穿过一次的粉色裙子被常舟俞扔到了地上。常舟俞踩着它,蹭干净地上的灰,而后给自己换上了嫩黄色的厚睡衣。
  傍晚,常舟俞将五花肉用冰糖炖了两三个小时,做了大肉浇头。眼看天色暗下来,他却没了心思吃面。把放凉的浇头放进小冰箱后,他开了盏小灯。嘴里呵出的气体在灯雾里,像几朵连绵饱满的白色花苞。
  冷不丁听到门外的声音,常舟俞去开了门。
  傻子的脸出现在常舟俞的眼里。
  傻子掏出钱,说:“五百块。”
  常舟俞说:“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不要钱,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傻子说:“我要看你。我有五百块钱。”
  常舟俞没了脾气。对这人,他也生不出脾气。傻子进屋后,常舟俞将小灯关了,按开台灯。
  现在才天黑不久,隔壁的炊烟还未消尽,菜肴和烟火的味道散在巷子里,渗过门缝,渗进屋内。常舟俞问:“你吃饭了吗?”
  傻子摇头。
  “那你家里人不催你回去吃饭?”
  “晚上回去吃。”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晚上,回去吃。”
  “好吧。”常舟俞只得说。
  傻子问:“你吃饭了吗?”
  本还有些不耐烦的常舟俞见这人有样学样,问起了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答道:“没有。”
  傻子问:“晚上吃吗?”
  常舟俞说:“不太想吃。今天不吃了。”
  傻子说:“要吃饭。”
  常舟俞说:“那你现在也没吃饭。”
  傻子说:“我会吃的。”
  围绕着吃不吃饭,两人居然能说这么些个来回。对着傻子,常舟俞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个嘴笨的人。他说:“行吧。”
  傻子倒不依不饶起来:“你吃饭啊。”
  常舟俞干脆不说话了。傻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常舟俞应他,一声不吭地盯了常舟俞半晌。他忽然起身,作势要离开。常舟俞去给他打开门,就见傻子头也不回,匆匆地往巷外走。常舟俞稍感纳闷,不过他没有太在意。他本就觉得傻子来找他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那么傻子突然的离开倒不显得奇怪了。
  十几分钟后,常舟俞又听到门外响起了动静。
  傻子来找他了,喘着气。只不过这次,他手里还端着碗面。
  常舟俞凝视片刻那碗寡白的面。
  尽管面还没坨,没有变得像晚上傻子回家后那么黏糊,但上头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一大碗面上唯一摆着的,就是一个小瘪的肉面筋。
  傻子说:“吃饭。”
  常舟俞问:“你从哪里端来的?你家里吗?”
  傻子点头:“我吃的。”
  这面,连汤水和油花都没有,常舟俞光这样看着,就完全不想下嘴。可这就是面前这人的晚餐了,且这人还端过来,要给他。于是常舟俞端着面,转身去了厨房。他把面加水重新热了一下,又拿出自己做的肉浇头,淋了大半层上去。他将面放到桌子上,对傻子说:“你吃吧。”
  傻子看见面上多了好多油光晶亮的肉。闻着浓郁的甜香味,他说:“你吃。”
  常舟俞拗不过,只得拿来个小瓷碗,分走些面,夹了几片肉,说:“我吃。这样行了吧?你也吃。”说着,他无奈地开始吃面。
  见常舟俞低头吃了好几口,傻子这才动筷。
  傻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面不是黏坨的,是条条分明,泡在热汤里的,五花肉又香又甜,含在嘴里咀嚼,实在充盈的肉香味能溢满他的整个口腔。他吃了一片,还有一片,他甚至要数不清有多少片肉了。
  常舟俞问:“好吃吗?”
  傻子说:“好吃。”
  他们坐在桌子前,台灯的光在这儿是最亮的了。就着亮光,常舟俞看见傻子扶着碗的手指上的冻疮。前几天,在他们初次见面时,他就见过这些疮,那时只是隐约看见,此刻才算是将它们看得清楚,几乎每根手指上都有,还不止一个。有些疮口裂出了血,有些疮口是疤。常舟俞记得他读小学时曾长过冻疮,冻疮是不令人疼的,但痒,痒得让人忍不住去挠,当挠得它出了血,自然就疼了。
  常舟俞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前几月伍斐芝送他的三四个暖宝宝。他拆掉包装,塞了一个进傻子的左手里,又塞了一个进傻子的右衣兜,说:“这个东西是暖宝宝。等会儿它们就会变热。你要是冷,就摸一下它。但不要一直捏着,会烫手。”他看见傻子的旧大衣敞着,便把最后一个暖宝宝贴在傻子的里衣上。
  常舟俞给傻子贴暖宝宝时,凑得稍近了些。傻子有些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常舟俞的脸。
  常舟俞的眼睫毛卷翘的弧度、眼下薄薄的卧蚕、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和微抿着的唇角一股脑地冲进了傻子的眼球。他不知道要先看哪个。他只来得及听见常舟俞轻缓的呼吸声,只来得及嗅到常舟俞身上淡淡的近乎没有的香味。
  现在暖宝宝还没开始发热,傻子将右手探进甸甸的兜里摸了摸。他发现暖宝宝的温度和他的手的温度差不多,不过,他能感觉到,那包小小的东西,渐渐地,在他的手里,变热了。
  他的心脏“碰碰”跳了起来。
 
 
第9章
  傻子端着空空的碗,回到家。
  正在厅里看电视的孙桂娟听到声音,扭身看过去。傻子最近有些反常。今天晚上,傻子急匆匆地回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叫住傻子问个清楚,就眼见着傻子端着面跑了。此时见到傻子,她问:“你端着碗面去哪里?”
  傻子说:“我吃了。”
  孙桂娟抻着脖子,瞅见蛇皮袋只被废料铺了个底。“你这就回来了?”她瞧了眼客厅的时钟,有些不满地说,“才九点不到。而且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怎么每晚就捡了这么点东西?”
  傻子闷不吭声,去洗了碗,而后,他重新提着蛇皮袋出了门。
  孙桂娟撇撇嘴,不再看他。那小得只足够一人使用的电暖扇正发出细微的烘鸣,电视里男女主角对话的声音躁乱,完全压盖住了厅外的风声。孙桂娟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电视剧。
  大约到了十点,傻子才又回到废品站。
  整理好一切后,他进了自己的小卧室。
  暖宝宝眼下都彻底热了起来。傻子握着它们,不一会儿,就被烫得不得不把它们放到床上。没等手里的温度降下去,他就忍不住重新拾起它们,紧紧地捏在手心。他反复地攥紧、放下、攥紧、放下。
  因隔着一层布料,粘在里衣外侧的暖宝宝并不烫人,只熨得胸口那一小片肌肤暖热。
  常舟俞今晚凑得他那样近时的脸突然出现在傻子的脑海里。傻子后知后觉地想起常舟俞那时在干什么,想起常舟俞是怎么把暖宝宝贴在他身上的。他这才发现,他手里的暖宝宝原来有一面是黏的。于是他把那两个暖宝宝贴在了他的腹部。他躺在床上,感觉全身都暖烘烘,尤其是他的胸口和腹部,而他的胸口处最热。
  翌日早晨,傻子发现暖宝宝不热了。
  他把它们揣进兜里,想着,可能等一会儿,它们才会热起来。
  他照常提着袋子出门。
  临近正午时,傻子忽然看见一个小男孩从附近的巷子里跑出来,不多时,一个女人也走了出来。女人手里端着一个可爱的塑料碗,里头盛了半碗黏糊糊的泡饭。小男孩不管不顾地在街道上疯跑,女人急喊:“囡囡,别到处跑!小心车!”
  小男孩跑得更快:“我不吃饭!”
  女人捏着勺子,说:“你一口都没吃。这样要怎么长大长高呢?现在大家都在吃午饭,就你不吃。”
  小男孩往前跑:“不吃。我就不吃!”
  “囡囡,”女人好脾气地哄他,“囡囡最乖了。快点来吃两口饭,就吃两口,妈妈就不让你吃了。来,快点。”
  小男孩停下了疯跑的步子。他嘟着嘴唧囔:“好。”
  女人走到男孩身边,边笑边喂他饭吃:“欸,囡囡真乖。”
  傻子看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就没再看了。
  到了晚上,傻子照样去找常舟俞。没等常舟俞问他,他就会主动问“吃饭了吗?”常舟俞索性给两人都煮了面,然后分给傻子大半。傻子不懂人情分寸,常舟俞给他,他就要了。
  -
  两天后,常舟俞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是傻子的。他正在擦碗的手一顿,而后给人开了门。
  陈强面无表情地走进屋里。
  常舟俞没有开口说话,不过,他也来不及说。陈强的动作比上一次粗鲁。常舟俞被按在床上,脸蹭在粗粝硬质的床单上。随着晃动,他的脸隐隐作疼。他刻意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结束的时刻就能来得快些。
  结束后,陈强说:“我听说,最近有个镇上的傻子天天来找你。”
  常舟俞抬眼望着陈强:“是。”
  陈强打量常舟俞的眼神:“你跟他搞了?”
  常舟俞面上表情不变,胃部却忽地一阵翻涌。他说:“他不是你们。”
  闻言,陈强脸色突然变了。他猛地逼近常舟俞,抓住常舟俞的头发,往下一拽,迫使常舟俞扬起头来直面自己。他阴沉地说:“你该不会被男人操多了,就真被操成了同性恋?一个齐望锐不够,现在连捡垃圾的傻子都要去勾搭?”
  常舟俞的头皮被扯得生疼。他的左脸也还火辣辣的疼。他仰视陈强,说:“你也说了。他智力有问题。我说他跟你们不一样,有什么问题吗?他只是来找我玩。你生什么气?”
  陈强盯着常舟俞的眼睛,松开手,“哧”了一声。
  -
  傻子提前走到了河道边。这样,只要天一黑,他跨过这条马路,就能径直往巷子里走去。可是还没有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他就瞧见一个背影出现在那个巷口。
  那个背影离巷口越来越远,直到它抵达一处,才停下来。
  傻子站在大树后,安静地看着那个背影变成侧身。门似乎被打开了。男人的侧脸消失在傻子的眼里,没入了那间屋子。
  过了好一会儿,天光已湮。傻子还站在树旁。
  他觉得他等了很久。他忍不住走到巷口。他本想往里走,像之前那样。但他却迈不出步子。他攥着蛇皮袋,只半个身子露在巷口,一直盯着那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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