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他霍地站起,大声喝道,「给朕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正当殿上一片混乱之时,又有人站了出来。 这次,是赵麒。 「皇上!」他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彷佛下定了决心,毅然说道: 「臣以为凌尚书之言甚合情理,今日主谋韩林已然伏法,韩氏一族已然瓦解,请皇上垂怜,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原本一直置身事外的韩朔,在听到赵麒声音的同时,忽然抬起了头。 两双憔悴的眼刹时对望,都是一阵辗转低回的刺痛。 他不求了...再也不求了......... 至少这一刻,他是完完全全为著自己的。 忘了他的君王,心中只有他一个.........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怎麽不叫韩林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龙煌暴怒,袍袖一挥,吼道: 「拖下去!都给我打!!」 再不理会乱成一团的众人,龙煌怒火中烧地拂袖而去。 凌玉跟赵麒两人,都默默地走到堂下准备受罚。 当赵麒的眼神与地上的死囚交会时,各是一股掏心挖肺的疼啊! 千言万语,在这无声的凝视中流递著,身处於嘈杂纷乱的殿堂,唯有此时,即是永恒。 午膳之时,夜影面有难色地像龙煌通报。 「皇上,右相与凌尚书两人受完罚後,都跪在翔龙殿前不肯离去。」 龙煌倒抽了一气,倏地拍桌怒骂: 「好,这一群是都反了是吧!要跪,就让他们跪去!」 然而这一跪,就跪到了午夜时分。 「皇上,中秋将至,天寒地冻的两位大人怎麽受得住啊!」夜影心急得说著,就怕又惹主子不开心了。 「不如,让夜影去送个披风吧!」 主子虽然嘴上硬的紧,可心中还是十分挂念的吧! 瞧他用膳用的少,连批折子都有些心不在焉,晃到了子时都还没就寝,根本就是担心得不得了啊! 龙煌冷冷一哼,「你多事要送,朕哪管的著你?」 夜影听了,立刻笑颜逐开。 「谢皇上,夜影立刻去办!」 只见这小子溜的比谁都快,龙煌郁结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一瞬。 「为君果然不易啊!」柳轩微笑地说著。「我开始庆幸好险我从没有过这种念头啊!」 「你不待在你的地方,来这儿做什麽?」龙煌不假辞色地说著。 柳轩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地说著。 「赵麒这次可是认真的。」 龙煌剑眉一扬,「我也是认真的!」 柳轩微微一笑,「你明明就是很高兴有这个转机的,不是?」 「哼!」龙煌依然毫不领情。 知道他的心事,柳轩也不再多说。 「我会替他们调好药方,你可别让他们跪的太久了!」 秋高气爽,乌云逐渐散去之後,露出了一抹越来越饱满的月。 中秋将至啊............
四日之後,龙帝颁下圣旨。 免除所有韩氏馀族的死罪,家产则全数充公,惟吏部侍郎韩阙,因有功朝廷在先,令其官复原职带罪立功,罚俸十年,其馀遗族皆发放公家为奴。 右相赵麒与户部尚书凌玉,因在殿上无礼,判罚俸三年以示警告。 自此之後,世家大族纷纷没落,东韩之名已成云烟,普天之下,除龙帝之外,已无豪门。 龙帝终於得以亲掌圣麒王朝,成为名符其实的『皇帝』。
之七:烽火
圣麒王朝开龙元年冬,虽然是王朝的第一个新年,却因为内乱方弭,而显得有些萧条。 这次叛乱居功厥伟的,则是兵部侍郎杨褆,所有宫中警卫的调度,以及各个击破的计谋,都是由杨褆一人所提的策略。 在事成之後,龙煌大喜之下,自然就把空出来的兵部尚书让杨褆替补了。 而赵麒与凌玉则是在事後整整病了三个月无法上朝,最後还是勉强在新年团拜的时候短暂出席,之後就告病回家休养了。 可是龙煌却很清楚实情并非如此。 百般聊赖地在沈亭里自斟自饮,龙煌语带抱怨地咕哝著。 「早知道就别千方百计地把韩朔送去给他了,想不到这麽一来,这家伙竟然变的比朕这皇上还混!这成何体统啊!」 夜影抿嘴轻笑,不怀好意地拆穿他。 「也不知道是谁,在右相重病的时候,急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成天就嚷著菜不好吃,棉被不够暖这种小事来闹脾气的,不知道是谁啊?」 「夜影!!」龙煌佯怒,将酒杯朝他扔去。 夜影笑嘻嘻地接过酒杯,半滴不洒地仰天而尽。 「谢皇上赐酒!」 龙煌笑嗤,「呿!贫嘴!」 「皇上!骠骑大将军在亭外求见。」 一听见这个人名,龙煌所有的笑容都完全僵住。 「主子,要夜影赶他回去麽?」 龙煌沈吟半晌,挥了挥手。 「算了,要他到九霄殿等候,今天,不必送晚膳过来了。」 「主子......」夜影低唤,小脸上不禁露出难过的表情。 龙煌见状,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容。 「没事的,快去帮朕张罗吧!」
岳磊来找龙煌的意思,他们彼此都很明白。 九霄殿内,悄然无声。 「除去了东韩,接下来就换我西岳了吗?」 每次见面,他总希望能有一个更和谐的开始,但是,这七年来,岳磊只体会到了一件事情。 他只会选择敌对的方式与龙煌相处。 他只能当他的敌人。 龙煌面无表情地坐在龙床上,伸手拂去了额前的湿发,冷漠地说著。 「只要你不要犯下跟韩林同样的错误,朕当然就不会为难你。」 岳磊微微轻叹,「就怕...我跟他一样,要的都是你不肯给的东西啊!」 他要的,是权;而自己,要的是心。 看来,是难上加难啊! 「别再废话了,要上就来吧!」 扯开了衣裳,龙煌露出了挑衅的眼神。 岳磊微微一笑。 「既然皇上如此心急,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罗!」 有如打斗般激烈的交欢,迅速上演,互相背离的两颗心,在身体结合的瞬间,是否会有刹那间的相契? 这个问题,无人能知,也无人能答。
漂浮在虚脱的空白中,龙煌对自己到现在都还能保持清醒,不禁感到非常的佩服。 「你的身体...变柔软了。」岳磊著迷地埋在龙煌的体内,不愿离去。 「是因为习惯了吗?」 龙煌连回嘴的力气也无,只得懒懒地哼著。 「你说是就是吧!」 下意识地,龙煌并不想跟岳磊提及自己跟柳轩的事情。 大概是怕麻烦吧!〖自〗 毕竟好不容易才解决韩林,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所以他现在还没有心思去应付岳磊发疯时的脾气。 龙煌闭上了眼,气若游丝地说著: 「昨天,北方传来了一道折子。」 岳磊缓缓地起身,露出充满邪气的笑。 「怎麽了?」 感觉到那野兽又再度恢复『精力』,龙煌不禁发出痛苦的低吟。 「今年冬天北方雪灾,据说北狄的牛羊冻死了七成。」 岳磊轻松地开始律动,心不在焉地问著: 「然後呢?」 龙煌咬牙,哼了几声。 「啊...嗯嗯......我要你...带兵到北方操练......呃...以备...不时之需。」 岳磊闻言,立刻停下了动作。 「为什麽?」 「北狄牲畜大量冻死,必遭饥荒,没有食物之时,唯一的途径就是南下侵略,来抢夺金银与粮食。朕相信,明年春天,就是北狄大举南下之时。」 龙煌喘了几声,力持镇定地说著。 这可是杨褆在藏书阁翻查了历年来史官记载北狄南侵的所有纪录,才归纳出来的结论呢! 岳磊默然,用著一种复杂难懂的目光凝视著他。 过了许久之後,岳磊才面无表情地说: 「我知道了,大年初六我就会拔营到北方练兵。」 呵!原来今晚他会如此顺从的原因,就是因为有求於人啊! 岳磊自嘲地想著。 「那麽,为了补偿我,你今晚...可就要任我摆布罗......」 龙煌自信一笑。 「当然没问题,从一开始,朕与你就是这种互相需索的关系啊!」 岳磊低吼了一声,加快了冲刺的速度。 可是,却依然无法治愈伤痛的心,也无法忘却胸中的情。 行行重行行,为何仍盼不到君之背影? 与君生别离,即使拼死捉住君影,却仍留不住君心啊!
大年初六的早朝,骠骑大将军岳磊奉命领兵前往北方边界训练,同时,龙煌也将空出来的禁军统领封给了夜影,再加上兵部有杨褆为首,王朝的军队总算尽收龙煌的掌中。 今日午朝,龙煌特地命凌玉前来见驾。 「皇上。」总觉得凌玉病後的脸庞,变的更加苍白了。 龙煌的心中微微一痛,温声说道: 「凌尚书,前一阵子...真是为难你了。」 凌玉抬起头,微微一笑。 「臣身子已然无恙,多谢皇上垂询。」 龙煌叹了一口气,淡淡说著: 「前一阵子要尚书遣人重新丈量全国土地与名册,不知进展如何?」 凌玉拱手说道: 「进行的十分顺利,整理的作业在年前已经完成,明日即可面呈皇上。此次下乡,因去年秋收丰年,百姓们都对皇上的德政感激不已。」 龙煌点了点头,「若是...朕想在仲春时分徵税一次,尚书的意下如何?」 凌玉沈默了半晌。 「是因为北狄之事,皇上打算徵税以做军用吗?」 龙煌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 「没错,北狄是历代王朝的大患,朕此次打算亲征,一举灭敌,永绝後患。」 凌玉沈吟了好一阵子,微微颔首。 「前一阵子抄尽韩家让国库丰厚不少,若是再加上仲春徵税,出兵北狄的粮秣应该不成问题。」 龙煌闻言总算释怀一笑,「多亏了尚书这一年来的休养生息,才能让王朝的财政慢慢复苏。」 凌玉并不居功,轻轻一笑。 「若没有皇上愿意支持臣下大刀阔斧整顿的建议,臣就算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龙煌伸手握住了凌玉,叹道: 「若非王朝财务困难,朕实在想好好重赏你们这班肱股良臣啊!」 凌玉轻笑,「多谢皇上,臣等只求为国尽忠,为民谋福而已。」 龙煌点点头,「若王朝上下皆是卿等良臣,那朕就无後顾之忧了。」 「皇上既然打算亲征,那麽是要让右相在京城持国吗?」凌玉抬起头,问出了另一个重点。 龙煌面色一沈,「这一点朕也正在斟酌,此次出征,朕并不打算真正的赶尽杀绝,只是希望能找出与北狄共处之道,之前右相曾提过两国通商的论点,朕觉得似乎可行,所以此次出征,朕应该会与右相一同北上.........」 凌玉低著头,似乎有些明白龙煌的真意。 「朕希望在这段时间能由凌尚书代理监国。」 凌玉未曾回答,只是说著。 「臣感万分惶恐,不知所措。」 龙煌缓缓地说著,「朕会让兵部杨褆,以及工部裴洛辅助你,所以...这几个月的国家大事,可能就要操烦凌尚书你了。」 凌玉跪下领旨,「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圣麒王朝开龙二年四月,北狄大举寇边,骠骑大将军岳磊起军抵御,龙帝则与右相领兵三千押五十万石粮草应援,自去年初的大战以来,这是圣麒王朝第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经过十天的行军,龙煌终於到达了岳磊所扎营的前线。 「皇上。」只见岳磊早早守候在营口,直到见到车队之时,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一切无恙吧!」 龙煌面无表情地说著: 「放心,这点小事还累不死我,粮草都很安全的在後面。」 岳磊咬住了下唇,只能无声地苦笑。 赵麒虽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是却没有一丝排解的意思。 说实在的,他很讨厌岳磊,又何必多事去帮他做月老? 坐在帅营的主位上,龙煌严正地问著。 「现在情况如何?」 岳磊低头简报。 「自开战至今,我军已与北狄有三次小规模的战役,除首战前锋失利之外,其馀两战皆是大获全胜。」 言迄,命人将军图取来。 「这是战场附近的地形和敌军与我军的兵力配置图,请皇上过目。」 战场是在王朝北方的高原之上,礿大陆东有深海,西为沙漠,南有丛林,北有荒原。 四方诸族分别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在苍龙王朝年间,便已经剿灭东夷,国土至於临海,然王朝与西戎南蛮两族皆有天然屏障,唯有与最为凶悍的北狄并无明显国界,故多年来边境纷纷扰扰,不得安宁。 今两军相隔一乾涸已久的河床对峙,然此河在十多年前是维系荒漠命脉的大河,乾涸之後,便留下一条深约一丈五,宽约十丈的凹谷,成为两军交战扎营的分界。 龙煌沈吟了半晌,「敌方的兵力如何?」 「北狄现有五万骑兵,沿著河岸驻扎,个个骁勇善战,十分残暴。」 「河谷作战不易,看来得好好想一个法子。」 龙煌简单听取了各将领的报告之後,便让众人退下,只留下赵麒在身边。 「臣还是觉得应该让杨褆同行。」赵麒坐在下首,仍是不太开心地抱怨著。 龙煌一笑,「呵!虽然朕没打过仗,但是兵书可没少读,朕就不想信会比不上那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 赵麒皱起眉头,「皇上,战场可不比官场,有时是斗力不斗智的,您也不过学了几手粗浅功夫就想上战场,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龙煌大剌剌地躺靠在椅上,出了宫廷的他,反而变的更加奔放不拘了。 「总之,只要能离开那乌烟瘴气的京城一天,朕就能多一天开心!」 赵麒微微一叹,明明他心中就是万分在意韩阙,偏偏又逞强不肯实说。 「出来散散心也好,您也应该累了。」 这次战役其实只要岳磊一人便够,龙煌搬了无数理由亲征,为的的确就是韩家。 即使嘴上不说,柳轩对於韩炽之死也是有所感触,更别说身历其境的韩阙了,就算每天大夥儿都正经地早朝论政,可是那骨子里的疏离,还是让龙煌心中难过。 他不怪谁,只是不得不为了这结局而感到神伤。 为了这个伤害了所有人的结局感到痛苦。 「赵麒......你会怪朕吗?」 赵麒微微一笑,「皇上您做了该做之事,而赵麒也尽了自己应尽之责。」 「是啊......」龙煌微微出神,没有回答。 战火蔓延,一触即发。
隔日清早,战鼓喧天,隔著河床,北狄就这麽大声叫阵了起来。 不消一盏茶时,营中已然灯火通明。 「北狄主将瓦烈领一万骑兵越过河床而来。」岳磊身披战甲,自动请缨。 「请皇上让臣率领精兵一万迎敌!」 望著他意气风发的模样,龙煌心想,这个男人果然只适合活在战场之上啊! 龙煌一笑,「去吧!为朕带来今日的第一场胜利!」 赵麒心里很清楚,龙煌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激励帅帐中所有军官的士气,但是,他大概一点也不知道,这句话对岳磊的影响有多麽巨大。 岳磊粲然一笑,「皇上,臣一定会带回瓦烈的头颅让皇上下酒!」 「好!」龙煌大笑,令牌一落,便开始分配众将。 「岳将军率领铁骑五千,步兵三千,弓箭手两千为中军应战,李将军、夏将军则领各三千骑兵为左右两军,朕则率一千兵马镇守粮草。」 「是!」众将朗声接令,便迅速批甲上战。 短短时间之内,整个营中只剩下一片冷寂。 「皇上。」赵麒策马跟在龙煌身後,两人也立刻赶到粮草所在之地。 当岳磊率兵冲下河床,敌军已成包围之势。 「骑兵分散,别被敌方的包围所困!步兵跟紧,不可混乱!弓箭手压阵,先不要妄动!」 不断变化的阵势,让瓦烈始终无法让合围之势成功,但是在不久之後,岳磊却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前几天北狄的精锐前锋! 那原本的精兵到哪儿去了!? 悚然的不祥预感,几乎快让岳磊失去冷静。 不对!一定有事情不对! 敌军所重不在厮杀,而是...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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