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共挽金戈,齐退屠邪。 战场在天山脚下摆开。 北面是平坦沙漠,南面有几块戈壁滩,南靠连绵无际的天山山脉。屠邪王的军队驻守正西,而匈奴军队则在正东面。 屠邪军挟地利天时之利,连夺匈奴国七座城池。 一万匈奴军民在狂暴的屠刀下只剩下二千余人,亲人只剩白骨,家园成为焦土。 汉帝的两万援军,加上王子吉尔丹率军亲临,令匈奴军士气大振。 两军对峙,实力不分上下,有过数次冲突,皆不了了之,双方各折损几员大将。 烈日下的沙场,沙土伴着白骨累累。 拾起一只头骨,空洞的眼廓里诉说无尽的悲怨。 黄沙起伏,风漫漫。 没有青葱的江南春色,没有郁郁的草原绿茵无边,只有连绵无尽的广阔的天空和黄色沙丘,热暖的风扬起迷雾般沙尘。 深吸一口空气,突然一阵天尽处雪山清新的气息浸入身体,令人感觉无尽的如初生般的纯净和真实。 放下心头的负累,陈征的眉眼随衣袂飞扬。 回到熟悉的战场,离开阴暗的王宫。 马儿嘶啼,扬起前蹄。 陈征拍拍马首,笑,胸襟大敞,欲迎风飞起。 呼韩邪赶到前线时,恰好陈征迎战屠邪王。 乔装扮成最低等的士兵,藏身于人群中观战。 屠邪王赤发黑袍,外罩玄色铠甲,跨下汉血宝马,手提一副铁胆,立于阵前。 陈征一身银甲,长剑悬于腰上,汉将装扮,名扬大漠的飞鹰将军,英武非凡。 两将对阵军前。 杀气横陈。 烈日骄阳下。 剑平举,闪着青光,剑身龙纹跃跃欲腾。 铁胆黝黑,暗色光泽如星芒。 二人屹立,如峰。 目光交错,如平静湖水下的暗流,波涛汹涌。 两军全部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在二人身上。 马儿不耐地"噗噗"地吐气。 屠邪王忍耐不住,率先出手,铁胆重俞百斤,明显占尽优势。 玄色铁胆带着"呼呼"风声迎面飞来,汉军皆大呼一口气。 只见陈征毫不慌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左手一挽缰绳,战马双脚一扬,凌空而起,跃马闪开,青锋一扬,避开铁胆方向,向屠邪王手臂削去。 长剑迎臂削来,屠邪王暗自量度,如果手中兵器走式不变,只会伤到陈征的坐骑,自己要赔上一条手臂。屠邪王大笑一声,猛然煞住攻势,提马追上陈征,再使出一招"流星赶月",铁胆乘流星之势再次扫向陈征。 呼韩邪暗喝一声"好",屠邪王生生止住铁胆去势,只怕没有数百斤臂力办不到。 陈征长剑挽出一个剑花,一招四两拔千斤在铁胆侧旁一点,铁胆受力,准头错开一些,从陈征身旁险险划过,带起一阵寒风浸骨,汉军阵营发出一阵惊叹,呼韩邪也惊出一身冷汗。 二人互相招架,剑来胆往,转间已过百招,势力相当,只战得个平手。 汉军、匈奴军、屠邪王军哪里见过如此精彩对仗,早已忘记是在两军对阵,不停地为二人精采处喝彩,惊险处惊呼。 二人所持兵器一个沉重、一个轻灵,白黑二光舞在一起,越战越快,如流星划动,两百招外兵士已分不出招术区别,哪方输赢。 果然好对手,铁胆在耳边呼呼生风,陈征不敢轻视敌手,处处谨慎还招,采取守势。 战到酣处,目光随铁胆进退,眼中已无旁人。 突然,见到屠邪王一招用老,已使过第三遍,陈征心中暗笑,长剑斜进,直刺屠邪王心窝。 屠邪王收式不及,侧过身去,长剑划破右臂。 正待乘胜再进,陈征目光掠过,招式一顿,心头骤紧。 难道是自己眼花,怎么会在士兵群中见到呼韩邪? 瞬间,只觉得心头如受重击,被屠邪王铁胆式尾扫过,所受内伤不轻。 将士皆讶然,怎么二人突然停了下来? 究竟谁胜谁负,观战将士谁也说不清楚,只有呼韩邪心中暗痛,知道陈征已因己受重伤。 "将军胜了。" "大王胜了。" 二人同时说话。 屠邪王手臂上徐徐流下鲜血,汉军营中发出一阵嘘声。 陈征皱眉,扬手示意禁声。 "屠邪王过谦了,大王此次伤我,只怕半月无法出战。" "哈哈哈--只怕本王也半月无法握兵器呀!" 屠邪王长笑之际,陈征竟然催马上前与屠邪王把臂言欢,二人齐大声说:"今日之战就到此为止吧。" 两军鸣金各自回营。 屏住一口真气奔回营帐,一定不能让屠邪王和士兵发觉自己伤得如此之重。 "陈大哥,你怎么可以和屠邪王示好?" 吉尔丹怒气冲冲地追上来。 陈征没有理会,直冲进帐停下来,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陈大哥--" 吉尔丹这才发现异样,一把扶住,陈征已然站立不稳。 "大哥你怎么了?" 吉尔丹知道陈征受伤,只是没想到伤得如此之重,陈征继续又吐了几口鲜血。 "铁胆扫到我胸口......他自己不知......还以为是手臂......" 陈征面色青白,倒在吉尔丹怀中,嘴角溢出血丝。 突然帐外进来一人,见到这个场面,一声怒吼。 "丹儿,你们在干什么?" 呼韩邪乍一见到陈征倒在吉尔丹的怀中,不禁怒由心头起。 陈征见到呼韩邪满面醋意地走到面前,失声问:"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呼韩邪面色铁青,从吉尔丹手中抢过陈征,陈征已伤重晕了过去。 怀中失血的容颜令呼韩邪锥心般痛。 "还不快去叫军医!"一声怒吼。 吉尔丹猛然见到父王突然出现在帐中,一时之间有些怔怔,被吼后才明白过来,冲到营外去唤军医。 他汤药不进,怎么可以。 浓浓地药汁端在手里,水波和心一起震荡,一点也喂不进去。 军医,丹儿都在门外焦急地等待,怒火中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陈征静静地躺在那里,失血的容颜如一块精致雕琢后的白玉。 唇是失血的颜色,灰红的色泽喑哑,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 他是因见到自己才变成这样,呼韩邪心中疼痛、愧意、怜爱、无力交杂。 坐在床沿,一只手探下去,抚过脸,握住他的下颚。 吻上冰冷而柔软唇,试图令它恢复往日的嫣红。 舌尖轻轻地撬动,陈征似乎对呼韩邪霸道的吻总是无可奈何,即使在晕迷中,嘴唇渐渐微张。 呼韩邪一阵狂喜,啜了一小口药汁,轻轻地吻上去,慢慢地哺入陈征的口中。 药汁没有再次流出来。 药,一口接着一口喂下。 醒来时已是三天以后。 望着伏在床头的呼韩邪,不知是否眼花,竟然觉得他有些瘦了。 吉尔丹端着汤药进来,陈征想抬起身,只觉得全身筋骨俱散,胸口尤其钝痛。 放下药碗,吉尔丹过近来按住陈征的身子,示意他别动,小小动作惊醒呼韩邪。 "醒了?" 呼韩邪揉了揉手臂,见到吉尔丹。 "药来了吗?" 吉尔丹端起汤药送到呼韩邪手中,退出房间。 陈征想坐起来喝药,又痛得倒了回去,呼韩邪端着药立在一旁,也不阻挠他。 陈征心中暗问:"我这几天是怎样喝药的?" 记忆倒回去,隐约中记得有一张柔软中带着粗砾的嘴,在自己的唇上留下湿热的痕迹。 抬头看看房间,只有自己和呼韩邪二人。 呼韩邪笑得奸邪,陈征脸色乍变。 "是你--?" 陈征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拳挥去呼韩邪面上得意之色,却一动也不能动。 呼韩邪低头喝一口药汁,陈征知道他要干什么,再也不肯。 把陈征抱入怀中,呼韩邪伸出右手困住他,因挣扎而触到伤处,陈征面上不禁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嘴贴进陈征的嘴,陈征死也不肯再张开嘴喝呼韩邪口中的药,呼韩邪摇了摇头,左手放下药碗,伸向陈征的下体。 陈征突然想到呼韩邪曾对他做过的事,不敢回味痛苦的经历,立刻乖乖张开嘴,再不敢反抗。 一场二人之间的战争在无言的进行。 轻轻地,贴近他的唇,把药汁哺进他柔软的口中,舌头也跟着侵入,在他的口中搅动,药香,和着他的蜜汁,有一丝苦涩。当他把药吞咽下去之后,口中只剩下他柔软的舌,在反抗般地抗争,与自己的纠缠,产生令人沉醉的悸动和甘甜。 一碗药,只希望,就这样长久地喂下去。 他被抱在怀中,柔软而依恋。 如果不是伤痛,不会有这般依恋的神情。 象困在宠中的鹰,哀叫着颤抖着接收照料。 爱与恨在这一刻僵持,明明害怕得颤抖,却又迎上来,想要更多。 11 诡计 "启禀大王,有重要军情报告。" "说!" "汉营探子传来密报,匈奴单于呼韩邪来到阵前,未有半点病态。" "可看得真切?" "真切,暗夜潜伏汉军数年,传回的消息从未错过。" "呵呵。" 扬手摒退将军,凶残的眼里骤然闪过贪婪的光芒。 手,重击在桌面,一只烛台震倒,红色的蜡油流淌到桌面,如鲜血涓涓,用手指挑起一些,还是热烫的,侵蚀指尖的肌肤,传来自虐般的微痛,心底却是傲意横然,果然是诈病,原本就怀疑病得蹊跷,终于忍不住露出破绽。另一只烛台火焰飘摇,如敌人恐惧哀求的心意和式微渐弱的命运,正踏上灭亡的归途。 "呼韩邪,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呵呵呵,我有一计让你死无全尸!匈奴国肥美的草原是我的啦!哈哈哈--" 黑夜里,屠邪王军帐里传出夜枭般的笑声。 陈征打了个冷战,半坐倚靠在床上,呼韩邪帮他拢拢身上的衣服,被陈征不耐烦地掀开。 呼韩邪再次伸出手,中途被陈征挡开,无端的心绪不宁,呼韩邪令他更加不能平静。 "回去休息吧。" 感于他两个月来的殷勤照顾,首次用近乎于哀求的声音请他离去,可是烦人的苍蝇没有一点自觉,还赖在床沿,痴痴地盯着自己。 陈征再次低低地说:"回去休息吧--" 特别没有吵架的心情,明知他是个得寸近尺的人,今天宁愿放低身段,也不想跟他再起纷争。 呼韩邪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陈征的面部,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开始陈征还非常的窘迫不安,渐渐地习惯了,也就任由他去。 呼韩邪心中暗念。 脸色比平时好一些,康复得不错,太医用的药是好药。 唇是紫红色,嘴角上有些淤痕,是前两天喂药的时候咬的,自从病好些就不让人喂药,那怎么可以,那么香甜的唇还没尝够呢。 耳珠今天特别的红润,诱人的桃红,真想上去咬一口,可他今天心情不好,一定又会打起来,还是不要了吧。 他的眼角有些轻微地跳动,一定心里又在想什么事,唉,已经是第二次哀求人走了,看情况他今晚心情的确是很差,还是先离开吧。 呼韩邪站立起身,讨好般地对陈征说道:"那我先回房了。" 陈征也不理睬,定定地望着在身上的锻被的锦绣团花纹,一条一条地细数美丽的凤尾上的羽毛。 呼韩邪丝毫不在意,仿佛陈征不理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转身掩好门离去。 终于肯走了,陈征感觉到压力骤然减去,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室内,竟有一种凄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僵持的战局令陈征心绪不宁。 陈征暗恼呼韩邪,汉军西征是为援助匈奴国,为何焦心的不是匈奴国王,而是我汉朝飞鹰将军? 每天对着他嬉笑自若的样子,还不时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挑逗戏弄,陈征揪起那团凤尾,用力地揉成一团,在手里搓揉,仿佛可以把它弄碎。松开手,丝滑的锦缎自然地舒展,凤尾回复到原来的形状,折皱的痕迹都找不到。 苦笑,把被子拉至颈下,放弃无用的努力,仔细考虑心中的事情。 休养两个月,匈奴军和屠邪军高悬两个月的免战牌。可是长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这里是沙漠里的战争,不似汉土,有充足的粮草供应,僵守几年都没有问题。在这黄沙大漠里,每一颗粮食和军草都是长途跋涉,派大量的兵马驼队运送,劳民伤财。再是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屠邪王打败,也两改俱伤。 屠邪军?有什么破绽呢? 想起对阵的屠邪王,骁勇无匹,精明强悍,屠邪军队军容齐整,士兵个个彪捍,这个大王必不是容易对付之人。只是目露凶光,有些性大喜功,对下属必然要求严厉。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破他的铁军呢? 凶残、严厉、骁勇、性大喜功? 在心里琢磨千百遍就是想不到破敌的方法,只得先放弃不想。 陈征有些颓然,战斗还没真正开始,就对敌方主将没有办法,这是征战多年的首次,怎么办?无论如何不能败,不然匈奴国的百姓全部将陷入苦难中,缺衣少粮,没有饭吃。 对了!军粮! 陈征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 屠邪军与国土相距甚远,军粮比匈奴国的更难运送,如若截断屠邪军的运粮之途,战事必然不会长久,粮绝之时必是退兵之日。 为什么一直要局限于怎么正面打败屠邪军,如果从后方下手伤亡必然减到最少。 可是派谁深入敌后呢?要绕过屠邪军,环到他们后面去,击改去送军粮的队伍,谈何容易,如果自己去,必然会被屠邪王发现,呼韩邪又不能抛头露面,还有--吉尔丹。 自从受伤以来,陈征第一次开颜欢笑,明媚如阳光的笑容灿烂。 月色下,举行誓师大会。 银月半掩映中,露出一个明玉般的弧弯。 战旗飞舞在校场四周,空旷地校场里三千将士屏息肃立。 安排准备妥当,队伍将在今夜出发。 吉尔丹的神色为何有些不对? 出征的兵马已经点齐,三千精骑,个个兵强马壮。 昨日吉尔丹还雄心勃勃,豪情壮志,怎么今日就变得精神不振,如有所思? 吉尔丹感觉到陈征的视线,打起精神,挺起胸膛,摆出少将之姿,年青的小将,英姿夺人。 陈征坐在点将台上,见吉尔丹恢复平日神态,暗想,吉尔丹可能是昨日挂念要带兵奇袭,心情振奋,一夜没有好好休息,今天精神略差也是自然。 站起身,陈征英气逼人,来到点将台前端,举起一碗水酒,对着三千精骑道:"祝将士们凯旋而归!" 将士们也高举手中酒碗,向将军举碗示意,大口喝下。 吉尔丹举起长鞭,精骑们齐望向他的马首。 "出发!" 吉尔丹右手一鞭抽下,左手一提缰绳,跨下座骑一声长嘶,扬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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