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少爷他......他是想问云亭一件事。云亭不肯说,他才动了粗,爷不要怪他吧!" "他问你什么?" "他......他问我是不是也想当程家的少爷!" "混账!"程梦祖骂道。"你是不是整天闲得无事可做,脑子里净是些乌七八糟的念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你娘从小给你灌输的思想把你教坏了!如果担心有人会取代你程家少东家的位置,就学些真本事,将来撑起门户,我才好把偌大的家业交到你手上!云亭什么时候威胁到你的地位了,你要拿他来出气?" "爹......我......"程显昭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思路完全被搞乱了。 "爷......我想回满堂春!今天的戏虽然唱不了,但是明天可不能再耽误了!不然班主会不高兴的!"谢云亭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替程显昭解围。 "你又不是赚钱的机器!这两天的损失由我来包!" "爷......先带我走吧!"见程梦祖又要朝程显昭发怒,连忙拉他的衣袖。 "好!马车就等在外面,爷这就带你回去!"用被子把谢云亭裹好,抱起来向外走。 出门前的霎那,谢云亭回眸看一眼程显昭,又很快转过去,把脸藏进程梦祖怀里。 程显昭始终盯着谢云亭,也看见他向自己投来目光,却看不懂他眼中的深意。 追着程梦祖自后屋到前门,目送二人上了马车。 "你!立刻回家去,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程梦祖扔下一句话。 马车去远,程显昭还像个木头人戳在那里。 "他为什么要那样讲?"夏逸凡走到他身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提醒程显昭。 程显昭却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脑子里全是谢云亭那一眼回眸,也消耗掉接下来他被软禁在家里的十天。 〖肆〗 重获自由的当天,程显昭照例不客气地闯入夏逸凡的中药铺。 "什么?!"夏逸凡的眼睛睁得老大。"你要请我听戏?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铁公鸡也要拔毛了么?" "你知道我手头不宽裕,爹控制得紧嘛!"局促地搓着手。 "所以你今天怎么突然有钱了?哪里来的?"扬起眉毛。"是伯母给的?" "我还有别的法子吗?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到底去还是不去?" "就算是伯母给的,你也从来都没这么大方过啊!而且,我听说今天是出新戏,程爷是一定在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满堂春露面!不如直说了罢,你还惦着那个小花旦谢云亭呢吧!" 被他挤兑得没法,只好支吾着承认。"我只想知道他恢复得怎样了!" "五天前就开戏了,你说他恢复得怎样?不过说真的,你好像已经不是单纯地牵挂他的健康,更多的是想念他的人吧?" 程显昭被他说得怔住,好长时间才反驳道。"不可能,逸凡,别开这样的玩笑!" 开玩笑?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状况吧?看他郁闷的样子,只好转移话题,上前勾住他肩膀。"既然有人这么大方,我哪儿有不给面子的道理?正好有意听听谢云亭的嗓子怎样,今天奉陪到底!" 程显昭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你是我的好兄弟,要是没有刚才那堆废话就更义气了!" 夏逸凡又瞪他一眼。"好兄弟不等于你说怎样就怎样!" "是是是,好好好!"连忙陪着笑拖他出门。 二人先到满堂春对过的饭庄里吃了点儿东西,也是为了避免与程梦祖走个顶头碰。待看见程梦祖走进满堂春大门,确定他上了二楼坐定以后,才快步跑过马路。看场的伙计本想与二人打声招呼,却被程显昭按住作揖的手。"别说我俩来了!" 伙计会意一笑,二人立即没入人群。 大厅里已经座无虚席,二人在二楼包厢的正下方找了一张桌坐下,这里刚好可以避开楼上人的视线。程少爷的面子自然不薄,本是没有位子的,此刻也腾出两把椅子来。 刚坐稳,开场锣就响了。 程显昭对其他人完全没兴趣,只等谢云亭出场。 终于把人给盼上台了,一双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 脚步稳健,动作流畅,唱腔宛转圆润,眼神顾盼生辉。他应是完全好了!放下心中忧虑,和别人一起鼓掌叫好,快乐得有些忘乎所以。 夏逸凡在一边不停摇头:这个家伙,竟然对个戏子动了心,还不自知? 一出唱罢,全场掌声雷动。不少人甚至离座站起,高声叫好。 谢云亭在台上向观众回礼致谢,敏锐的目光只一扫,就发现楼上楼下的程家父子。程梦祖因为身份而有所矜持,眼睛里却是难掩的激动与喜爱;程显昭的嘴巴则笑得合不拢,放肆地将两手举过头顶奋力地拍着。抱拳向楼上拱手,楼下则是快速向四下施礼。到程显昭那里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稍稍停顿了一下,立刻引得程显昭跳了三跳,在人群中煞是显眼。 夏逸凡连忙将程显昭拉坐。"你不怕被别人看见,我还怕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注意的!"急急地说了一句复又站起。 谢云亭转身下场,眼帘低垂,掩去本已不易觉察的窃喜。 程显昭正自向谢云亭袅娜的背影痴望,就被夏逸凡按住头在桌面。半张脸被压扁在硬冷的桌面上感觉很不舒服,刚要质问,就听见他警告的低语。"程爷下楼来了!" 全身紧张至发硬,汗毛倒竖,连眼睛也不敢眨。 夏逸凡也趴在桌上,只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程梦祖,直至其去远才松了手。"好了!" 程显昭直起身,整整衣襟,向旁边不知究里的人尴尬地笑笑。 程梦祖的身影消失在场口,夏逸凡又扯住他的袍袖,分开人群跑出满堂春。 "你是回家还是陪我去喝一杯?"程显昭问。 "请了饭,听了戏,还要喝酒,你今天真的很不同寻常啊!"撇着嘴。 "那是我的事!要不要去?"脸上没有笑容。 "当然要去!我不去的话,你醉在酒馆里可就惨了!" 不看他玩笑的眼神,当先走开。 只好收起伪装的笑,追了上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别和自己赌气了!"夏逸凡数着桌上的空酒盏,深深地为程显昭担忧。 "你说,我在想什么?"忽然停下,看着夏逸凡。 "跟你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不用说了,反正说也无用,你管不住自己的!"也倒了一杯入口。 "好!你不说就陪我喝到天亮!"瞪着泛起血丝的眼睛。 "人家不用打烊吗?喝到天亮!喜欢人家就去追嘛,管他是谁的人!"讨厌他没种的孬样子,只会折磨自己。 程显昭捏住酒杯的手抖了一抖,无力地苦笑。"你赞成我去追他?" "我不赞成!无论从哪个方面,我都不赞成!他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换作是我的话,不会蠢到去招惹他,之后又动了感情。再有......"压低了声音,"父子两个喜欢一个戏子,程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那你还......"对他刚才的话不理解。 "我也讨厌你凡事拿得起放不下的懦夫行为。现在这种情况,不进则退,就是比你上不上,下不下,卡在中间要强百倍!" 程显昭的目光在夏逸凡两只深情的眼眸间游移。"逸凡......" 侧过脸避开他的眼神。"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会着你的道!" "你从来都不给我面子!程大少爷在你这里哪儿有半点威风?"似乎话中有话。 淡淡一笑。"那是你自找的!" □□□¤□自¤由¤自¤在□¤□□□ 程梦祖去米行盘货,程显昭佯装头疼,没有随行,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溜到满堂春。 顺路捎上"永盛斋"的几盒酥点,算是问候的薄礼。 谢云亭正在后院练武戏,他就站在檐下边看边等。 其实程显昭刚走进后院,就被谢云亭发现了。但他很快移开视线,只作未见,专心练戏。 将近一个钟头过去,江班主走到场中与谢云亭耳语几句,他才向程显昭展颜一笑,放下道具向他走过来。 "程少爷!"抱腕拱手。 "谢老板......身体可好?"探病自然是唯一的理由。 "托您的福,已经全好了!" 脸上红了红。"能否借一步说话?" 笑意未减。"好!不过云亭实在没有胆量请程少爷到房中一叙。" 脸上已经在发烧。"对面的饭庄是我常去的,现在又是午饭时间,不如请谢老板吃顿便饭如何?" "程少爷客气了。您说怎样就怎样!不过,先容云亭换身衣服!" "好!我去对面点好菜等你!"乐颠颠儿地跑走了。 勾起嘴角摇摇头。 "还有其他朋友要来么?"谢云亭望着满满一桌酒菜发愣。 "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坐吧!"起身让他。 "程少爷为何要如此破费?"撩衣襟坐下。 "赔罪自然得心意诚!"为谢云亭斟酒。 "云亭已经感受到程少爷的诚意了!谢谢来捧云亭的场!" "那天你看到我了?"惊喜地问。 "程少爷的动静那么大。云亭在台上,自然看得清楚!"浅笑道。 一身便装的谢云亭不若戏台上那般妖娆多姿,却清秀明朗得如同碧波中一朵白莲。明眸闪烁,目光澄澈见底,微笑时露出两排皓齿,还有腮边轻浅的梨涡。程显昭不由看呆了。 迎着程显昭火辣的眼神,谢云亭面不改色,端起酒杯相敬。"程少爷的歉意,云亭领了,先干为敬!"一饮而尽。 "哦!"回过神来,也随之饮尽。 "程少爷如此厚意,云亭受宠若惊。其实少爷没有错,云亭不过是个戏子,又是男儿身。程爷错爱,才得以在此略显风头,实在不应妄想攀龙附凤。"眸中雾气氤氲,语气怅惘自卑。 "......"无言以对,默默回望。 "生逢乱世,云亭无以为生,只能靠出卖技艺和自己的身体,自知身卑名贱。如果有其他的谋生手段,又可以还了戏班的债,云亭怎甘受人唾骂凌辱?"脸上是自嘲的笑,眼中满含辛酸的泪。"之前有奢望程爷可以帮云亭赎了身,哪怕做个下人,也好过这样的日子!"泪水满眶而溢。"云亭知道是自己妄想了,少爷不要见怪,也无须再为那件事向云亭道歉。云亭......不会求老爷。"止住话头,端起酒来和泪吞。 趁他仰首喝酒的当口,迅速用衣袖拭干潮湿的眼眶。"原来你是想还清戏班的债啊!不知你欠他多少?" 含泪看他一眼,轻轻摇头。"少爷不必问了,知道也是无益。" "我只是好奇,另外,或许我能帮上些忙也未可知。" 深深地叹息。"当初被卖入戏班时,我已欠下大洋三百。这些年来在戏班吃住,从头到脚的衣服鞋袜,加上学艺,何止一千银元?称我为当家花旦,不过是为了红得快些。其实,来镇上以后,我才是首次登台,怎能当得了这个家?" "这么多钱,你要唱多久才能还清啊?" "唱戏的收入能有多少?纵然可以靠色相赚些不太干净的钱,这样的年头,又有谁肯为了个戏子付出真心实意?利滚利,息生息,到死也还不清的!" 程显昭的心猛地一缩,继而抽痛。谢云亭哭红的眼睛,满脸的泪痕,将他原本难平的歉疚又加上几重同情。这个柔弱的少年肩上扛着的,不但是生活的艰难,肉体的摧残,还有精神的压榨。真不知他是如何坚持着活到今日! "少爷!"谢云亭站起身,抹干脸上的泪。"云亭今日来此,是想解开当时的仇恨也好,误会也罢,并无他意!少爷与云亭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不必因为我的事情而烦恼!少爷喜欢听戏,记得来捧场,云亭感恩戴德!"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怜惜,起身抓住即将离去的谢云亭手臂。"等一下,云亭!"焦急之下,随口直呼其名。 "还有事吗?"回身站下。 望定他的黑眸,握紧他肩膀。"云亭,我想加入你的世界!" "少爷......"全身剧震。"云亭刚刚不是说过......而且,云亭现在是程爷的人......" "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不能保证什么,看看我能做到多少吧!"手自他双肩向上滑,固定住他的头颈,歪过头凑上前捉住他柔软香甜的唇瓣。感到他紧张地扼住自己手腕,试图闭起嘴唇躲闪,连忙更大力地扶住他的头,舌尖也执拗地顶开贝齿,捕获他滑软的舌。 放开的时候,两人都窒息般地喘着气。 谢云亭湿润的眼眸变得深不见底,看不出悲喜哀怨。"少爷......"略带哽咽的鼻音传达着感动与自怜的情绪。但他什么也没有再说,疾步冲出房门,穿过马路回戏院去了。 程显昭站在窗口目送他消失在门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爷,您来了?"谢云亭卸完妆,不意外在后场见到程梦祖。 "嗯!本想上午就过来,米行那边临时有事走不开!"拉住他的手。 时间不短了,其余人早就司空见惯,不再指指点点。 "是啊,云亭还想爷昨儿个不是说过今天上午要带我出去转转的吗?" "你不是净想着玩儿吧?刚刚在台上有几处走错!爷的眼睛毒着呢!"点着他的鼻尖。 "不是,云亭只是......只是忽然明白自己的身份是怎样。"轻轻挣脱他的掌握。"爷随口说的,本来就不应该太认真!" 原来这个小家伙在生自己的气呢! 几步追上去,将他扯入怀中。"爷一天见不到你,都想得快发疯!答应你的事不能兑现,爷急得心里着了火似的。今晚好好陪爷,明天一早爷就带你出去玩,这次绝不食言!" "真的?"嗔怒道。 "真的!"见四下无人,将其抱离地面。"我程梦祖不服天,不服地,单单怕了你这个小妖精!" "爷说的是哪里话?云亭什么时候成了妖精?"嘟起好看的嘴巴。 "是爷自己迷上你的总可以了吧?今天晚上好好表现哦!" "只要不让云亭明天早上起不来就好!" "那就试试吧!" "不要呀!"弱弱地挣扎。 用脚将房门勾上。"已经太迟了!" "爷......"似是认命地闭上眼。"不要扔下云亭一个人......" 将他轻柔地放在床上,吻他清秀的额头,柔美的眼睫。"你还是个小傻瓜......爷恨不能将你吞到肚子里去......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爷啊......"被挑逗得饱涨不已的欲望被温热包围,所有的言语都变成销魂的低吟。 "云亭,你的身子越来越敏感了!"将口中的琼浆吐在掌中,涂在自己的分身上。 "嗯......"整个人还沉在释放的湖底,神智也没有完全恢复。 "来吧!"将那绵软的身躯抱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扣紧细腰,对准自己的昂扬猛地一压。 "啊......"忍不住呼叫出声,人向后倒去。 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边喘边说。"好云亭,你可以再大声点儿!" 攀住这个依靠,自然盘上他的腰,魅惑地笑着。"那要看爷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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